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墨从大和尚那里得了地址,回家就收拾东西要去那大户人家,还跟纪三姐叮嘱:“这一去时间怕是要长点儿,你们在家若是有什么事儿,左邻右舍的,总能招呼一声,再不行了,就让杨枭去找大师傅,他心善,总会帮一把… …”
“什么人家这么折腾,就是个纸人,他看着做还能做出花儿来,那大师傅也是,这麻烦活计还不知道能收多少钱,就这样介绍给你——”
纪三姐唠唠叨叨地抱怨,她是最看不得人离家的,杨峰就是这样一去不回,好容易认得了弟弟,邀天之幸,若是再来个一去不回,呸呸呸,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纪墨没发现纪三姐这层恐惧心理,听她编排上了大和尚,有些不悦,打断了她说:“大师傅待我极好,三姐不要再这样说。”
“我又没说什么… …行行行,不说了,不说了,你去,你去,别人都是帮你的,就我,是拖累你的。”
说着说着,纪三姐自己抹起了泪水来,正好杨枭回来,见状不知道该进该退,看两人的眼神儿都不对。
纪墨很是无奈,多少道理,这种情况都是讲不清的,他干脆也不说了,叹息一声,回自己房间去收拾东西了。
纪三姐没在杨枭面前哭,擦了泪水之后就把做好的饭端上了桌,又没事儿人一样高声招呼纪墨出来吃饭。
晚饭后,各自休息,第二天天还没亮,纪墨就拎着自己的包袱和装颜料的小箱子出门,杨枭也起的早,早早就在扫院子了。
“这几天舅舅不在家,你照顾好你妈。”
纪墨跟杨枭几乎没单独说过话,这会儿叮嘱一句,打开院门就出去了。
杨枭看了看他的背影,扫帚在地上哗啦着,再次沙沙作响,纪三姐起来的时候,知道纪墨走了,骂道:“跟你爹一样是个没心的,你以后可别学他们!”
大户人家的确是大户人家,纪墨找到地方才知道这家找过来的扎纸匠就有三个了,还不包括自己。
“还有吗?”
纪墨有些意外,问那带路的小厮。
“谁知道呢?”
小厮看看天,回答得很是无奈,他是不想接触这些东西的,奈何这些扎纸匠都被放在一个院子里,还是他负责的院子。
纪墨见那小厮也就十来岁的样子,故做出大人模样,笑了一下,进了院子才发现,那三个已经开始动手了。
小厮提醒了一句:“你也扎吧,扎个最好的出来,我们老爷看过了之后才会留用。”
哦,懂了,这就是个面试,不过面的是纸人。
“好嘞,谢谢了。”
纪墨应下,到了房间之后也没耽误,看着桌上有现成的纸,放下东西直接就做了起来,习惯了一个人做纸人,也没什么比对,等到做得差不多了,发现院子里又来了人,总共六个扎纸匠,方圆百里,恐怕也就这么多这个行当的了,还真是大户人家的气派。
两天的时间,每个人都要完成至少一个纸人,这任务,就纪墨自己来说,不算是刁难人了,古代没什么娱乐,专心做事情的时候也不觉得时间过得快,赶在限期前做完纸人的纪墨发现大家也都完成了。
大约是还没定谁是谁,彼此还有点儿竞争关系,纪墨试着跟其中的两位老师傅聊天,说别的都好,说到扎纸技术上,一个个就讳莫如深了。
显然都怕别人偷学自家的手艺,这种防备心,还真不能说不对,毕竟市场就这么大,多一个入局的,其他人可能吃饭都会困难点儿。
试着聊了聊,纪墨也试过先说自家的技术,说的时候别人都听得认真,再要问别人的,又是一语不发了。
这可真是令人无奈,如果手艺人都是这样,纪墨就很明白为什么总有些技艺难以流传了。
主家没令人久等,把六个纸人都看过之后,留下了一位王姓的老师傅,和纪墨,定了人选,其他几个得了点儿路费就要离开了,这时候才有人跟纪墨好好说话,约了以后可以互相交流之类的,大概也就是场面话。
等到他们都走了,剩下王师傅才跟纪墨说:“你也是个傻的,哪有把自家技术告诉别人的,这手艺,传子不传女,找个徒弟都要考量多久的,哪里有这样直接告诉他们的,你以为他们会念你的好?他们只会笑你傻。”
纪墨笑着摸了摸脸颊,对王师傅这推心置腹的话颇为感动,却不赞同,“会了手艺多条活路有什么不好,我这样对别人,也希望别人这样对我。若是大家都不交流,路子只能越走越窄。”
如纪墨,他的纸人其实已经在尽量兼顾美观了,不会如其他人一样把所有的纸人都做得那么呆板,能不与他人相似,本身就是一种独特的卖点了。
更何况,他做得还更为逼真。
王师傅听得一叹,这是哪家的傻小子,他师父地下都要气得活过来了。
心中虽如此想,但在后面两天,纪墨再说起技术上的问题时,他也会说一两句不紧要的让纪墨印证自己所学了。
【主线任务:扎纸匠。】
【当前任务:专业知识学习——(99/100)】
从大户人家回来的时候,纪墨的专业知识艰难地上升了一点,只剩一点了,似乎已经看到黎明曙光的纪墨一时间都忘了后期升级的艰难,带着赏钱,脚步轻快地往家里走。
大概老天都看不得他如此高兴,半路上就碰见了抢劫的,光天化日,连脸面都不遮挡一下,两个瘦巴巴的汉子上来就抢东西,纪墨双拳难敌四手,何况他本来也不怎么会打架,肚子上挨了一拳头就缩得跟虾仁儿似的倒在地上了。
再能起身的时候,身上一点儿值钱的东西都没有了。
捂着肚子回了家,纪墨还庆幸人没大事儿,皮都没擦破点儿,倒是纪三姐见了,哭了一场,生怕又没了依靠的样子。
“没什么大事儿,也是我大意了。”
纪墨想着,也许是出门的时候不谨慎,钱财露了白,又或者脸上的喜色太惹眼了。
如今这年景,就是刚刚才好,很多人脸上的菜色都没褪净,他这里喜气洋洋的,还真怕别人不注意。
幸好家里还有些余财,不至于一下子揭不开锅,就是颜料箱子没了,连那好不容易积攒的颜料,都要重新做起来,想到那箱子是李大爷给做的,以后再做也不会是同样的意义了,纪墨就是一叹。
一年,两年… …纪墨的院门前重新挂上了牌子——纸扎铺,卖的不仅是纸人,还有一些容易叠的金元宝,做纸的时候添一些颜色,很容易就能得到黄色的纸,四舍五入的,就当那黄色是金色了,关键叠的好,那小元宝看起来还挺像样的。
纪三姐学了这门手艺,以后家务之外就叠纸钱卖,这部分钱她赚来都是自己留着,纪墨并不要,让她留着私房钱,纪三姐也在这个家有了很多底气,跟纪墨大小声的时候反而少了。
杨枭随了他爹,个子长得快,伙食跟上之后,也很快长了些肌肉,十三岁的少年,眼看着就能娶妻了,寺里头就不让他去了,怕他这个俗家弟子带去一些不好的心思,惹得那些小和尚守不住心。
纪三姐张罗着给他议亲,也没什么同姓不婚的说法,纪三姐早在村子里看好了一个姑娘,跟纪墨商量着把院子扩一扩,让新婚小夫妻有个自己的房间。
早几年,杨枭大了些之后,就是跟纪墨住在一个屋的,屋子本来是一人住的,放了两张床,挤得也就剩个落脚的地方了,纪墨是早想建房子的,一直在攒钱,听到纪三姐这样安排,就把那部分钱拿出来给她。
“三姐,你看这些够不够?”
碎银子的色泽总是很动人,纪三姐掂量着,笑着说:“够了,我这里还有些,建个房子还是够的。”
杨枭是个大小伙子了,快要说亲,却没什么正经的事儿做,纪墨就把外面联络生意的事情交给他,若不是纸人犯忌讳,还能增添一个送货上门的差事。
他人还没进屋,影子就黑压压地压过来,纪墨抬头看了一眼,他的房间如今没地方,做纸人都在客厅做了。
不似一般的人对此又是忌讳又是隐秘地,他大大方方地随便人看,见杨枭进来了,也不避讳他,笑着点了点头,这些年,他跟杨枭也就是点头招呼的来往,杨枭不爱说话,他也不是个善于交际的,舅甥两个好像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
随着杨枭长大,纪三姐就把很多事情交给了他去做,别看杨枭在家沉默,在外头,朋友还挺多,招呼着让他去找人建房子,扭头纪三姐就跟纪墨夸自家儿子能干。
纪墨哼哼哈哈地应着,心里一个劲儿琢磨最后这一点专业知识,是不是就落在纸人的那一双眼睛上了。
这些年,他跟王师傅关系不错,对方的年龄大了,也许临死前能够把这一条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