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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素雪身子一僵,手中动作顿了下来,问:“姑娘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她还抬手抹了抹脸。生怕脸上有什么东西,让她失了仪容。

    “嘻嘻,素雪姐姐,那只小奶狗……我从来都没有见过,等着你也带我去看看小奶狗怎么样?”

    素雪舒了口气,真是的,她还以为是什么的。

    “这是自然,只要是姑娘想看的,合规矩的,素雪都会尽力为姑娘完成。”

    “对了,妈妈说下午有贵客要来,让姑娘好好梳洗一番。姑娘可别忘了。”

    “贵客?什么贵客?我认得吗?”

    素雪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到时候我自会过来带姑娘前去,姑娘去了便会知晓了。”

    两人随便地说了几句话,素雪便提着楠木食盒离开了,食盒上面正正地放着一个木托盘,木托盘上什么都没有。

    留元竹一个人躺回床上,在床上辗转反侧。

    贵客?是谁?

    他又是哪里贵了?

    有很多金钱吗?

    日头渐移中央,阳光透过窗,斜落了元竹一身,照得元竹整双眼睛都明晃晃的,像是个镜子一样儿。

    镜子?

    她忽地想起美人阿姐之前给过她一个瓜子袋,还有一个小镜子。

    那个小镜子叫什么来着?

    往,往什么?

    好像叫往生镜来着……

    元竹掏出小镜子,使劲地摆弄了老半天都没能让里面的画面显示出来。

    好奇怪啊——

    她先前在美人阿姐那里看得清楚分明得很。

    里面的小人儿,为什么现在没了?

    元竹反反复复地摇晃着往生镜,也没能让往生镜里出现半个人影。

    她有些气馁了,干脆也懒得弄这个小镜子了,从瓜子袋里掏出两个青瓷、白瓷小碟开始嗑起瓜子来。

    她嗑着嗑着,在放瓜子皮的时候,袖子不小心带翻了白瓷小碟。

    白瓷小碟里的瓜子皮哗啦了一地,连带着她放在桌角上的往生镜都掉了下来。

    元竹一惊,也不管满地的瓜子皮,急急忙忙去捡地上的往生镜。

    地上的往生镜的镜面裂了一道细缝,细缝蜿蜒至铜花镶边,透过往生镜她能清楚地看见到自己的脸。

    “咦?”

    元竹疑惑着拿起往生镜,说来也奇怪。

    这条裂缝明明在镜面上。

    她一拿起往生镜,手指居然被它割开了一道小口子。

    右食指的鲜血滴答一声,滴落到往生镜面。

    刹那间,往生镜红光大放,一缕红色的烟雾自裂缝中飘然而起。

    烟雾轻且缓,不知道要飘到何方。

    元竹疼得咬了下指腹,不经意间,目光往生镜一瞥。

    往生镜里居然出现了两个小人!

    她匆匆地拿出一块帕子擦了擦指腹上的一点血迹。

    往生镜里面有两个小人,看起来是一男一女。

    他们好像在一片竹林里,竹林绿得很,就像是……春天那样,绿油油的颜色都来了。

    元竹把往生镜凑近自己的眼前。

    在看清里面小人的那一瞬间,哑然一惊。

    怎么可能?

    里面的那个男子……是、是师尊?百里长卿?!

    一个明媚开朗的男子手拎着一壶酒正笑眯眯地看着一位坐在石头上的女子。

    女子手中的刻刀忽地一停,一柄竹笛已经雕好了。

    “猗猗,我来了。这次我新酿了一种酒,你尝尝味道如何?要是度数小了,那倒是我的错了。回头我立马改。”

    他有着淡眉,凤眼,厚薄适中的唇,长相外貌和她的师尊是分毫不差。

    只不过他的眉宇间少了一分百里长卿的慵懒随意,反倒多了一些江湖侠气。

    她能感受他的意气风发,朝气蓬勃,像是开得正盛的向日葵一样,灿烂得引人夺目。

    女子抬眼,亦是笑了笑,收回刻刀,道:“我估摸着你这次的酒准是平淡无味的。这也不怪你,我酒力好得很,一些低度的酒能够别说醉倒我了,连迷糊都不能将我迷糊半分。”

    “你总是这般妄言。”白衣男子把手中的一壶酒抛给墨衣女子。

    墨衣女子稳稳地接住酒壶,挑眉一笑:“喏,你来得正巧,我刚雕好了一根竹笛,你试试看。”

    “吹笛子这种娘里娘气的事情,你还是让梅生去做吧。我不会吹,也不想吹。”

    “嘿呦,那你会什么?”

    墨衣女子一腿卧着,一腿斜支起来,手悬一壶酒,挑衅地问道。

    她的脸蛋有点圆滚,是个可爱的娃娃脸。

    但她说出口的话与她脸上的稚气却一点都不符合,反夹带了一分威严。

    男子道:“我向来只会用剑,现在是,以后也是。”

    “哈哈,那我就祝你的大侠梦能够早日实现了哈——”

    她洒脱地撕开封条,抬颈将壶中酒一饮而尽。

    盈透的酒水沿着嘴角滑落,一路淌过脖颈,流过锁骨,涓涓地蜿蜒入柳暗幽深处……

    白衣男子魔怔似地上前,弯腰抬手,轻轻地用袖口为她擦掉嘴角的酒水。

    她喝罢,停住,这才缓过神来,冲着白衣男子笑了笑。

    这一笑,似是三月春风拂过,却不带任何缱绻之情,干净透彻得似是雪山泉。

    一片竹叶经风一吹,打着旋儿悠悠地飘落于地,也不知道拨了谁家的心弦。

    他们说话的声音很小,元竹就算把往生镜贴近耳朵都无法听清他们说的什么。

    她看到两个人这么亲密的动作,心里没来由的一阵抽痛,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噬她的心脏。

    那种一针一针的刺疼,疼得她的粉唇都往下抿了起来,痛得她的眉头都拧成了细麻绳。

    她的表情不再是刚开始看往生镜的那般好奇,有很多复杂的情绪混入其中,差点闷得她喘不过气来。

    为什么……

    为什么,她的心口会疼,那么抽丝剥茧的疼?

    元竹捂住自己的心口,把往生镜反扣在手掌中,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不去想刚刚的画面。

    竹林里,两个人。

    一男一女,男的俊美英朗,女的美若天仙,真真一对璧人。

    再看看她,什么都不是,不过是一只每天都在妄想着成仙的小妖……

    她什么也不会,不管是琴棋书画还是烹饪酿酒……通通一窍不通……

    一霎时,元竹的心凉到了极点。

    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掉到了黝黑的深渊里。

    深渊里无光,而她就呆在深渊的最底处,一片冰冷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