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士之间自是谁也不服谁,更何况还是年轻一辈,气势正盛的时候,可当左思瑶这一句话问出时,问剑台上便只回荡这一句话。
许百川的实力初时他们还觉得不屑,不过是不知从哪里来侥幸握剑的野小子,算不得什么,更加当不上年轻一辈第一人的名头,可如今许百川所出的这几剑明明白白摆在他们眼中,他们自问做不到。
因此无人敢应声,甚至就连心火境界的剑修也是如此。
若是能以境界压制,那自然不会将许百川这个小小的剑气境放在眼中,可万一又像张山这样被封了境界,单以剑术对敌,他们可没把握打过许百川。
刚才那几下拳脚功夫有目共睹。
挨上几下受伤倒是没多大事情,但必定会引来嘲笑,堂堂剑修却连他人拳脚都敌不过,何等屈辱!
左思遥负手而立,轻轻走动几步,也不去看这些沉默不语的剑修,只是说道:“既然没人想要去阻拦,想要去一试锋芒,那这场考验就算这样结束,等他上山之后,年轻一辈第一人的名头就栽在他身上了,你们觉得如何?”
有人微微抬了抬头,不做回答。
左思遥摆了摆手,随意开口说道:“其实也不必你们觉得如何,因为无论从哪种方向来看,登山这小子都要比你们强出不少,他做第一,实至名归,如果你们不服,大可以同境界去与他比剑。”
依旧鸦雀无声,算是默认。
左思遥轻笑道:“一点胆气都没有。”
依旧沉默。
这些往日对谁都不服的剑修们,第一次服了。
赵康看着一身剑气毕露的左思遥,不由的摇摇头,心想就凭你这一身剑气压迫,谁还敢出声不成?谁不知道你左思瑶最受宗主喜爱,甚至隐隐约约还有下一任宗主的意思,在这个时节上,没人敢轻易提出意见。
就算有,也只能在心中默默念叨几句,明面上还是要恭敬的,毕竟左思遥的剑,很利。
赵康细细想了想,忽然道:“既然如此,那我这就放开大阵,引那小子上来!”
声音洪亮,震荡四方。
这话不是对左思遥所说,也不是对问剑台众人所说,而是对在荡剑崖吹风的宗主所说。
老宗主睁开半只眼睛,向赵康那方向看了看,嘴角忽然勾起一抹微笑,他的神殿笼罩住整座剑宗,除非离开剑宗十里,否则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赵康的心思他哪不明白?无非便是让他帮着左思遥去争许百川,毕竟许百川经过这几次出剑,天资心性已经是有目共睹,剑宗有不少境界高妙的老剑修都已经动了想法。
这种弟子,百年难得一见。
说不定以后能成为名震天下的大剑修。
那作为师父,自然而然也能添上一笔名声。
老宗主嘴唇微动,又很快闭上,轻轻翻过身之后,再次睡去。
而赵康和左思遥耳边却清晰传来一阵话语。
“手脚麻利点,我帮你挡着那些老家伙。”
左思遥微微一笑,道了句好。
随后蓦然消失在问剑台。
赵康耸耸肩,随后手一抬,原本让许百川感到十分难行的道路忽然变得轻松许多,路上拦路的杂物也消失不见,他只是怔住片刻,很快便开始重新登山。
不管如何,轻松点总是好的。
只是没多久,他又不得不停下来。
从清晨开始登山,到了此时已经临近夜幕,除去在与王存阳对战时吃过一些东西之外,便已经有许久没有进食,于是他干脆就近找个干净地方坐下,打算休整一晚再登山。
而此时他并不知道,他离问剑台,已经极近。
只需再走几步。
……
夜幕临近。
隐修在剑宗各处的老剑修得到自家弟子传信之后,顿时露出欣喜之色,就连曾经说过此生再也不收徒的心中也生出些想法。
我可以不收,大不了让我徒弟收嘛。
照样可以学我的剑。
沉寂许久的剑宗,因为一个登山小子,罕见的活跃起来。
道道剑气剑光不断生出,在探知到许百川位置后便想着争先一步到达。
只是还没过多久,又陡然沉寂下去。
他们面前忽然出现一柄剑,三尺长,刻满了岁月斑驳,很是古朴。
在剑柄处刻着两个字。
沧海!
天之间何物最为宽广?
沧海!
故此剑名沧海,显露出的气象,便是沧海!
海浪声滔滔不绝。
每道声响都有着莫大的威能。
老宗主依旧躺在荡剑崖上,只是他这次睁开眼睛,却没有动,而他眼中清晰倒映出老剑修们的脸色。
不大好看。
一群老鞋拔子脸,有啥好看的?就算横眉倒竖,也还是那个模样。
老宗主嘴唇微动,开口道:“都安静些,这么大岁数的人,别人后辈看了笑话,若是想争的话,大可以去争,只不过要等到那小子登上问剑台才行,到时候你们或是以神兵宝器诱之,或是以功法财物恩之,老夫一概不管,只是现在,你们不能动。”
说完之后,没过多久又起了兴致,便加上一句。
“若是有不服的,大可以问一问沧海!”
一位身披麻衣的老剑修闻言,不屑地撇了撇嘴,直言道:“杨亦,没必要玩这些虚头巴脑的,说是拦着我们,还不是让你自己徒弟去收了?还要不要面皮的?”
一时间,从者如云。
老宗主杨亦倒是没有太多想法,对这一番话并不往心里去。
他杨亦之所以能当上宗主,还不是靠着手中那把剑打出来的,那这便说明着一个问题。
这些叫嚷着凶神恶煞的老剑修们,尽数是他的手下败将。
不服?可以啊,当你败在我的剑下时,那便是服气。
而这些老家伙也明白自家敌不过杨亦,因此只是聚在一起,各自叫上几句,顶多再吐一口陈年唾沫,便各自回住处继续隐着。
这个弟子收不到,不打紧,收下一个便是,这天下,剑修虽少,但也能找出那么几个。
总归有人会再来。
杨亦无所谓笑了笑,伸手一招,将那一柄沧海剑召回,拿在手中抚摸着其上斑驳纹路,眼神中流露出几分复杂。
最近一次出剑是多久之前?
三十年?还是四十年?
记不大清楚。
“师父想出剑?”
随着话语而来的,还有一阵酒香。
杨亦转头看去,一怔,随即笑道:“小浮云,你怎么来了,不去酿酒?”
来人无奈笑了笑,摆摆手,叹道:“师父,都说了我现如今叫姜令,还叫那名字做甚?”
杨亦哈哈大笑,从椅子上坐起身,笑道:“还不是你这小子,当时我捡你来的时候,问你叫什么名字,你这小子倒好,偏偏指着天上浮云,说自己叫浮云,叫惯了,当然得叫你这个。”
姜令谓然一叹,颇有些懊恼意味,他在年幼之时因天灾人祸被家人遗弃,当过一段时间乞儿,为了求生求活,便对外人说了些谎话,甚至就连名字都不肯告诉,就算遇见要收他做徒弟的杨亦,也是不肯告诉真名,直到真正发现杨亦是将自身当做亲生儿子一样照看之后,才将名字说出。
于是,浮云这名便成了他一个笑料,也只有杨亦可以说出,其他人要是敢提半个字,舍不得重伤一回,就连他两个师弟也不例外。
姜令顿了顿,伸手从腰间解下一个葫芦,又凭空变出两个碧玉酒杯,各自倒满之后,便递出一杯给杨亦。
杨亦伸手接过,没有太过着急喝,先是放在鼻子下闻了闻,满足叹出一口气后,才迫不及待的一饮而尽。
喝完之后,杨亦脸上便微微起了些红润。
他高声笑道:“老夫喝过许多酒,但思来想去,还是你酿的最好!”
姜令脸上满是笑意:“师父你要是喜欢,那便多喝一些,若是觉得不够,我再去拿几坛来。”
杨亦摇头轻笑:“不必,一杯足矣,贪杯误事!”
说完之后怔了怔,想到几百年前失火的那个夜晚,一时间有些感伤,但又很快平静下来。
毕竟是几百年前。
杨亦看着自家大弟子,忽然笑道:“你离开酒庐有多久了?”
姜令将手中酒喝完,不加思索回答道:“大概有一刻钟左右吧,我是见到沧海才出来的。”
杨亦认真道:“现如今你不妨回酒庐看一看,说不定能捉到一两只耗子。”
姜令闻弦歌而知雅意,心思一转,直接勾连起留在酒庐中的剑阵,果不其然,一道鬼鬼祟祟提着酒坛的身影,瞬间出现在他脑中。
正是打赌输了的赵康借着这个机会来偷他的酒。
姜令心中生出些许怒气,转过头,说道:“师父,那我这就先走,赵康这混小子,真是记吃不记打,得给他好好来两剑。”
随后,轻轻将腰间配剑取下。
刹那声剑气大作,陡然间便消失,只能在天边见到一处细小的光点。
杨亦望着御剑而去的姜令,笑了片刻,掂量着手中沧海。
不做言语。
过了许久之后才叹息道:“等等吧,总会有那么一天等你展露锋芒,现如今,还得蓄势。”
沧海微微一震,清澈剑鸣油然而起。
像是在诉说些什么。
杨亦见状,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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