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月霜盯着绣品上的五福拜寿纹路,霎时脸色惨白,身体颤抖。
谢景按住她的肩膀,瞥了旁边满脸得意的王嬷嬷一眼,抬头道:“是我的。”
她根本不会绣工,昨天沈月霜以为她病弱无力,便熬夜替她绣好了,宫门落锁前交到了殿内。值守的宫女也没细看,就搁了进去。
“我……我们的绣品没有油污的。”沈月霜眼眶发红,竭力辩驳。她绣好了就送过来,绣品干净地很,而且搁进去的时候明明离那团珍珠线很远。
宋女官严厉地望向两人,她不是蠢人,沈月霜这模样,比起不小心犯了错,更可能是被人陷害。
但无论是哪种都不重要了。关键是珍珠线价值昂贵,无法替补,必须得有人承担责任。连她这个掌事女官都要吃挂落,更别说惹下大祸的人了。
贬斥是轻的,说不定会杖毙。宋掌事心中不忍。
王嬷嬷阴阳怪气地插了句嘴:“文昭仪身边的贾公公可是每天这个时辰都要过来看进度的,这事儿该怎么处置,宋掌事?”
“王嬷嬷认为该怎么处置?”宋掌事冷冷看向她。若此事有人栽赃,这王嬷嬷是最可疑的。
王嬷嬷恍如未觉,厚着脸皮道:“交不出线来,总得交出罪魁祸首,让慎刑司明正典刑。”
沈月霜吓得两腿发软,哭道:“真的不是我们,我们是被冤枉的。”
宋掌事脸色变幻,她心中明白这两个小丫头多半是冤枉的,但眼下就算帮助洗清了冤屈,珍珠线被污染,自己也逃不过一个管理不善的罪名。
正犹豫着,一个尖锐的音调传进来:“什么冤枉不冤枉的?”
门口,一个身量肥胖的中年宦官走了进来,正是文昭仪所在的甘泉宫总管贾公公。
他目光扫过众人,落到了桌上那盘珍珠线上,看清楚油污,原本慈和的眉目顿时冷厉起来:“宋掌事,这是怎么回事儿?这可是关系我们娘娘体面的!你是针工坊的老人,怎么能出这种纰漏?”
宋掌事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只能咬牙指着谢景和沈月霜两人道:“是这两个丫头熬夜做活,才出了这种差池。”
一锤定音,沈月霜身形晃了晃,险些晕倒。
谢景扶了她一把,上前一步,淡然道:“是我的活儿,与她无关。”
“易姐姐!”沈月霜拉住她衣袖,眼眶发红。
谢景面色不变,继续道:“这珍珠线虽然污染了,但并非没有补救的办法。”
“你有什么办法?”宋掌事眼睛一亮,迫不及待问道。
“此事得面见昭仪娘娘才可说出。”谢景平静地说着,给人一种智珠在握的感觉。
宋掌事几个人立刻想到,易素尘在闺阁之中就以擅长针工女红而闻名,也许真有什么独门秘技能挽回此事。
贾公公眯着眼睛,点头道:“也好,出了这件事,总得有人给娘娘解释,你就跟着咱家走一趟吧。”
乾元殿内,云舒宣召淑妃和德妃入内。
透过宽敞的殿门,可见十数名宫女簇拥着两位天姿国色的佳人走近。
前头的是淑妃,穿着绣百蝶穿花彩绣的桃粉色缎面长裙,上头缀着各色宝石,彩色绚丽,娇艳华贵。落后半步的德妃身段苗条,穿着银线暗纹的藕荷色宫装,典雅秀美。
一打眼望过去,好像一个乾隆彩绣纹花瓶跟一个雍正青莲纹花瓶搁在了一起啊。
这个念头让云舒笑起来,又赶紧打住,在脑海中迅速回忆原主的后宫。
《倾覆天下》说是种马文,其实男主的后宫并不算多,只有四五个人罢了。但个个都是绝顶佳丽,而且款式不带重样的。
淑妃沈月蔺是东南望族沈家之女。沈家论官职爵位,不算顶尖儿,却是掌控东南海贸的豪商巨富,前梁时候就富甲天下,堪比另一个时空的沈万三。
养兵打仗都是烧钱的活儿,男主纵然权倾朝野,为了安定朝纲,恢复民生,也不能搜刮百姓太狠,行兵打仗的银子,很多都是江南豪商望族捐助或者借贷而来,其中沈家就是头号大财主。为了拉拢金主,龙傲天也得放低了身段,所以就有了淑妃入宫。当然,淑妃的容貌才情,也绝不会辱没他就是了。
见到云舒,淑妃扑上来,像一只轻盈的蝴蝶。
近处看,她肌肤白腻,瑶鼻朱唇,水汪汪的大眼睛透着少女特有的甜美,那种娇憨可人的气质,让整个人宛如一只清甜的水蜜桃,忍不住就想要咬一口。
记得淑妃是半年前嫁给原主为侧妃的,如今才不过十七岁,正是少女最甜美的时候。
攀着云舒的肩膀,她目光盈盈,“陛下如今怎么样了?之前夏总管挡住我们,说陛下因为奸人算计,行功出了点儿岔子,不能惊扰……”
云舒非常想把手臂从她怀中抽出,但稍微一动,就感觉丰盈温软,弹力绝佳,低头看去,淑妃这件长裙领口开得很低,从这个角度可以看见清晰的事业线,呃,真是完美……
云舒觉得有点儿刺在云舒看来,怎么都有点儿讽刺。注意到云舒的目光,她立刻收敛了表情,恭敬地行礼:“陛下。”
比起淑妃的千娇百媚,德妃更显英姿飒爽,她身量颇高,拿到后世可以当模特了,一双长腿尤为显眼。
她身边也只带了两个宫女,与淑妃的前呼后拥形成鲜明对比。
其实德妃季蕊出身还在淑妃之上,她是北离王季氏出身,北离王在前梁时候就是四大异姓王之一,百年来一直镇守边关,战功赫赫,是大梁第一的将门世家。不过德妃是旁系,所以同为四妃,她封号还在淑妃之后。记得原书中提起过,德妃武功很不错,性格爽朗大方,跟男主也是不打不相识,因战结缘。当然,现在云舒细思,男主娶她应该有拉拢北离王府的原因。
云舒斟酌着开口道:“朕好多了,御医也已经看过,两位爱妃不必担心。”
心里头忐忑,不知道男主在自己的女人面前,是不是这副面瘫脸。
【唉呀,竟然连爱妃都叫上了!呵呵,男人……】淑妃的音调带着讽刺。
云舒眉头一抽,糟糕,又崩人设了!不过从这一句吐槽,他大概能把握男主对自己后宫的态度了,还真是由内而外一样的冷啊。
维持着面瘫,他补充了一句:“这几日让你们担心了,朕无大碍,也不必侍疾。”
【无碍就好,本宫可不想年纪轻轻就守寡!】
云舒险些绷不住表情,费力将手从淑妃怀中抽出来。
淑妃站直了身体,笑盈盈道:“臣妾今次前来,还有一桩要事。就是上次陛下吩咐调查之事,已经有了眉目。”
云舒一怔,立时想到,前几天他刚刚“死而复生”,淑妃她们就曾经过来探病。
他秉持鸵鸟心态,找借口拒绝了,又怕她们持续不断地来骚扰,干脆灵机一动找了个活儿给她们。
命淑妃牵头,配合着戴元策一起彻查当晚自己中毒的真相。
原主功体稳定,绝不会无缘无故走火入魔,一定有人动了手脚。怀疑的重点在饮食上。
这几日淑妃和太医院已经将当晚乾元殿所有的酒水饮食以及香料等物全部收集清查,终于水落石出。
说起正事,淑妃也收敛了之前撒娇发嗲的姿态,神情严肃地开了口。
“陛下还记得练功之前,最后吃下的东西吗?”
云舒:呃……对不起,我真不记得了,那还是属于原主的记忆。
好在淑妃并不需要他回答,径直说了下去,“是一碗醒酒汤。”
“根据太医院多番测试,正是这醒酒汤中加了无尘木、穿心莲两味极寒毒物,才会导致陛下功体逆转,走火入魔。而这碗醒酒汤,是文昭仪送来的。”
云舒眨了眨眼睛,原书中,文昭仪可是一个戏份挺吃重的女配,是男主收的第一个女人。
这文昭仪也是官宦门第出身,可惜命运多舛。其父曾经担任正四品的御史,为人正直刻板,弹劾权倾朝野的肃王结党营私,图谋不轨。结果被肃王的党羽栽赃了罪名,导致抄家灭族,男丁全部斩首,幼童和女眷流放边疆为奴。
已经这么惨了,肃王依然深恨这个锊虎须的御史,吩咐押送犯人的衙役将其全家在半路弄死,满门灭绝。
衙役选择了在河上动手,将船凿沉,全部淹死,正巧遇上男主带着兵马经过,冲上去救人。
可惜时值深秋,船已经半沉,水流又湍急,最终逃过一劫的也只有十几个人,大多数是年轻女眷,还是因为那帮衙役色心大动,想要先享用了再杀死,将这些人先骗到了小船上。
男主听闻内情之后勃然大怒,以彼之道还之彼身,命属下将一众衙役封入小船,直接沉入河底。
但当时的他也不过是个五品的新晋武将,不可能跟权倾朝野的肃王对着干。
只能照着衙役们之前的布局,做出了大船触礁沉没的现场,又取了些银钱给为首的文氏大夫人,让她们去还算安宁的北疆小城归隐。
文家感。毕竟人家心里头从少年时候就有白月光来着。
文清儿跟了他七八年,登基称帝之后,却只被册封了昭仪,还在后来入府的淑妃德妃之下。
别看昭仪是正二品的位份,说出来很高,但男主的后宫总共四五个人,昭仪就是最垫底儿的那个了。
“恕臣妾冒昧揣测,文昭仪多半是因此心怀怨怼。毕竟她侍奉陛下最早,却位份最低。”淑妃侃侃而谈,连作案动机都给文昭仪找好了。
听起来是有些道理,只是……云舒将目光投向旁边,“德妃怎么看?”
德妃恭敬地道:“自古衙门审讯断案,总要多方搜罗证据。文昭仪是否做出此等伤天害理的罪行,也该听她亲口说说。”
云舒点点头,立刻命令夏德胜宣召文昭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