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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岳定唐当然没有分开两桌点餐。

    “来两份牛排, 一份六成熟,一份七成熟。”

    他轻车熟路给自己和凌枢下了单。

    “萧月,想吃什么你自己点。”

    萧月答应一声, 心里却有些奇怪。

    一时也说不上来。

    等菜上齐,岳定唐又自然而然把薯角放在凌枢面前, 加上两份黑椒酱,后者则自然而然将黑椒酱都倒在自己的牛排里。

    萧月有些疑惑于他们的关系, 自己与冯珍珠从小一起长大, 似乎也从未有过如此默契。

    也许因为她们是女子,对男人之间的情谊不太了解吧。

    吃完饭, 萧月很有礼貌向两人道谢。

    “凌先生, 不知是否方便要个电话?如果冯家那边有消息, 我也好及时知会你。”

    这年头能安电话的家庭少之又少,非大富大贵之家不可, 萧月有心联系凌枢,却开口就发现不妥, 但话已经来不及收回了,只能暗自懊恼。

    凌枢果然道:“我家里没电话,把市局岳长官办公室的号码给你吧, 你打那个电话也一样。”

    “那, 好吧。”萧月退而求其次,毕竟闺蜜失踪, 她也有些担忧, 纵然有心跟凌枢亲近, 暂时也顾不太上。

    岳定唐道:“萧月, 你吃完就回学校吧,我们还有点事。”

    “……好的, 岳教授。”

    她感觉岳教授今天似乎有那么点不绅士,哪里有女士刚拿起餐巾拭嘴,就下逐客令的道理?

    但学生在老师毫无反抗余地,萧月只好起身告辞走人。

    凌枢也看出岳定唐并不是那么想让自己去蹚这趟浑水。

    “这件事是不是有什么猫腻?”

    岳定唐不答反道:“你从东北回来之后一直没怎么调养,又碰上陆祖德的事情,应该好好休息一段时间。至于冯小姐的事情,谁去找都一样,冯家家世摆在那里,警察局不可能袖手旁观,必然会尽力的,多你一个少你一个都不差。”

    凌枢挠挠脸,忽然问:“老岳,我想问你个问题。”

    他如此郑重其事,岳定唐有些不习惯。

    “你会不会觉得,我挺不务正业的?”

    岳定唐不动声色:“这话从何说起?”

    “你刚才也说了,其实找人这种事情,多我一个少我一个都无妨,他们找我帮忙,无非是我好奇心强,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但仔细想想,这种好奇心有时候反而会给朋友亲人带来麻烦。比如这次陆祖德,要是我最后没摆平他,我姐夫和姐姐的安全就要受影响了。说到底,还是多亏你去找了江河。”

    有些念头起初就像荒草,无人问津,但风一吹立马见长,变得茂盛起来。

    江河劝他另立门户那段话一直在脑海里徘徊不去,凌枢从不以为意到觉得也有几分道理。

    “所以你的意思是?”

    岳定唐却听得微微蹙眉。

    “那什么,我知道你不需要,不过以后吃饭约会,我也出一半钱吧,也算养一半的家了。房子你也不需要,车你也有了。”

    说到这里,凌枢有点尴尬,下意识清清嗓子,干咳两声。

    “不知道你还需要什么,但怎么说我也该有所表示……你做什么这样看着我?”

    家?

    老实讲,在凌枢说这些话之前,岳定唐没有想过那么多,那么深入。

    对岳定唐而言,他已经很久没有家的概念了。

    诚然,他的大部分亲人都还在世,可也天各一方,大哥二哥同在国内却不在一地,三姐跟他感情融洽却不在国内,祖宅只有老管家和一干佣人,老管家固然也是家人一般,但他丝毫不肯逾距,凡事毕恭毕敬谨守规矩,固然在岳定唐心里与家人无异,说话交流却终究还是有些隔阂,甚至周叔对凌枢比起对他,都多了不少亲近。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岳定唐可以放松身心防备休息的地方,就是凌枢所在。

    即便这样的话从未说出口,他也没有刻意去区分过。

    直到刚刚凌枢那些话,才如平地惊雷,将他炸得陡然清醒。

    “我是不是哪里说错了?”

    凌枢见他眼神越来越怪,长久沉默不开腔,不由顿住声音。

    岳定唐若有些骄傲自尊,那半点也不奇怪。

    曾经自己也是这样的人。在凌家还没有败落之前,谁都知道凌家少爷意气张扬,凡事都要整个第一,就连去舞场跳舞,也得是头牌舞女跟自己跳的舞最多。

    可在经历了凌家破败,远赴云南,枪林弹雨,生死一瞬之后,他不能说脱胎换骨,也早已抛弃过去许多无比看重,现在却觉得可笑的东西。

    对喜欢或在意的人,切不可顾忌一时骄傲,错失表白的机会。

    这是他在战场上学到的一课。

    一度以为再也回不来,凌枢后悔没有及早对姐姐凌遥说一声自己很爱她。

    眼下虽然昨夜惑于美色一时失足,但他不能否认自己对姓岳的在意,所纠结的不过是谁抢先拿到主动权罢了。

    既然如此,还不如坦荡点。

    “你要是不痛快,就当我没说吧。”

    岳定唐摇摇头。

    他怎么会不痛快?

    应该是惊喜来得太快才对。

    他以为自己总是那个在树后看人的少年,可不知不觉也已经走出那棵树,来到那个人面前。

    有时候再水到渠成的默契,也不如一句情话来得动人。

    因为人总是喜欢确切的,肯定存在的事物。

    而凌枢的话,无异于另一种允诺。

    “那这顿饭你来给?”

    岳长官这句话颇有点小心试探的意味。

    他在法国留学时,也曾谈过短暂恋爱,这必然是人生成长中或不可缺的一段经历,可他却从未有过现在的忐忑与患得患失。

    “行!”

    凌枢回答得豪气干云,当结账单送过来的时候人傻了。

    这顿饭顶得上他半个月薪水。

    凌枢:……

    岳定唐:“是不是太贵了?我来吧。”

    凌枢忙伸手拦。

    “别别,一顿饭我还是请得起的,你要不让我给,就是瞧不起我!”

    这顶帽子扣下来,岳定唐还真受不住,不抢了。

    凌枢的内心在悲泣,那心情,简直比昨夜把持不住还要难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