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话是这样说,但是做起来很难啊……”那人忽而的转了一下身,不再对着长羽枫。
长羽枫看着他宽大,却骨瘦如柴的背影,两只手抬起来,将那衣服的袖子拉上来,露出那双如枯柴般的手臂道:“我还没有说的特别清楚,但是自古以来,能够写出并富有文采的真不太多。我只是一介粗人,只能用最简单最暴力的方法告诉你怎么让龙兴会倒台。”
“自古以来的家亡血史……”长羽枫注意到了此人的言语特别,他的咬字也在这四个字上。
此人来头并不清晰,也不知道做何姓名。
“我只能告诉一些比较粗暴的手段来短时间攻克龙兴会。”那人揉了揉自己的脖子:“刚刚提到的是龙兴会发展壮大的主演原因,但是太过简略,现在,我觉得越说越起劲,见你也有缘,给你讲的详细一点吧。”
“愿闻其详。”
长羽枫点头,在这一看就被关了多年的老人面前,长羽枫点头的次数只会越来越多。
“那就听着吧,小子,等你把我放出去,我就给你一个我珍藏了一辈子礼物如何?也算是表我的人情。”
那人也在点头,说的开心,也变的摇头晃脑。
“你怎么知道我会放你出去?”
“我当然知道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这算是大忽悠吗?”长羽枫笑了一下。
此人能说会道,莫不是真能洞晓天机?
玄乎其玄可不行,那他是怎么依照着自己事情轨迹推断出自己身份的特殊呢?
可能此人的洞察力不俗,观察力超乎常人,所以在观察到长羽枫装晕过来又如此淡定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了自己身份特殊。
但是他未说透,肯定是不知道自己真实身份的。没有说明白,那就绝对怎么说都可以啦……说不定是老神棍呢?被关在这里,吃喝拉撒也不嫌弃,是该有多大的心呢?这里可是一辈子都不一定能够出去的。
“诶……话说三分情七分嘛,你要是不愿意,那我就不说了嘛。”那人倒是有些嗔怒,虽带着笑意,却表现的稀松平常,甚至是老成,从后面转了小半圈看了一眼长羽枫,嘴角上扬,笑的神神秘秘。
“如此,你说便是了。但是他们如果真如你说的反攻倒算,我想,你也应该活不下去,所以,那应该怪不了我。”长羽枫轻轻的笑了一下,像是回应了那人的笑意。
“算了算了,还是讲正事要紧。”那人听的明白,也就不再强求了,不过,自是他,也没有想过,眼前的这个孩子,真的能够如他所说的一样一手扳倒龙兴会。
“龙兴会的核心,是洛肯。”
那人娓娓道来:
洛肯,公国1962年生,现59岁,温缇郡本地人,家住慕斯村,此生未娶,只有一母一第一妹,家中只有他作为顶梁柱。
早期的龙兴会和洛肯完全没有关联,早期洛肯家中贫寒,只能以种田为生,每年的收成只能有一千个金币,而且完全靠天吃饭,能够养活家中三个人已经是非常勉强了,更不用说学习的费用了。
十五岁的洛肯每天上山打猎,砍柴烧水补贴家用,在魔法的世界里,这种日子是永无出头之日的,就算家境清寒,拥有极高魔法天赋的洛肯还是获得了当时温缇郡名门望族家族关于作为学习的名额。
这个名额对于任何一个家境贫寒的人来说都像是一把通往另一条人生的阶梯。而对于洛肯来说,更是一种实力的认可与天赐的机会。
但是,就如你所想的那样,家中老母亲的药钱与看护费用,弟弟和妹妹缺少了自己在身边,根本就不可能再坚持下去。他唯一的一条人生的出路便在他的眼里如金光消散。
在无数个日夜里,洛肯都寝食难安,在农田里干活的时候都会慢慢的站着,远眺芙兰的方向,默默的擦干眼泪。
当时的村民都在为他可惜,送米的送米,送钱的送钱,日子稍微有些宽裕,但是还不足以改变所有的局面。
一日为农夫,终生为农夫,或许这对于任何一个人都太过残酷,没有人离得开农夫生产的作物,但是很少有人能够对农夫尊重,十五岁的洛肯天天被太阳晒,天天被太阳灼,除了年轻剩下的活力,任何地方都不再是年轻人的模样。
一个农夫的一生,好像从一出生开始便望到了头,这片父亲留下来的土地,让三个孩子因为他的死亡而背上了沉重的枷锁。
或许他们应该庆幸父亲还留下了这片可以以此为生的土地,吃的再差,穿的再差,温缇郡的土地都不会嫌弃生在这片土地的子子孙孙。
起码温缇郡的四季如春,阳光喜人,雨水充沛,辛苦劳作之下,依然能够有所收获,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丰收的喜悦还是可以让洛肯笑上一笑的,劳作之后,也可以拥有一点点积蓄,母亲的病有所好转,弟弟和妹妹也可以去学习一点知识,不会像自己一样,生生世世都离不开这片土地。
那段时光下的洛肯,总是眉笑眼开,一切都在好转,他去不了芙兰的遗憾伤疤也像是要在岁月里抹平。
但是,如果每一个人总是在人生最美好的一天而死去的话,洛肯绝对希望是在这一年,丰收之后,手上的五百金币,也足足让洛肯第一次感受到了金钱的重量,他或许也愿意,在这一天死去。
这是人生啊,没有到生命尽头的那一天,就不是人生终结的那一天啊……人之生命,人之梦想,洛肯提都不敢提,他只希望来年丰收,能够赚到六百金币,让他可以养上几头猪崽,年底可以吃上肉,再去想未来。
洛肯的一切,从他十五岁之后,便像是明白了自己五十岁之后的样子,他惊人的毅力与决心,也是在为了给母亲和弟弟妹妹拥有一个向好的未来而定下的。
那时候的洛肯,是慕斯村村民眼里所有孩子的楷模。
命苦的孩子早当家,是自古不变的真理。
但是,命运就是最可怕的真理。
在他十六岁那年,温缇郡的山峦好像带走了所有的水汽,世人皆说那埋藏在温缇郡的冰霜巨龙正在苏醒,正急需冰与水两种元素的灌溉,所以一场骇人听闻的大旱灾悄然而至。
那一年,洛肯的所有农田都颗粒无收,不外乎温缇郡的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此事的发生,流离失所的人群里,自然也包括了洛肯。
你说,这人倒霉的时候,就是这么倒霉,旱灾过境,蝗灾接踵而至,漫天的蝗虫甚至能够将人抬起来吃掉……人怨聚气而成的妖魔肆虐着整个温缇郡。
这是一段极其难堪的历史,许许多多的人,都选择性的遗忘了这段人吃人的历史。
十六岁的洛肯,也在这次旱灾中脱胎换骨。
因为他的母亲被吃人的鼠妖硬生生的吃掉了,他的妹妹被山贼劫掠,不知所踪,他的弟弟,在一次难民的抢食中被活活踩踏而死。
没有人为天灾买单。但是总需要有人为天灾买单,温缇郡前前内务府城主引咎辞职,但是这也成为了洛肯爆发的导火索。
他看到前前任内务府城主带着自己的妻儿在温缇郡游街而过,温缇郡的难民看着他们锦衣玉食,即使在旱灾蝗灾之后,他们依然穿着完整的衣服,吃着山珍海味,洛肯一年吃一次的猪肉在他们看来,就像是家常便饭,顿顿皆有。
原来这个世界还有这种生活方式?
何不食肉糜?
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这种生活方式?
前前城主,就算退居下台,引咎辞职,也可以在当地极小的商会做一个真材实料的会长。和原来的生活根本从未变过,甚至更加逍遥,不用过问公事。
洛肯埋葬了自己的母亲与弟弟,就像是埋葬了过去的自己。
他说。
“为什么……”
“母亲,你能够告诉我么?为什么……”
他扶在母亲的木牌的墓碑上,痛苦起来。
那木制的墓碑上,甚至是只有母亲的姓氏,也就是她丈夫,那个早就死去多年的农夫的姓氏,。
“母亲……你能够告诉我为什么嘛?”
为什么呢?
为什么有的人生下来便痛苦万分,粗粮淡饭,永世不得翻身,有的人生下来,便荣华富贵,顿顿酒肉,直奔青云?
为什么!这天,如此的不公?
他的哭声越来越大,忽而的,又越来越小。
他在墓碑前开心的笑了起来。
皆是癫狂的怒目圆睁:“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站起来,不再言语,而是癫狂的大叫。
他离开了温缇郡,不再与世人相知,只是自此之后,他的一切都太过神秘,直到他出现的时候,让整个温缇郡都天翻地覆。
“他来到这个温缇郡的第一件事,便是杀了龙兴会商会会长全家。”那人在长羽枫的眼里,就像是诉说着一个很平常的故事,从洛肯的生平,再到洛肯的现在,他似乎都要再说一遍。
而这种故事对于他来说稀松平常。
“一家五口人,被丢到了前任温缇郡内务府的门口。”
“他恨。”
长羽枫明白了洛肯的一些事迹,或者说是前世今生,所有人都会死,但是死分很多种,在活人眼里,任何一个人的死可能都和自己有关,或者无关……
刀没有驾到脖子上,该哭的是谁,谁知道呢?
“他恨不恨……我还真不知道,但是当时的温缇郡人挺懵的……因为洛肯当时回来的时候,已经隔了五六年了……前任温缇郡内务府城主根本就不知道哪里来的事……吓的四处缉拿凶兽,但是他怎么的想不到,那个将五具尸体丢到内务府门口的人,正坐在那龙兴会会长的位子上等待着被捉捕。”
那人说到这里竟然笑了一下……
“甚至颇有侠客风范?”
长羽枫有些惊疑。
“那一次突如其来的旱灾据说与当时的巨龙复苏有关,但是巨龙现在都没有复苏,鬼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巨龙之城,温缇郡主巨龙,就这样无意间造就了一位极其可怕的魔头。”
那人笑了一下:“侠客精神谈不上,但是惩奸除恶,倒是让洛肯表现出了一种惊人的人格魅力,让当时的人又再一次的想起了他曾经作为一个早亡农夫的儿子时,那种全村楷模的仰慕感……哈哈哈哈,造化弄人啊……”
“确实造化弄人……”
由古看今,竟是如此……心惊。
“你绝对想不到,当时沙洛得德家族的族长竟然有些钦佩当时的洛肯,花了极大的价钱从死牢里将洛肯捞了出来,再一次的收为沙洛德的得力培养对象。”
“我……已经听的惊了……”
长羽枫揉了一下眼睛,他已经完全不在乎这里的脏臭了,如果把这里再一次的作为洛肯人生的终结,绝对是一种振奋人心的传奇故事。
如果人生到辉煌的时候结束就好了,如果人生,在一个人最欢乐最期待的,最拥有人生希望的时候终结就好了……
但是这就是人生,在大多数时候,一个人只要不死,便只能一步一步的往前走,无论对错,都在一念之间罢了。
人人,平等……
是谁想出来的?
哈哈哈,是一群强盗……
“洛肯,在当时,就是有这样一股魅力,让所有人都愿意死心塌的为他干活,他接管了龙兴会之后,一大批当时在沙洛德家族培养的年轻人都跟在他的商会门下,发展壮大……使温缇郡第一小商会龙兴会一跃成为了温缇郡第一大商会。”
那人挠了挠头,甚是有些尴尬,讲到这里,他的尴尬感,便真的表露出来,他挠来挠去,真的感觉到了痒一般,不过,他本不瘙痒的。
“等等……沙洛德家族……听温缇郡老人讲,他们在一夜之内……被尽数屠戮,焚烧而消。连尸体都找不到!”
长羽枫大为震惊,这自然是这个名为洛肯的可怕人物做的了。
“真是可怕……”
“当时……腥风血雨,犹如那场旱灾,将整个温缇郡又扫了一遍……”
那人笑了一下,这个时候他竟然笑了起来。
“人命啊,在魔法弹之下,真不值钱。大多数的凡人竟然觉得可以和拥有魔法的魔法师讲道理。真是天真……天真啊……天真……哈哈哈哈……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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