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已经死了吧?”云舒大惊, 压低了声音。
“还没死。”谢景简单道。
像是为了佐证这句话, 床边的良本眼珠子咕噜噜转动了两下。
不仅没死,竟然还是醒着的。云舒松了一口气。
“你没事吧?”谢景又问道。
“没事,有两个侍卫想要袭击我, 被反杀了。”云舒坦白。
谢景点点头:“你要是再不回来, 我还想着处理完他就刦找你呢。”
云淡风轻的一句话, 却流露肃杀之意。云舒目光又落在半死不活的良本秋身上, 好好活着不好吗?非要作死是闹哪样儿啊。现在连累的两人的逃亡计划都打乱了。
谢景想了想, 道:“杀了他, 咱们可以今晚动身离开。”只是比原定计划提前了一天而已。
云舒却没有这么乐观。别小看这一天的时间。那会让他们在海上漂流的时间成倍增加。而且据他们观察, 东瀛的船只跟恒城是有飞鸽传书联络的,世子被两人杀死, 肯定会将消息通知恒城。到时候岸边布下天罗地网,两人平安登陆的难度大增。
谢景又道,“要不放火烧船, 四周大船必定要派人来救, 咱们易容改装,混入其中, 潜藏到其他船上。”后头都是商队, 管理肯定非常混乱。浑水摸鱼成功的几率很高。
云舒认真思考了一下,商船虽然现在管理混乱, 但若是这家伙死掉就不一定了。严密的搜查之下, 两人还是容易暴露行踪。
唉, 海上就是这么不方便。
两人就这么直白地讨论着良本秋的生死。
前一刻还当着色狼, 如今已经沦落为待宰羔羊的良本秋露出惊恐的表情。他被谢景锁住了喉咙穴道,又重击腰背几处,如今全身僵硬,酸痛无比。
深知自己生死就在对方一念之间,他张口竭力想要说话,却只是发出咯咯的声响。
看得出肉票想要表达不同意见。云舒目光投向他。
谢景上前,解开了他的穴道,反正也不怕他反抗。云舒凑近了,笑眯眯问道:“良本世子,在下非常纳闷,上船已经四天了,为何之前你都没有对我们下手,偏偏今日下手了呢?”
良本眼珠子转动,低声道:“是我一时鬼迷心窍,看到令夫人如此美貌,把持不住,实在是万分抱歉。我对此谢罪负责,愿意拿出二百金来补偿给先生。”
他的态度非常低下,二百金是一笔巨款,在东瀛足够买上一栋宅子和几十个美貌的婢女了。
云舒笑了笑:“多谢世子殿下的大方,我觉得大家开始开诚布公的好。”
良本秋面色游移不定。
谢景不耐烦地道:“何必废话,还是我来问吧。”
她直接走到了良本秋的身边,双手扣住他肩膀。云舒看不清楚她使了什么手段,只听到一连串细微的咔嚓声。
良本秋的脸色很快变得血红,宛如猪肝,豆大的汗滴从额头浮现,显然是在忍受着极度的痛苦。再到后来,整个身体跟癫痫发作一般打颤,喉咙深处发出低沉的呜咽,听得人头皮发麻。
没过半刻钟,他就抵受不住了,冲着谢景杀鸡抹脖子一样拼命眨眼,扭曲的脸上满是哀求。
谢景又等了一阵子,才上前解开他的痛苦。
短短时间,良本秋整个人已经跟水里捞出来的一样了。他本就不是意志坚定的人,云舒再问,立时竹筒倒豆子一般将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一开始没有对两人下手,是因为他拿不准两人的身份,直到今日接到了从恒城传来的消息。
信笺不仅说了近日中原发生的大事,还提到恒城王府之内发生一桩丑闻。
东淮王一个得宠的美貌侍妾跟一个俊美的侍卫私通,两人被发现之后,干脆卷款私奔,逃离了王府。东淮王极为震怒,派出各路密探,全力搜捕两人。
消息中传出的形貌特征,恰好跟云舒两人符合。
良本秋大喜,既然是见不得光的逃妾,正好可以悄悄昧下,自己享用。
谢景听得眉梢直抽抽,竟然将自己污蔑为逃妾,慕荣佩他们够胆啊!
人家都谋反了,还有什么干不出来的!云舒倒是不意外,仔细想想,还觉得这一招挺高明。可以光明正大地搜捕两人,不漏破绽。
两人又询问了传来的其他消息。
将一切坦白干净,良本秋有气无力哀求道:“是我有眼无珠,冒犯了两位,还请不要计较,在下愿意以家族荣誉发誓,奉上重金,绝不会出卖两位。”
他哀求的目光投向云舒。已经看出,这对夫妻之中,男子还略微心软些,那女子简直不是人,手段冷硬,气势凌冽,自己是怎么不长眼,以为这是朵任人采颉的娇花来着。
云舒想了想,“世子既然已经知道了我们的来历,就该知道,我们夫妻,也只是想要寻一个平安地方,安稳度日而已。”
“这……”良本眼珠一转,“两位若是不嫌弃,可以来我东瀛,必定保护两位平安。”
云舒嘴角微抽,当他们是傻子吗?“多谢美意,只是在下眷恋故土,不想离开家园。幸而天下之大,东淮王府也不是只手遮天。”
良本立刻道,“我知道了,等到快上岸的时候,在下可以安排船只,送两位北上离开,听闻北边是另一位王爷的领土,到时候还会为两位奉上金银。”
云舒和谢景对视一眼,点头答应下来。两人当然不会天真到相信这个人渣的保证,反正他们的计划是入夜之后就离开。拖延过这一天时间就好。
夜色笼罩,海风呼啸着扑打在窗户上。房里气氛凝重,良本秋看着身边两尊杀神,乖乖缩成一团不敢吱声。
云舒凑近了窗前,外头看守的两个武士还在徘徊着,不时朝房内投来艳羡的目光。
这么一直安静下去会不会惹来怀疑啊?云舒悄悄转头看向谢景。
演戏演全套,要不要让她叫两声雅蠛蝶雅蠛蝶之类的,咳咳……
算了,说出来某人可能会选择杀掉良本秋提前下海呢。
不过还好,观察了一阵子,房门外的两个侍卫也许因为隔得远,对房间的安静并没有动疑心。
熬到天亮时分,可能见到良本秋迟迟不出来。船上的大总管过来,跪在房门口,禀报了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昨晚世子殿下派去清理闲杂人等的两个武士,不见了踪影,按照现场的打斗痕迹来看,应该是跟那个倒霉的家伙一起摔下大海了。
良本秋坐在房内,感受着按在自己肩膀上的纤长手指,一脸苦涩地提高了声音:“知道了,这种小事按照惯例处置就好。”
又道,“今天我在房内歇息,你们不要打扰。”
听出他话语中的不耐烦,大总管不敢再打扰世子临幸美人的兴致,无奈地退下了。
之后果然船内没有人来打扰,连早饭都只是送到了房内,侍女头也不敢抬,就匆匆退下。
云舒两人松了口气,看样子熬过这一个白天不是问题。
不过看守人质的活儿,比预料中的要麻烦。
勉强吃了早饭,良本秋突然站起来,小心翼翼道:“那个……”
“什么?”旁边谢景不耐烦地问道。
“我想要更衣。”良本颤声说出诉求。
更衣是体面的说法,就是想要如厕。
谢景冷哼了一声,“起来吧。”
良本起身,谢景正准备跟着他一起去。云舒连忙上前,“我跟着过去吧。”
谢景断然拒绝,“不行,你怎么能……这不妥当。”
她没有说出后续,但云舒也明白她的意思。不禁无语了,喂,我现在才是男的啊。
云舒理直气壮道:“有什么不妥当,我每天都看,你是女子才不妥当呢。”
这个死猥琐男原本就盯上了谢景,想到她跟着过去,贴身盯梢,云舒只觉满心不自在。
谢景比他更不自在。什么叫每天都看?好吧,知道现在他是男子,但每天看到的也是自己的,怎么能跟着这个死猥琐男……
两人僵持不下,各有论据。都感觉让对方跟着良本秋,是一种亵渎。
争执了半天,缩在角落的良本秋要哭了。
“我……我要憋不住了……”
谢景:……
云舒:……
最后的结果,是两人一起跟着过去,陪着良本秋解决了个人问题。
除了这些小瑕疵,一整个白天还算顺利。
可惜计划永远没有变化来得快。
入夜之后,没等两人开始行动,大总管再一次来到舱室门口,着急地道,“世子殿下,东淮王府派出的使节船到了。说东淮王听闻世子远道而来,专门派了快船迎接,邀请世子入府商讨大计。”
又凝重。
良本秋则眼珠子急促转动,悄悄打量着两人。
外头大总管半天听不见回音,沉声催促道:“世子殿下,您出发之前可是在将军面前承诺了,一定要带着武勋回去的。”
他声音严厉,对世子殿下临战之前还这么沉迷女色,在这个新得的美人身上颠鸾倒凤一整天不出来,他也非常头疼,奈何良本秋原本就是个好色之徒,这种事儿也不是没有先例的。
又等了片刻,房门终于打开了,良本秋站在门口,还搂着那个新得的美人。
大总管和一众侍从的目光落在低眉顺目的谢景脸上,不禁惊叹。
这样的美色,也难怪世子殿下沉迷了,传说中的祸国妖姬也不过如此了。
再看自家世子,面色发白,脚步虚浮,果然是经历了一日一夜的奋战,真是艳福不浅啊!
几个人脑内各种颠鸾倒凤的废料小剧场。
也无怪他们疏忽,东瀛地界,女子的地位比中原更卑下,读书识字的都少,更别说会武功的了。以常理推测,丈夫死了,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弱女子,还不是任凭摆弄。
良本秋几次想要对着属下使眼色,感受着谢景抵在他腰间的冰冷刀刃,只能咽下去。带着谢景一路往东,回到了自己房间。
作为船上的主舱,房间非常宽敞。
侍从早已经备好了繁复厚重的铠甲,旁边还堆着几十个巨大的箱子,都是准备送给东淮王的礼物。
几个侍女跟着入内,想要服侍良本秋穿铠甲。
良本秋咬牙吩咐道,“留她服侍就好,你们退下吧。”
几个侍女温顺地退出门外。
谢景这才松开钳制。
良本秋动作缓慢地穿着铠甲,眼珠子乱转。悄悄看着谢景,那个丈夫为了躲避视线,藏在原本的房间里没有出来,只剩下这个女人,正是难得的好机会……
云舒等到房门外的人散了,才从窗户里溜出去,沿着船舷外壁,爬到了良本秋的房间外头。
他推开窗户,跃入室内,一眼就看到了瘫软在地的身影,还有站在旁边的谢景。
什么情况?云舒睁大了眼睛,地上的良本秋脖颈扭曲,显然是没气了。
谢景两手一摊,“他刚才想要袭击我,情势危急,一不小心。”
云舒抓狂了,这也太不小心了。
最后的一天,连串的意外也太多了,把他们原本好好的逃亡计划弄得四面漏水八方冒烟。
“这下子还怎么离开?”外头不仅有良本家的一众侍从管事,还有一堆东淮王府的人呢。
“你来假扮他!”谢景显然已经想过这个问题了,压低声音。
云舒一怔,目光落在良本秋的铠甲上,这铠甲就是以前经常的动漫中看过的东瀛老式风格,非常繁复宽大,包裹全身不说,还带着遮挡下半张脸的防护。再加上两人身高相似。
谢景也是看到了这一身铠甲,才萌生了这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