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毓秀仿佛一眼就看出了他心中所想,言辞犀利而直指要害,“你怕了,觉着我野心太大!是吗?”
昆仑如巨人一样横亘在身下,无声俯瞰着底下水流般涌动的白雾,以及时不时掠过的黑影,也静静聆听两个站在顶峰的生灵不疾不徐又惊心动魄的谈话。
“呵,”三太子冷笑,哪怕心事被看穿,也一脸的倨傲,“想攻打天庭的女人,你野心不大?你的野心会让战火燃尽天下!”
“让战火在大地上重新点燃的,难道不是你们神仙?从七千年前起,你们掀起的战争还少吗?”
“无数人的血,都在战争里淌的干净,但灵魂却不得安息,啊,我记得,当时的商朝是被亡国灭种了吧,里面你也帮了把手吧?”
“你恐怕不知道,那成千上万的灵魂日日在黄泉道里哭泣,不入轮回,不得超脱……死不瞑目吧。”
三太子显然也想起了那些久远的的事,面色有些不虞,道:“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是非都是过往”
“呵,”苏毓秀短促的笑了下,灼灼生华的面上浮出讥讽的笑,“是了,那太久远了。”
她话锋一转,继续用刀一样锋锐的语言扒皮拆骨:“那说点近的吧,1914年拉开序幕的那场战争,死了1000多万人,后面的推手是谁?1939年那场持续六年的战争,得死了9000多万人吧,又是谁在背后搅风搅雨?再说近点,前年,华夏意外死亡人数达到1亿,去年,这个数字又翻了一倍还多,今年,你手里了结的那些神,手下都沾了多少人命,你不如猜一下?”
三太子骤然抬头,目光犀利,道:“你到底想干什么?如果不是来帮我的,就快滚!”
“不急。”苏毓秀说。
那张脸近在咫尺,眉目如画,精致无瑕,越发令人心荡神驰,而她唇角略勾,却又透着种妖邪危险的魅色。
三太子阅人无数,哪怕心神被她那些话搅的有些晃动,也还是本能的觉着危险。
“你恐怕不知道,他们每一个,手里断断续续收的人命都不下三十万……每一个神手下,可都是累累白骨。”苏毓秀神情依然淡淡,映着飘落的雪花,犹如开在悬崖上的一朵凌霄花,“哪吒,你说,没有天庭的纵容,他们敢这样做?”
哪吒嘴唇动了两下,但对着她清澈见底的眼睛,那些反驳一个字都说不出。
是的!他无比清楚,那是天庭默许的,是杨戬默许的!
这样不堪的事实让他难堪,更让他愤怒,但他的怒火发不出去,没有发泄对象。
“你看,你不愿正面对抗的,就是那样的神。”苏毓秀语气很平淡,但失望还是透了出来,如能浸骨食髓的毒,让哪吒无所遁形,又疼又恨,“你就是害怕去面对那样的东西啊,哪吒,你曾经也是铮铮男儿,现在的你,连站在天庭对面说一句他们错了的勇气都没有!”
周遭的灵气越来越强,他们两人都沉寂如死。
三太子面色剧烈变化,盯着苏毓秀的眼神凶狠的仿佛能吃人。
他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苏毓秀,你究竟是谁?”
那低垂眉眼、言辞犀利的模样,他一定见过,这让人几乎无言以对的遍体生寒感,他似乎曾经也有过,但他再努力想,也还是翻不出与她面目相熟的旧人。
那是什么时候见的?
苏毓秀微微勾唇,唇边绽开一朵淡薄如雪的花,道:“总是故人,但不重要,当年修道时,侥幸见过三太子一眼,那时你的烈烈风骨,我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三太子脑中思绪纷飞,可他活的太久,很多陈年的记忆都模糊不清了。
苏毓秀睫毛眨了两下,将落在睫毛上的雪花抖落下去:“你之前问我为什么来,”她微微笑着,面目安静,如同漂浮在半空的一朵云,话语里却都是凛然杀机,“我当然是为你而来啊。”
“天门被攻击的雷声,无论身处何处,我们都能听见。可你一个人实在是太弱了,你打不开天门。”
“不仅打不开天门,还会死在这里,我还不想让你死。”
苏毓秀沉吟着,手指在空中微微一划,那一缕缕即便是修道者也不能发现的细密银丝就在空气间展现出来。
她如发现新奇玩具的孩童样露出欣喜的面色,手指轻微的探出去抚摸那些细小的丝线,全然不管已猛的站起的三太子,自顾自道:“你这些东西虽然不错,但威力实在不够,可困不住那许多人,画地为牢,困的住人才叫牢,困不住的,那就是个笑话。”
说着,她的指尖也涌出莫名的光线来,眨眼就没入了空气里,仿若从未出现。
空中雪花仿佛都重了一点,有模糊的震颤从四周传来。
三太子只觉周边的那些灵气更加凝而不散,却比他之前收拢起来的更加厚重,潜藏着看不清杀伐气息。
苏毓秀在漫天大雪下舒展身体,朗朗一笑,道:“天门这东西,要开启可不容易,我也不问你究竟想做什么,这次来就是来提醒你一句怯懦,换不来和平。”
三太子神色复杂的看她在空中站稳,如同踏雪而行的精灵,神色间有种淡淡的睥睨,仿佛天下万物,都容在眼中,又仿佛世间沧桑,都不在她眸中。
“那腐朽的天庭,定然会倒在我手里,”苏毓秀背转过身,微微侧头,露出线条优美的下颔,“你来不来,都随你,但你只身一人,天门初开,那些上神能将你瞬间碾死,那时你想守护的,都会成为黄土。”
三太子道:“那你又能做什么?你在这件事里,能做什么?”
苏毓秀道:“你做不到的,我都能做!”
神情淡然,语气也轻,却带着无与伦比的自信。
三太子嗤的一笑,手不自觉的摩挲手腕上的乾坤圈,眸中光亮闪烁不定。
苏毓秀再不多言,身形如来时那样化在漫天雪花里,最后的声音却还是淡淡飘来,道:“若你改变身死殉道的想法,可再来寻我。”
高空上风风格外冷,仿佛一下就能吹到人骨头里。
三太子又一次在悬崖外的树枝上坐下来,眼中被一片又一片雪花覆盖。
……
“你感觉到了吗?”白唐骤然停步,神情警惕的像只受了惊的猫,“就在刚才,昆仑山脉震动了一下。”
墨赦正在为他们收拾晚上栖息的山洞,听见这话,微微愣了下,摇摇头,道:“没有。”
白唐还不放心,又微微闭眼,将全身感知都放到了极致,但山间落雪依旧,连风声的频率都没变,什么都没有。
他拍了下头,低声道:“难不成最近太累了?不过老墨,就在两秒前,我真的感觉到了一股震颤,就好像……”
他动着脑筋,琢磨着能准确形容的词语,脸庞明亮的仿佛会发光。
墨赦也不急,就一边在山洞壁上绘避尘符,一边等着他说。
“就好像有人拨弄琴弦,那琴弦嗡嗡震动一样!”白唐终于想到了恰当的比喻,忙道,“频率超高,我都没来得及捕捉。”
话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带着他自己都能察觉的迟疑。
他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因为如果真有,墨赦不可能没感觉。
听完他的话,墨赦面色也凝重起来,他道:“感觉到是哪里来的震颤吗?”
白唐摇头,面上更疑惑,道:“只有一下,那种震动很奇妙,也只一下,速度很快。”想了想,笑着道,“算啦,应该不是什么大事,现在也查不到什么,随它去,要真是什么坏东西,咱们两个在,它还能翻天?大不了晚上警醒点。”
墨赦微微点头,道:“也好。”
白唐看着外面没有半点停雪征兆的天空,惆怅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有点难过。”
墨赦淡定的看着他,道:“嗯。”
白唐回看他,伤心道:“老墨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三分钟,去捉。”
白唐眼睛一亮,顿时就神清气爽了,身影嗖的一下窜了出去,隔着老远还听到墨赦的嘱咐。
“开灵智的,不能吃。”
白唐啧了声,心说难不成捉个山豹鹿獐,还得先跟它聊两句,看看那东西到底听不听得懂人话。
半小时后,火上架着肉,香味四散开来,白唐盘腿坐在火边,就看着墨赦从召唤来的小鬼手中接过调料,手法老练的处理野味。
他是个闲不住的,有事没事就爱说话,哪怕此刻满心满眼都是肉,也架不住一颗熊熊燃烧的八卦心。
“老墨,昆仑是仙境,你在这儿烤人家的仙禽,还召唤阴魂,这会不会不太好?我听传闻里说这里住着西王母,是不是真的啊?”
墨赦睨他一眼,道:“那你下顿别吃了。”
“那哪儿成?”白唐声音都拔高了几度,抗议道:“天大地大吃饭最大,你没听我肚子刚才在抗议?别说我还没习惯辟谷,我就是习惯了,我也不干,吃喝玩乐,那是人生四美,少一样都不成。”
墨赦道:“这是仙禽。”
“那也是禽!”白唐斩钉截铁,态度明确,“是禽我就能下嘴,我一点都不挑食!”
墨赦道:“嗯,连哪吒的肉身都想吃,不挑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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