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
这是夏萧给出的答案,他还说出自己稍稍就能想到的事,虽拙可有理。
“你应该懂得,即便没了根的躯干,只要插入大地,有百姓将士化作的甘露,也能重新长出根,虽说稚嫩脆弱了些,可并非离了你活不下来。”
“它抢夺营养的力度不及四周大树,早晚也会死。”
“那新长出的根就再为粗壮一些!”
老者罢手,转身欲走。
“我已通知到位,若你执意要做不利于大夏的事,我定会教训你。”
“盟国之首就该摆出应有的样子,南国射列的军队也是人,他们若有不利于大夏之心,我会第一个冲上前,杀他个片甲不留。可若是他们出于好心,我定不会让他们心凉,就此对大夏失望。”
夏萧盯着老者的背影,逐渐朝外走去,声音却未散,像某种难以摆脱的噩梦,始终都在夏萧心头脑中环绕。
老者这次没有回答,他比夏萧更确定自己想做什么,应做什么,该如何去做,且如何达到目的。所以他以沉默回答夏萧,也告诉后者,不要和自己作对,否则必将遭受帝军的针对和报复。
毒老听老者的话,他定不会来找夏萧,他现在的实力做不出什么事来,老者只是担心毒老做出偏离自己计划的事,他毕竟是个外人,不容缺失又难以控制,只有通过夏萧。可夏萧于灯烛中的眸子十分坚定,当即也走出门,找夏惊鸿去了。
帝军神秘,夏惊鸿尚未和其中人打过交道,也并未接到过以帝军名义下的命令。可它确实存在,当年大夏赛选,到达帝都斟鄩却没能被学院选中的人大多都加入了帝军的长期训练。他们常隐藏于黑袍下,似不可见人,也是一种隐藏感情的方式。
听过夏萧的详述,夏惊鸿面沉如水,言语间尽是担忧。
“他们的冷血和有违人道早已闻名,可若是不走他们的路,后果还未知。”
夏惊鸿和夏旭的实力能轻松自保,可婉儿迟早会离开他们,还有远在家中的萧蓉,都有会被侵害的可能。但放任南国和射列国的人去死,一是夏婉回到南国会不吃好,二是有违良心,令他们无比纠结。
“萧儿,这件事我不能入手,夏家军也不能参与。”
夏惊鸿百般纠结才说出这等话,看向夏萧的眸子都躲闪起来。自小,夏惊鸿就教夏萧辨分黑白,可当前位于暗处,却难以向前。不过不是他不敢,而是不能,要想明处的人安全,就必须有人站在暗中。
夏萧懂,可心头有一股说不出的滋味,似人世如此,实在令人失望。
“父亲,树木向上生长,始终都有一个大致的方向,因此大多笔直。可向下生长的树根一旦歪曲,便会一直在黑暗里乱走,不知迷路到何处。你说,我是否该插手其中?”
“我不能入手,是因为婉儿和你母亲。夏家军不能参与,是因为他们是我的兵,镇守荒凉北境多年,已足够苦,我要将他们带回去。至于你,你现在不仅仅是夏家夏萧,还是学院的夏萧,更是走首教会教皇之徒,你大可不用顾忌那么多,趁着身后的势力,尽情去做吧,即便牵连到我们,也不用担心!”
夏惊鸿为人正直,可匡护正道这种事,他要交给夏萧。就此,他爷俩一前一后,彻底转换了原先的阵型。
“老爹,你知道我的,我并非是个滥好人,南国和射列里也有一些家伙令我很反感,可这事……”
“不必多说,按照你所想的,大胆去做吧!”
夏萧点头,独自回房。兴许他想的没有老者那么多,也没有他长远,考虑到的事也只是表面。可一旦他想插手某件事,便绝对不会半途放弃。
躺在床上,夏萧神思四游,有个想法在脑中不断重复,也令他确定帝军的行为不一定全都正确。大夏在其带领下,更不可能坦荡的走向光明的未来。暗处的家伙能更清楚的看清明处没错,可一旦入了歧途,眼中的光,便是另一种黑暗。
床边一头不远处,是一紧闭的窗,窗后有一盆栽,已近枯萎。这株花苗本生得健康,前些日子还很油绿。可昨天夏萧发现,它的根顶碎花盆,离开了土壤,没过一日,气色便大不如以前。
现在的大夏就是它,黑暗中不为人知的根部扎到了偏僻处,一意执拗的往外走。它将所有力气都用在突破坚硬的花盆上,坚信这样一定会成功,因为花盆之外乃一切美好。
可等其成功,才会发现一切皆和想象的不同,可等那时,花苗会被根的冒失和自大害死。夏萧要避免那种情况,不为全局,只为自己的家人。可要怎么做,他还在想。很快,他有了办法,而且所有人都会答应。
“走着瞧!”
夏萧四周没人,可黑暗中的面孔极为执着,像一种挑战。不过翌日,当他将这个想法告知圣上,即便他已接到帝军的命令,还是在反复思索后批准夏萧的请示。夏萧的行为极为冒险,可只要度过那一战,之后南商肯定会再派军队。如此一来,南国和射列的军队人数被碾压,大夏联盟就得重新派军。
不过为了劝导诸多被帝军控制的臣子,苏忠谋铁骨钢胆,和身旁一王室大臣配合,无论身份还是智谋都不败众人。二人以此舌战群儒,于圣上未发一言下夺胜,令数多谋士灰溜溜的退下殿去。
偌大厅中,为忠义之士,树之茂叶的苏忠谋和身旁神色黯然的大臣举杯共饮茶。可叹的,是这世道的变化。思的,是大夏即便抵抗住了南商的进攻,也会因为根和躯干树叶的矛盾而灭亡。
苏忠谋瘫坐在椅上,稍稍有些绝望,望着厅外一地灿阳,有气无力的说:
“去年帝军吞了国老院,你才得以从其中解脱,没想如今和更大的对手杠上,有何感想?”
“尽自己所能,看清路,带着大夏走对路。至于走到何处,我们又于何时消失,难以左右,多想无益。”
“还有两年时间,小女和清灵就该回来,到时你我有了足够强的修行者撑腰,也可真正整治朝政,压制帝军。”
坐在苏忠谋身边的,乃姒清灵之父,可他此时身心尽瘁,摇头叹息。
“世代多少忠臣想改变帝军?可树终究是离不开根的。我们当前所坚持的一切,暂时也只是和自己怄气,等有一天我们被这大夏耗费了心神,或是两节白绫,或是一剑自刎,都算自我了果,已是幸事。不幸,便是于不为人知之处,被砸入黄土,就此音讯全无,且连累妻儿,落得个家破人亡且难寻的惨状。”
“你何时这么悲观?”
“乐观不起来,走一步看一步吧!”
苏忠谋皱眉送走这位知己,可心中有些事,迟迟不能放下。身为谋士,他又逐渐清楚他为何那么做,最终长叹,歌道:
“忠臣极多,良将芸芸,就是人世不公,各寻己见,后果难料啊!”
苏忠谋痴狂般饮茶,茶壶中水从嘴边颈间下滑,于冬日微凉,可泪涕滚烫。他走向厅外,迎向灿阳,步伐如醉酒之人。可走到其下时,面色一正,腰肢挺直,双眼虽瞥了眼身后,可并未扭过,只是态度大变,甩袖后信步离开。
厅中黑暗处,有一黑袍人,诡异至极,不知从何时来,也不知所为何事,可不怀好意的监视着一切,似将有一场大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