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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5章 脱轨预感

    扮演伙计的话接洽交流会很自然,而且茶铺人来人往也不会引起多余的注意。周鲂装出问路的模样望过去,眉头却暗暗皱紧。光是头领亲自赶回来报告就很不寻常了,而此刻对方那咬牙切齿的动摇神情,更让他生出不好预感。

    “我们赶到集镇的时候,格物坊车队还没离开……他们在晚些时候动身,我们应该是做好了万全准备,结果还是差点没来得及反应……那些混帐,一起步就把驮运组给抛下了……”

    “后卫组的坐骑都百里挑一的精锐,但也只有最开始能勉强跟上那支车队……到第二处集落时,一半锤头鸟都跑得吐血了,他们却连一滴汗都没流……”

    “到后面时我们根本顾不上暴露身份,把最好的坐骑集中起来,拼命想撵上那支车队,结果也只到第四处集落为止……明明载着那么重的货物,跑起来却连锤头鸟都追不上……不是亲眼所见,我根本没法想象世上会这样的事情……”

    格物坊所造的铠车,那超越时代的机动力确实给探子头领带来生平未有的冲击。探子头领以渗透着恐惧的声音描述着当时的见闻,亦令周鲂心惊。

    “半日穿行数集落的长途机动,而且……连锤头鸟都跟不上的速度?”

    这是探子赌命确认的真相,应该没有质疑的余地。

    尽管难以置信,但假设那匪夷所思的机动力真成立的话,那迄今为止的混乱情报也就有了解释。格物坊车队确实在那些时间里行经了那些地点,但没有哪支驮队能跟上其速度,故而周鲂收到的都些支离破碎的信息。

    恐怕,那些情报都是真的。

    周鲂闭上眼睛在心里唤起黎阳领的地图,并在地图上罗列出情报上提到的地点,再按时间线将其依次勾勒出来。

    此前周鲂曾怀疑对方用了障眼法或分身术,但地图上呈现的清晰迹线却令这般疑惑消失殆尽。格物坊车队如飞天似的在黎阳诸集间穿棱着,在地图上留下如闪电般的犀利迹线。

    短短数天,对方便已横扫黎阳近两成的集落。

    并且,那迹线还继续朝着更广阔的地域延伸。

    周鲂凝神关注着心图上的路径,越看越是心惊肉跳。他绝对不相信那些迹线是随随便便划出来的,格物坊主明显在谋划着什么非同寻常的事情,然而他半点也抓不到对手的想法。

    把黎阳当前格局看成棋盘的话,邬氏也好孙氏也好,彼此交锋的棋手总能多少判读出对手的棋步。迄今为止周鲂都游刃有余地摆弄着公子安排好的棋局,把黎阳府耍得焦头烂额。不过今次,周鲂还是头一遭遇到抓不住棋步的对手。

    他非常不喜欢棋盘上出现不确定的要素。然而,哪怕竭尽全力去预判也无法明白对手究竟在搞什么把戏。这说明对手要比他高明?又或者,那边根本没打算依规则来下棋?

    这想法令周鲂感到此前未有的动摇。

    “大人?”

    在他微微恍惚的时刻,旁边传来探子头领困惑的呼声。扮演伙计的他已在这桌待得太久,再继续下去再怎么都会引起注意。

    “你先下去……不,等等。”

    被提醒的周鲂定了定神,又叫住了探子头目。

    他确定格物坊是黎阳这盘棋局中最不确定的威胁,而其构成威胁的根源则是那横空出世的重机铠车。虽然不知道格物坊主那飞天般的把戏背后究竟有什么打算,但只在其在成形前诛灭那就无所谓后继。

    “传令下去,找到并诛灭那支车队。”

    “咦?诛、诛灭吗?”

    探子头目闻言露出动摇神情。

    要说的话,“坊组”本身便为支援及护卫坊师而创建的武力组织,哪怕调动津波潜伏的势力,要消灭这样的组织绝非易事。

    “我说,诛灭那支车队,不惜代价。”

    周鲂以冷彻口吻再度强调着。

    “此刻黎阳府已深陷泥潭,只要再切断他们唯一的救命绳索,津波就可以高枕无忧了。事成后我会奏禀公子为你们请功,你们也差不多可以回去复命了。”

    “是……感激不尽。”

    探子头目低头领命,随即拿着托盘快步离去。

    探子离去后周鲂也稍稍缓和神情,拿起几粒茴香豆,在嘴里慢慢嚼着。

    他当然知道摧毁那支车队不容易,而且继朱慎遇害不久又对格物坊下手,这势必会影响到此前秘策的效果,搞不好还会彻底激怒黎阳府从而引起难以预料的反应——不过,再怎么样都比放任格物坊主任意行动来得好。

    周鲂如此判断着,并回再次取回局势掌控而松了口气。

    这时候周鲂目光瞟过桌面,却意外发现茶盏里的水在微微晃动。

    “咦?”

    茶水晃动是因茶桌摇晃,而茶桌摇晃源自地面颤动,地面颤动则是有重物正由远及近地奔来。周鲂蹭地站起来,变了脸色地冲到茶铺边上。

    随即见到,一头生着威武犄角的雄壮石鹿,正以猛踏地面的气势从从黎阳西门的方角奔来,往着远处的野造山而去——

    ◆◇◆◇◆◇◆◇◆◇

    相比起最初仅有数人的小坊组来,此刻格物坊已膨胀为规模超五百人、汇集工匠及拓荒者的复合组织。坊主谷辰毫无疑问是格物坊的统帅,而实际负责整合组织的却是担任坊副女司书。

    在自家坊主率兴出游期间,邬真竭力维持着格物坊的秩序运营,但却免不了被无力感所折磨。折磨邬真的无力感并非坊务上的不畅,而是来自由其姐统率的黎阳府。

    前不久,巡监使朱慎在黎阳地头遇害,并伴随着津波船团的覆灭。黎阳和津波是世仇,朱慎跟邬氏也有宿怨,因而此事被算到黎阳府头上,结果导致诸侯联合对黎阳施压,纷纷切断了其国跟黎阳的贸易交流。

    对急需物资实施荒灾重建的黎阳来说,光是物资短缺就足以让黎阳府难以动弹。再考虑到长期影响,那就像缓缓拉紧脖子上绞索般的狠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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