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舒终于恋恋不舍地放下了簪花, 抬头征询谢景意见。
谢景目光扫过, 随手指着一个盒子道:“就这个吧。”
她是宁死也不会戴什么簪花步摇的,在这个身体重活以来, 就是一根玉簪挽头发, 最多再用两个朴实的银夹子。
晋升女官后,沈月霜建议过好几次增添妆容,什么珠花金簪项链耳坠的,她都断然拒绝。
云舒望去, 谢景看中的, 竟然是一对戒指, 润白的玉石朴实大方,中间分别雕刻成了月亮和太阳的形状。
她知道戒指的意义吗?莫名有点儿开心,云舒拿起那对戒指, 笑道:“就这两个吧, 其余的不要了。”
胖店主如蒙大赦,赶紧点头,合上奖品盖子,一边笑道:“公子这么好的运气,一定是去城西玄天观请了真人符水吧。”
“非也, 是本公子积德行善, 才有这等好运气的。”云舒笑眯眯道。
说完,转身拉着谢景上了大街。
“再来这么两三次, 我觉得以后所有店铺乃至赌坊都要将我列为拒绝往来户了。”走在街上, 云舒嬉笑。
谢景犹豫了半天, 开口道:“不要把运气浪费在这种小事儿上。”
“啊?”
“我听说,一个人一辈子,好运都是有限的。”谢景平淡地说着。
“这算是关心吗?”云舒笑道。
谢景无奈,“说的是正经事。”
“放心,我不会滥用好运气,就像不会滥用仁慈一样。”云舒冲着她眨了眨眼睛,又慨叹道,
“唉,幸好你不是御史,不然朕要被你念叨死。”
这丫头真能劝谏,是她老爹易太傅的遗传吗?
谢景:……又想揍他了。
想起女子为官这件事,谢景状似无意地问道:“如果将来淑妃她们当女官,你的后宫呢。”
“这个嘛……”云舒没想到她会直接询问这个问题。
转头望去,正好谢景也在望着他。
两人都有点儿小心思,目光一触及分。
自从战事结束,两人之间又恢复了以往的亲热,却又有些不一样了。
云舒忍不住好笑,在世人的眼光中,自己和便宜师傅都已经生、怀、流一条龙走完了,谁知道两人之间还是这么纯情呢。
肯定是因为她天天板着脸,要是能跟贤妃一样主动,咳咳,别想了。
对谢景的问题,云舒没有直接回答。
瞥见四周无人,夏德胜他们又隔得远,他压低了声音,对谢景说道:“把手伸出来。”
谢景不明所以,还是顺从地抬起手。
云舒握住她的手腕,将刚刚赢来的对戒中的一只套在了她的无名指上。
四周一片静谧,春天的风凉丝丝的,不远处是个贩售桂花糕的铺子,传出的香气飘散地很远,四周的空气都带着桂花的甜味。
莫名地有点儿小,弄得他后续一锅心灵鸡汤都不知道该怎么熬了。
最终只能憋出一句:“朕说的是故事,故事!”
谢景嗯了一声,没有说话,却有一句自动传到云舒心里头,【这算是什么故事,无聊!上次讲的那个云顶天宫,才是故事。】
云舒:……
自从某人气运降低,好像听到心声变得容易了,不过还不如不听呢。
两人并肩往前走着。
谢景又想到,刚才自己问他的问题还没有回答呢。
想要开口说,却情不自禁绕回到刚才他拿起自己手戴戒指的动作上。
这根手指头上有一根血管通往心脏?
不知道为什么,心跳突然有点儿加快。
手指头上凉凉的硬玉,仿佛带着一层特殊的热度,真的能传递到心里头一般。
她目光落在云舒手上,是不是自己也该礼尚往来一下啊?
正纠结着,听见云舒小声问道:“听易将军说,你以前还会做甜点心?”
对上某人期盼的小眼神,谢景瞬间黑了脸:“我不会,我没有,你别瞎说。”
云舒:……
正好走到一处茶楼前。
众人干脆上了茶楼。
楼上人不多,云舒和谢景寻了个清净靠窗的位置坐下。其余人自动分散在四周。
店小二送上茶水小菜和诸般果品。
其中有一碟松子,谢景将碟子端过来,开始剥壳儿,不多时,剥好的松子仁就堆满了一小碟,没有自己吃,而是推到云舒面前。
难得她有这么主动献爱心的时候,云舒受宠若惊,赶紧接过来,美滋滋吃起来。
一边吃,笑道:“这下子不生气了吧。”
谢景淡然道:“你以后少吃乱七八糟的东西,我自然不会生气。”
云舒懵逼,什么叫乱七八糟的东西?他最近吃了什么?
谢景看着他呆萌的表情,恨铁不成钢,又没法直说,半响,闷声问道:“好吃吗?”
“嗯。”云舒应了一声,继续吃着。说起来,便宜师傅跟她哥哥剥松子的习惯还真是一模一样,都喜欢将这玩意儿当瓜子来剥。有内力了不起啊。
“喜欢的话我以后再剥给你吃。”
云舒大喜过望,笑问:“以后什么时候?”
“你什么时候想吃都行。”谢景平静地承诺。所以往后不许在去别人那边偷吃了。
云舒还不知道自己在外头偷吃的罪行被抓包了,没有注意这份平静之下的暗涌,只有满心甜蜜。
四舍五入,这算是某人间接的告白吗?
有吃有喝还有美人看,生活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舒服的。
云舒透过敞开的窗户,望向外头万家灯火。星星点点的灯光映照着天上闪烁着星辰,熙熙攘攘的行人,四处吆喝的小贩,各色声响汇聚成片。头一次感觉,这个世界是如此的美好。
看了两眼,目光落在一个熟悉的人影身上。
戴元策带着一队禁军,正从下面的街坊中走过。
正巧戴元策抬起头,看到了皇帝熟悉的面孔,他吃了一惊。转头吩咐属下两句,然后匆匆上了楼。
“公子。”知道云舒不想暴露身份,戴元策拱手为礼。
云舒笑着招呼他在身边坐下,问道:“怎么今夜还巡查?”按理说以戴元策的品级,不可能干这种活儿的。
戴元策却不敢平坐,又怕泄露了云舒身份,只好将凳子往后挪了半截,勉强坐了。
“是上个月收到消息,有一伙江洋大盗潜入了京城。查了好久都没找到,近日便抽调禁军巡查了两趟。”戴元策也是个闲不住的性子。
“什么江洋大盗?”云舒好奇。
“这江洋大盗姓张,号称沙门鳄,是东部几个郡流窜多年的恶匪,专司盗墓,作案多年没有抓住。去年以来,京城的帮派圣龙堂不知道为什么,跟几伙盗墓贼发生了火拼,这才让他漏了马脚。”
圣龙堂,云舒愣了片刻,好熟悉的名字,想了半天,猛然醒悟,不就是书里提到的,原主在江湖上培养的势力吗?
自己穿越过来之后这么久都没有跟他们联系……不过圣龙堂的组织构架非常完备,之前原主也经常几个月不见人影的。
戴元策这个呱燥的家伙!谢景沉着脸色,泄愤般用力剥开一粒儿松子。
一声脆响传来。戴元策抬头望去,看清楚她在干什么,立时低呼出声:“哎呀,这种粗活儿怎么能交给易尚宫来干,仔细伤了手,还是我来吧。”
一边说着,他把那碟松子从谢景面前拿过来,放到自己面前。然后照着她刚才的样子,开始剥松子,投喂某人。
谢景:……
云舒本能地觉得不妥,却很快被戴元策接下来讲述的江洋大盗事迹吸引了注意力,吃着松子,连声追问:“然后呢?”
谢景:……
邻桌的夏德胜悄悄打量着这边,唉,戴元策这小子真是没眼色,虽然他不知道电灯泡这个词,却也觉得某人的存在格外亮眼,照得对面某人的脸色都发黑了。
戴元策正回答着云舒的问题,突然楼下传来一阵喧嚣。
“玄天仙师驾临,普降甘露!”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遥遥传来。
一听就知道是内功高手呼喝而出。
伴着喧嚣声越来越近,声势越发庞大,甚至很多茶楼中喝茶闲聊的客人都往窗边跑去,更有甚者,匆匆结账下楼,往前头人群涌去。
“这是什么?”云舒蹙眉问道。
夏德胜赶紧上前解释道:“应该是最近几个月热门起来的玄天观,出来做道场。”
玄天观也是京城老字号的道观了,自从大梁妙衡真人开始,天下间道门兴盛,京城有很多座道观。比较起奉天观这等高不可攀的皇家福地,这些分布在京城的大大小小的道观就亲民多了,负责各种法事驱邪葬仪念经之类的营生,有些还兼售大力丸,驱邪丹什么的。
这玄天观本来也只是一座普通道观,最近因为来了一位清云仙师,格外灵妙,所以生意一下子兴隆起来。
“听说这位仙师不仅能驱邪改运,还能招魂做法,神通广大得很。前一阵子还治好了五城兵马司副指挥使家独子的急病。”
自从紫虚真人之后,云舒对这些道门的神棍天然有警惕性,但也明白,在这个有气运玄学的世界,是真有一些神通之士的。
从窗口居高临下望去,伴着喧嚣声接近,远远可见十几人抬着高高的青竹编制的高架,最顶上端坐着一位长须飘飘,身穿道袍的道士,眉目还算端正,几分仙气,可惜肤色偏黑。此时他正一手托着白玉莲花盏,一手持着柳枝,沾湿之后,轻轻甩动,四周水花四溅。
旁边一圈道童呼和开路。
这架势,当自己是观音娘娘了吗?云舒嗤笑。偏偏四周有被水珠洒中的人都大喜过望,高声欢呼,仿佛沾了天大的便宜。
“听说这玄天仙师法力通神,尤其擅长招魂。”一些在茶楼上看热闹的路人议论纷纷。
“是啊,前一阵子城中乱党作祟,不少人身亡,去玄天观做法事,还能逝去的亲人说两句话呢。”
“我听说是还能回魂见上一面,可灵验了。”
“听说那观中还有一面水镜,能照彻人前生今世,更加玄奇。”
众人越说越离奇,云舒听得无语好奇。索性睁开气运之眼。
一眼看过去,就觉得好笑。真正有修为的高人,是完全看不见气运的。
眼前这清云仙师明显不是什么得道真人。
他气运还挺旺盛的,是浓重的青色,其中还透着一丝红,若是为官经商,也能有一番成就。
云舒多看了两眼,又察觉不对劲儿。在红云顶上,怎么好像还有一团东西。
看了半天才确定,那是一小团惨白半透明的云朵,仿佛是有生命一般,不停盘旋扭曲,仿佛是在吞噬底下的气运。
云舒惊诧,气运之上有黑云,是象征着要倒霉了,这半透明的白云是什么?之前看原书,也从来没听说过啊。
难不成这清云仙师还真有什么道行?
茶楼底下的人群已经走远了。云舒暗暗纳罕,时间还早,不如去玄天观看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