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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二十一章:孤儿院

    “那平时认得出来谁是谁吗?”白唐好奇地问。

    “认得出来啊!自家亲生的怎么可能认不出来。”司机嘿嘿的笑了笑:“但说实话啊,也不怕你笑话,生下来头几个月,还真没法认,孩子她妈也老是搞混!”

    “后来我两就学聪明了点,两个娃身上套个不一样的手镯,时间处得久,等娃两三岁也有自己的性格特点了,基本都不会认错了。现在啊,你一眼看过去,哪个是哪个,给你的感觉就不一样,不会认错的。”

    “双胞胎虽然说长得一样,但好歹是人,你说对不对?”

    白唐点头如捣蒜泥。

    司机打了个方向盘,车子徐徐地拐着玩,但嘴上却说得愈发利索:“人和机器人最大的区别是什么?那就是一个有思想,一个没思想。既然有思想,那每个人肯定都有每个人的特点的。你认不出来,只是因为你不了解,像我们这些家长,孩子一把屎一把尿白天黑夜养过来的,别说性格了,毛少一根都能知道。”

    江复庭漫不经心的看着另一边的窗外。

    双胞胎的了解吗?

    他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长相漂亮的男人,那张精致的脸蛋突然被一分为二。

    一个写着陆长枯,一个写着陆长荣。

    生死未卜的陆长荣在他脑海里被打上了黑乎乎的马赛克。

    ‘一岁一枯荣’,江复庭在心里默念着这句小学就耳熟能详的句子,名字的取意倒是挺好的。

    被无情烧尽的野草啊,来年又能顽强的新生。

    可能取出这样名字的父母,到底会因为什么原因,才会将这两人无情的遗弃掉。

    不到十分钟,车子终于停在了孤儿院大门口。

    孤儿院同样是重新修建过的,从里面的活动设施到门外的栏杆,再到外边的花园,无一不透露着新到不能再新的新。

    此刻不到九点,正好能从大门的栏杆处,瞧见里面吃完早饭正在撒欢的孩子们。

    他们像被世界不经意遗弃的微小尘埃,可此刻并没有悄然无息的被埋入土壤,而是在阳光下自由飞翔。

    每一个孤儿院里的小孩在看到门外有大人来的瞬间,就好像见到蘸满了香料的烤肉,一个个争相恐后,和几百年没见着人似的蜂拥而上。

    他们对外来人的反应,总是能迅速到比外来人的反应还快,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些小孩一个个的脑袋上都装了勘测人的雷达,一点人味和人影子都能让他们亢奋好半天。

    有眼睛的小孩,眼里会在此刻装满了星星,那星星闪得十分耀眼,可燃烧完了外面仅有的光亮,里面却是空荡荡的一片,什么都没有。

    他们嘴角噙着灿烂的笑容,那笑容也不知道各自练了多久,从最开始的满心欢切和希望,到现在变成了

    对外界仅有的条件反射。

    可即便如此,每一个小孩,每一个,哪怕失望再多,哪怕他们面上再不屑,再冷酷,他们内心总会偷偷给自己挖一个别人无法窥伺的一角,将一小撮十分微弱的火焰捧进里面,小心翼翼地护着。

    这一小撮火焰,最终会燃到他们十六岁那年,再无声无息的自行熄灭掉。

    谁也见不着。

    一个早班的老师见着外面混乱的动静,都不等门卫的通报,急急忙忙的从院子里出来,穿过小孩子围拥的人海。

    他组织了下小孩的秩序,没有立马开门,而是扶着栏杆警惕的打量了下两人,问道:“你好,请问是要领养吗?”

    不需要江复庭吭声,白唐堆起了平易近人的笑:“对,现在方便进来了解吗?”

    他们两个人的气度穿着十分得体,一个随和,一个沉稳,老师在院里待了那么多年,形形色色的人见得并不少。

    两个男人领养小孩,并不是什么多罕见的事。

    那个老师扫了两人一眼,便放下心里防备,和善的打开了门:“可以,来吧。”

    江复庭从站在孤儿院门口的一刹那,就已经卸下了身上所有包裹的不近人情的气息。

    许是这些小孩太天真烂漫,也兴许是他们身上为数不过的美好,实在是太脆弱,脆到一碰就能裂开。

    以至于他身上半点棱角都不敢展露出来,四周被那些孩子尽数包裹的时候,他狭长的眼尾漾着鲜有的温和。

    白唐没走几步,就觉得身边的人好像不见了似的,一回头,江复庭已经被那些小孩子包得里三层外三层,走路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他不由嗤笑着:“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吸引小孩?”

    江复庭扬起下巴,心里突然鼓舞着莫名其妙的骄傲:“向来如此。”

    愿意围着他的那些小孩,大多都是健康的,身体没有任何缺陷,相比院里的其他孩子,可以说是幸福的一种。

    因而他们性格外向,会讨好每一个前来观望的收养家庭,也是最容易被收养的一群孩子,但还有一些······

    江复庭的视线不经意扫过院里的其他地方,年龄稍微大点的孩子,因为成熟而显得和周围的孩子格格不入。

    格格不入的同样还有身体残疾的。

    他们和正常的孩子之间仿佛被划上了一条十分清晰的界限,那条界限大概有银河那么宽广,终生无法逾越。

    而通往太阳的路上,却有无数条这样的银河。

    绝大多数的孩子,站在银河这边的黑暗里,连光是什么样的都不知道,面对这样过于漫长宽广的黑河,他们光是看着就足够望而生畏了。

    所谓的人生,还没来得及开始,便在出生这一天,被遗弃了,画上了简

    单又草率的句号。

    就在他简单环顾着孤儿院的环境时,从里面又急促的走出来两个老师。

    其中一个老师年龄较大,看着五十来岁,长得十分古板,很有初高中时教导主任的味道。

    那些孩子明显格外怕他,就在他出来的同一时刻,刚才还乱哄哄的小孩,一个个静如鸡仔。

    江复庭和回过头的白唐对视了一眼,旋即加快脚步,在那个老师的招呼下走了进去。

    这是一个非常私人的办公室,办公室不算很大,陈设和眼前的这个人一样,简单又古板。

    桌子后面是一排书架,江复庭看到这书架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书架大概比他的年龄还大。

    木料外面包了一层厚厚的浆,深暗的颜色在时间的浸染下,将书架酝出若有若无的古朴书香味。

    “来,坐。”男人将两人往沙发上引,随后一捋裤边,毫不客气的坐下,煮起桌上的茶。

    江复庭没来过孤儿院,但也觉得他的举动并不像招待普通领养人的样子。

    从基本流程上来讲,应该会先带他们仔细过目了解一下,院里孩子们的成长环境,然后了解一下现有的孩子信息,现在又是何意?

    白唐的散漫向来不分场合,别人招呼他会坐,别人不招呼,他也能主动挑个地,让自己舒服靠着。

    江复庭也没有吭声,在他边上一同坐下。

    茶壶里的水应该是在他们来之前就在烧了,三个人屁股坐在沙发没多久,水就开始咕嘟冒泡。

    一大清早还能有闲情逸致在这里煮茶的,也就只有院长这个身份。

    江复庭安静的看着壶嘴腾腾翻涌的蒸汽。

    双方对于这短暂的沉寂有些不谋而合,各自在心里头精妙的盘算着对方的目的。

    一直到给眼前两个人各自上了一杯,那人脸上才娴熟的挂起油腻又官场的笑:“你们两个不是来领养小孩的吧?”

    江复庭没想到他话题进入的那么直接,连半点缓冲都没有,神情顿了顿。

    男人毫不介怀的主动自我介绍起来:“我叫李商,这个孤儿院的院长。我这一辈子啊,至少超过大半辈子全都献给了儿童福利机构,你们是真的领养人,还是记者,或者同行,再或者······”

    他意味深明的看了两人一眼:“查案子的,我这一眼就看出来了。”

    那一眼像一把无形的刀子,伴随着话语里的明察暗访,横空飞来。

    江复庭浑然不觉的正襟危坐,那探索的暗涌,还没来得及靠近他身畔,就被不着痕迹的化解掉。

    他没兴致喝不清不楚的茶,对方开门见山,他也顺势长驱直入:“既然您在这里待了那么久,那么该孤儿院里曾经有两个双胞胎,一个叫陆长枯,一个叫陆长荣,您还

    有印象吗?”

    “陆长荣——”李商喃喃的回想着,“还真有点印象。”

    他音量不由自主的提高,抬眼问道:“怎么突然想起问起他们两兄弟了?”

    说着,他的脸色不由自主难看起来:“难道陆长枯也出什么事了?”

    江复庭留意到‘也’这个字,“看来您知道陆长荣之前失踪的事情。”

    “当时,他走丢不到48个小时,警方就来孤儿院查过一些情况,好好的一个孩子,说丢就丢了。”李商有些唏嘘的感慨:

    “他们兄弟两虽然一直没有人领养,但是懂事的很,很少给我们院里的老师添麻烦,管起来也省心。本来还以为上了大学,以后的日子多少就好过了,没想到出了这档子的事情。”

    他说着再次又深又长的一叹。

    像是在强赋新词将别人一生的苦楚落在自己的身上,可那历经世故和精算的双眸里,多加半分意会都是天大的施舍。

    江复庭对他的哀声怨叹充耳不闻,这样的人场面话说得面面俱到,虚假的面具他们自己都舍不得摘下。

    他一番多愁善感渲染完,这才意犹未尽的回过神,问道:“你们两个查他是为了?”

    江复庭双手拢着拳,拇指闲来无事相互揉搓着:“不瞒你说,我是陆长枯的朋友,但他本人最近出了一些意外,我担心和他失踪的弟弟有关,所以来了解下相关情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