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赦不置可否的点头,手指摩挲着那方印信,目光有些深远,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白唐忽的又想到一事,道:“墨墨,网上都还没酆都乱了的消息,你怎么知道的?”
墨赦道:“何蔚。”
酆都开始乱的时候,那人就将那些纷乱的视频发了给他,还让他速速回酆都,在那纷乱的视频后,何蔚还附带了他对那件事的猜测。
白唐“哈”的一声,笑道:“明明是我在给他跑腿找媳妇,也没见他把消息传给我,啧,你之前一直说酆都丢了东西,那是什么?”
“阴帝令。”墨赦的声音请冷冷的,响彻在微弱的阴风里,带着风雨欲来的宁静,“酆都里的亡魂都是供奉这东西的,酆都失了它,乱象必起,就连地府十九层地狱,都可能掀起一场暴乱。”
白唐咋舌道:“这么严重?那银临已经回去镇压了啊,我看酆都城都没声了。”说着他还特意侧了侧耳朵风里只有模糊的、来自远方的痛苦呻吟声,分不清是不是酆都称出的;
墨赦目光辽远,道:“只会更严重。”
那阴帝令来头太大,地府中人莫不敬畏三分,一直被封禁在酆都内,此番被人偷盗出去,地狱必然要掀起一番风雨。
这种事,白唐不能掺和,几乎不用多想,墨赦就在心里下了决断,他目光转向白唐,目中似有深意,当下也不说话,只悄然在广袤的地狱里转了方向。
白唐方向感极强,不片刻就发现了不对,当即诧异道:“墨墨,怎么转方向了?何蔚说你拿着他的那印信,就能找到公主的下落,你有法子没?”
墨赦见他发现变了方向,也不瞒他,道:“有。”
这方官印既然被酆狱温养了几百年,之前在她出现时还会有反应,可见这东西只要稍加引导,就能成为寻人的不二法宝。
只是现在,他有更重要的事。
白唐闻言喜道:“什么办法?你快说,咱们快点把她救出来,嘿嘿,公主肯定很值钱!”说到钱,不免又长叹了一声,有些愁眉苦脸的想,他如今可真是个穷鬼啦,那银临开口就是3亿,白唐觉着他就是现成去卖肾卖血都凑不够那钱。
只好努力抓公主了,希望公主能卖个好价钱!
想着,又把白汤圆暗戳戳的骂了一通,眼睛再一转,瞟到了墨赦脸上这事不能让他知道,虽然是白汤圆闯的祸,但一来就背债,咳,怎么听都有点二,他在墨赦心里的的形象不能再崩了!
停了片刻,墨赦的声音才沉沉响起,道:“那玉印跟酆狱之间有联系,不难找。”
“诶?那……”将要冲口而出的话骤然咽了回去,光头青年停下脚步,在黑衣鬼差背后缓缓开口,道:“墨墨,你要带我去哪儿?”
墨赦并没有用玉印,却半点没有困惑的样子,步伐沉稳果断的全然不像是去找公主啊。
墨赦的身形也停了下来,却没有回头看白唐,只指着前方那一大片连绵的背阴山,道:“翻山。”
地狱内对来往阴阳的符咒都有压制,那天然存在的阴阳壁垒会阻止阴魂越界而出。
最安全而僻静一条路,便是翻过背阴山,淌过冥河,再穿鬼门,再用符术回转人间。
白唐几步绕到他面前,仔仔细细的盯着他的脸,停了片刻,同样沉着声,道:“你要送我走!”不待墨赦说话,他突然就爆发般的怒道:“过了这许多年,我在你眼里,是不是还是担不了事?墨赦,你打心里瞧不起我,是不是?”
墨赦面上半点波动也无,否认道:“不是。”
白唐面色难得的绷紧,眼睛里射出锋芒锐利的光,声音也不自觉的拔高了,厉声道:“你觉得酆都要乱,就要先把我送出局,是不是?这事是何蔚的事,那就是你的事,却跟我不相关,是不是?墨赦,你看着我!”青年怒声道:“你看着我!看我是不是当年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神棍!看我还要不要你护着!”
他周身突然就腾起冥冥阴气,在他身后形成巨大的羽翼,鼓噪的阴风将他的衣服吹的猎猎作响,青年身形挺拔,目露神光,气势凛然,即便额上还点着明艳的挑花印,即便面部线条并不凌厉,但身上半分女气也无,他道:“墨赦,像你在人间做的一样,相信我!”
墨赦没有说话,手指却轻微的动了下,他手腕上的黑色锁链倏然窜出,毒蛇一样探向白唐,刹那就将他捆了个结实。
妈的!这特么的是被自己拆穿,还死不悔改打算强行送他走了!
可恶!
白唐气的眼睛都红了,牙齿咬的咯咯响,墨赦已经闭紧了嘴巴,速度更快的带着他朝那连绵的阴影行去。
“你说话,墨赦,你别以为背对着我就没事了,咱们今天好好掰扯一下,你说,这两年在人间的那几件事,我哪一件办的不漂亮?”
白唐拼尽了全力,仍被那锁链紧紧捆住上身,那和它主人一样该死的锁链居然还将他提到了半空,一端还恶劣的搭在它主人手臂上就好像它的主人牵着一根线,而自己,就是被它主人放在空中的风筝。
白唐憋着气,拼尽全力,却居然挣不开,他更加愤怒,虽然早知道自己与墨赦存在实力差,可还是……很憋屈。
身体里的力气都被那锁链束缚着,他胸口剧烈的起伏着,盯着那人的后脑勺,仿佛要将那里盯出一个洞。
周围风声渐厉,白唐的胸口突然探出一个暗红色的蛇头,那蛇头探了几次,终于在白唐凌厉的目光下,将身体嵌入到那密密麻麻在白唐上身缠绕几圈的锁链身上,一口就咬上了那锁链。
那锁链轻微的抖了下,白唐其妙的感觉到了那锁链诡异的情绪,他脸上有坚定的光,不再说话,将身体里的力气都积攒起来,却在心里不断的说服那锁链造反。
他们已行进了不知多少时辰,背阴山的影子从淡如水墨变得巍峨高大,仿若占据整个天地般压入他们的视线,那锁链被暗红色的小蛇缠绕着啃咬着,终于在它主人不知情的情况下,悄然裂开了一条缝,被捆住的青年眼中徒然爆发
出剧烈的光,身体里的阴气如利刃般将那条缝隙填满,撑开,绷开。
在墨赦回头来看的一刹那,青年大鸟一样从空中落下,迅速的离他远了点,铮的一声,将一把黑色的剑插在地狱暗红色的土壤里,在黑暗里对着墨赦微笑他半蹲在地面上,单手握住那阴气凝聚成的剑,仰头对着俊美如天神的男人,道:“墨墨,来战!”
如果你不信我能同你在暗夜里并肩而行,来战!
如果你怀疑我有与你砥砺前行的能力,来战!
如果你还当我是需要你保护的弱鸡,来战!
让我用手中的剑,向你证明,我当得起你的兄弟,也能为你阻挡风霜,更能在地狱里让你托付后背!
……
地狱里的风很冷,相比于九天之上的,也毫不逊色。
身穿亮黄色衣衫的男人停下脚步,望着面前那一座悬浮在半空中的桥,那桥上绘着众生受刑图,每一幅图都绘制的惟妙惟肖,在纯然的黑暗里依稀能看见那些扭曲的人面鬼脸。
他身上释放出浓重的鬼气,与地狱森然的气氛浑然一体,仿佛生来就是这个地界的人。
无边无际的纯然黑暗里,仿佛潜藏着什么看不见的恐怖东西,但面目冷峻的男人显然并不在乎,他身形一动,就到了离那横空冰桥千米开外的地方,脚下是黑沉沉的、看不见底的水,那些黑水里有还未曾熄灭的灵魂,在黑水里嘶声挣扎,却怎样都发不出一点声音。
上面的人看不清水下,水下的人却能将上面的人看个清楚,那里面的无数双眼睛阴枭的盯着那人,只待他踏入水中,就能将他拖下永恒的深渊无数黑色水草一样的东西悄然潜伏在了水面下。
“是这样招待客人的啊。”容貌冷厉的天神对着空气冷笑,脚步仿佛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挡住,始终没有踏入那片没有光亮的领域。
“滚。”
空寂的黑暗里突然出现一个字的回音,如同金铁交鸣般冷硬干脆,这里的主人显然并不想接待莫名的客人。
黄冲宿手掌一翻,将一个黑色的东西抛向那发出微光的众生受苦桥上。
脚下忽然轰隆而动,那千年万年不曾流动的黑水竟然自动分开到两边,露出深不见底的深渊,仿佛在给他丢出的那东西让路。
黑暗里突兀的出现一个人,那纵横不知几许的长桥倏而折叠交错,在他身下形成一座透明的白骨透众生浮雕椅,那人方一坐下,黑色令牌已至眼前,只见他一抬手,就将那枚黑色的令牌接在手中,转瞬那令牌又以三倍的速度呼啸而返,重重落在俊美天神的脚边。
他的脚边立时翻起巨大的风浪,看不见的黑水倏然倒退而回,潜藏在暗沉沉水里的星星点点如同眼睛一样的植物摇曳着身体,退到了千米开外,尽数环卫在那浮空的长桥下。
黄冲宿眉峰凝动,一股戾气骤然浮上面容。
那在桥上端坐泰然的人呈男相,一头红色长发披散在背后,桀骜阴枭,道:“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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