纪墨的针对性疗法在外人看来, 很有些巫医的感觉,第一类以毒攻毒就不用说了,那些毒物原形必然令人畏惧, 就是磨成粉末, 也只能骗骗眼睛。
第二类的话, 割肉放血是最普遍的,而因为这些血肉之中含有毒素,又是最好的投喂蛊虫的食材, 纪墨都会带回来喂养自家蛊虫,但这种做法对外说就是要对血肉施法, 祛除病疫, 自然也有些好似玄学成分的不可说在内。
第三类的话, 要或给缓解的安慰剂,要或就直接放弃让对方另请高明, 反正是没什么好办法的,这也是蛊虫治病的局限性了。
只能说,这世界上注定有些毒药是无药可医的。
不过这第三类算是比较少见的,怎么说呢?有些毒比药贵, 若是有心害人, 除非是蛊师实验蛊毒,否则真不会下这么大的成本。
所以, 在纪墨能够医治前两类毒的前提下, 他这个专门医毒的大夫也是小有名气。
赚来的钱,刚好能够维持生活, 说来还要多感谢一下山上那些随便下毒的蛊师。
不过, 为此结仇也是有的。
有的蛊师心眼儿小, 这边儿下毒, 那边儿还没看到结果,就被纪墨给解毒了,转头就能把毒下到纪墨身上,这种微尘一样的粉末还真是防不胜防,纪墨发现过几次,好在问题也不是很大。
有一次,他以为是第三类毒,在徒呼奈何的时候,发现那毒素竟然没有产生太大的影响,有些费解,差点儿就要拿同样类型的毒素再给自己下毒试试了。
“本命蛊能够挡住一部分,你若是用得多了,就没办法了。”
丽及时给他解说,让他止了这个念头。
“本命蛊?我什么时候炼制本命蛊了,我怎么不知道?”
纪墨有些意外,他很早就知道本命蛊这回事儿了,还以为自己七八岁能够炼制了,结果没有,又以为十一二,丽也该教自己炼制了,结果还没有,再等到十四五,十七八… …直到现在,他这个专业知识点已经九十多的蛊师,竟然还没摸到本命蛊的边儿。
他倒是想要自己试试炼制,却又避不开丽的眼睛,丽不让他弄,他还真不好违背对方的意思去偷偷制作本命蛊。
怎么想,丽都不会害他,那么,听她的就没错。
“不用你炼制,是我传给你的。”
丽面无表情,说的话也很平淡。
“传?”
纪墨是一出生就有记忆的,所有的记忆之中都没有这个“传”,那么,难道是在母腹之中的时候,就被“传”上了本命蛊?
这一想,还有些毛骨悚然,自己身体内长着一只自己不知道的虫子,固然那虫子不吃人,但这种感觉,总还是有些怪怪的。
“本命蛊就要一代代传下来才有用。”
丽本来不想要讲这些,她是在母亲死的时候才知道外头盛传的蛊师的本命蛊,其实母亲早就在生下自己的时候给了她,也就是说母亲当时把蛊毒引到自己身上,是完全没有经验能力之外的任何保证的,那所谓的本命蛊构成的最后一道防线,是根本不存在的。
如果早知道,如果早知道… …
“这是蛊师的不传之秘,你知道了也不要再说,不能让外人知道。”
丽给纪墨讲着本命蛊的传承方法。
本命蛊是初代蛊师所炼制的,之后就蕴养在体内,跟着人体一同成长,而本命蛊的成长速度远远慢于蛊师,大部分时候都像是在休眠状态下,几乎没有成长,而蛊师若是怀孕生子,本命蛊就会自然“传”给腹中孩子,成为下一代蛊师的本命蛊。
“… …她(老太太)以前总想让我再生一个孩子,却不知道,就是再生一个也不可能成为蛊师的… …”
丽的这种说法又推翻了纪墨的某项猜测,在纪墨眼中,丽一直都是蛊师,外人眼中也是这样看的,能够制蛊,能够用蛊,蛊师,没毛病。
但在丽所知道的知识之中,只有拥有本命蛊的才叫做蛊师,其他的都不是,哪怕是上一代蛊师,在本命蛊离开她之后,她也不能被称之为蛊师了。
纪墨从小就拥有本命蛊,所以有些事情不曾留意到,隔壁屋子之中贮藏的那些蛊虫,很多,丽都不曾再使用过,没有了本命蛊,很多蛊虫都已经不会惧怕丽了,她敢伸手,就是引火烧身,碰都不敢碰。
有些小时候觉得是丽以为自己小所以不教自己的东西,现在才知道,不是不想教,而是不能教,她已经失去了随意触碰那些蛊虫的资格。
以这种判断依据来说,系统之所以把丽列为蛊师,是纪墨没出现之前的事情,也就是说如果纪墨没有出现,丽不会有这个孩子,或者这个孩子直接就是死胎。
“是一定会传过去吗?那,若是不能成长该怎么办?若是不是女孩儿该怎么办?”
纪墨如同小时候那样,总是喜欢发出疑问。
这也是确确实实的问题,谁能保证第一胎一定生女儿?再有若是生下来的孩子身体素质不好,早早夭折了,又怎么办?
哦,对了,为什么蛊师死后会被蛊虫反噬啃咬,是因为没有了本命蛊啊!
某种漏洞在还没意识到的时候自动填充,纪墨有些懊恼地拍了一下头,之前听闻丽母亲的事情时,怎么没想到这一层,拥有本命蛊就拥有了更高的抗毒性,按理来说,是不会被蛊虫所喜的,又怎么会被蛊虫啃噬呢?
“一定会传过去的,所以,如果不是的话… …”
丽摸了摸纪墨的头,像是在安慰,怕他吓到一样,告诉他一个事实,如果蛊师所生的第一个孩子是男孩儿,她们会把男孩儿吃掉,生吃,连血带肉,包括骨髓,连骨头都要磨成骨粉吃掉,把所有收入自己的体内,不管本命蛊藏在哪里,都会再次回到自己的身体里。
若是孩子在之后意外夭折,也是同样的。
纪墨听得抖了一下,他知道丽不可能骗自己,也就是说,从以男婴的姿态降生的那一刻,他就是在挑战丽的母爱,看她是否能够战胜传统,留下自己这个儿子。
幸好,丽的选择让他活了下来,哪怕有些扭曲,却也活了下来。
感谢不吃之恩?
在此之前,纪墨是一直在暗暗感激系统没有为了让自己学习蛊师技艺而直接把他变成真的女孩子的。
性别转化并不是什么很难的事情,现代科技都可以做到优先选择的,不可能系统这种黑科技产品做不到,那么,不这么选择的原因——
纪墨的猜测是蛊师并没有一定的男女性别划分,很多职业的局限性都是当世人的误解,也许男性更加适合做体力活,却也不能说没有女性做体力活的,只不过是把普遍当做了必然,从而制定下规矩来。
但这种规矩,对系统来说是无谓的,没有意义的,所以不会遵循世人的规矩而做出一些多余的事情来,比如说给纪墨换个性别。
所以纪墨从来没有对自己男儿身当蛊师的事情有什么疑问,他认定了系统的规则是正确的,系统的划分是有道理的,系统的选择是合理的,那么,不合理的就是世人的认定了,也许是偏见,又或者什么。
当听到这种“偏见”“规矩”竟然差点儿要了自己的性命时,纪墨才后怕地引出另外一件事的思考来。
若是在自己降生之后,没有拜师之前,丽因为自己是男孩儿而吃了自己,那么,自己这样死了算是系统的责任,还是自己的责任呢?
或者说,谁该为这次死亡买单?
如果是系统,也许还有重生的可能,如果是自己… …这一想,便是止不住的后怕,若是那样,也实在是太冤枉了。
若是自己能力不够,无法达成专业知识点满点,死了也有自己的因素,不甘也只能认了,可若是这种性别原因不符合世人规矩从而被迫死亡一次,他可就实在是太冤枉了。
头靠着丽,纪墨能够感觉到丽还在安抚他,她其实,也不是那么坚定地认为他是女孩子吧,不然,又怎么会觉得这时候的他需要安慰?
也许,她只是想要给自己一个让孩子活着的理由,不能是男孩子,那么,就是女孩子了。
自己的孩子,怎样的性别,都可以是自己决定的。
纪墨心中默默感激着这份母爱,或许总要危机才能让人感受到爱的存在,之前的多少父母,也不是不爱他,但就像是雾里看花,总不那么分明,轻易就能被别的爱比下去,但现在,母子相依,在这个不大的房间之中,却感觉到了一种别样心灵贴近。
多少年对穿女装的不满,对丽隐隐的怨怪,在这一刻,都让纪墨感觉到羞愧,丽是生活在规则内的人,她对规则最大的挑战就是说服自己接受一个被扭曲的结果,让一切重新符合规则,而他,什么都不知道,被保护着,却还要嫌弃这份保护过于苛刻,总想着跳出来要什么自由。
哪怕想到那份“自由”对丽的冲击,却也只想让对方接受,实在是太自私了。
那么,女装就女装吧,屋子里穿,给丽看,也不是不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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