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只的动力越好, 规模越大,对港口的要求越高,港口水深、装卸效率,装卸要求等等都必须达到要求……而如果这些要求高到,一般个人家族建设不起来,必须要朝廷出面来建设……
四爷看向儿子。
弘晙正目光炯炯地看着他阿玛,“安静”地等候。
四爷嘴角上挑。
“弘晙的提议很好。所以, 这一切的前提,还是要造船技艺的发展。”
“现在我们还不能着急。要慢慢来。其他地方不论, 弘晙知道, 这广州十三行, 如果一时之间都取消, 规定一切都有官府操办,需要花费多少时间?多少精力?会有怎么样的暴动?”
弘晙……胖脸颊一鼓。
“阿玛说过‘有所为有所不为’。”
亲阿玛……
好吧。
现在乖乖让儿子听话要紧。
“阿玛根据弘晙的建议,重新部署沿海整顿计划。”
“但是弘晙要答应阿玛, 今天晚上好好睡觉,不许出去。”
弘晙……当然不乐意。
“阿玛还没告诉弘晙,都有哪些人家参与。”
“就是不要告诉弘晙。”四爷还能不了解儿子?
“阿玛——”弘晙大喊一声, 眼睛瞪大溜儿圆, 气得来——
“弘晙乖。”四爷起身, 还捏捏儿子的胖脸蛋, 声音里带笑, “时间不早了, 去给你玛法写信, 准备休息。”
…………
弘晙阿哥气鼓鼓地转身,不搭理他阿玛。
亲阿玛……小小的头疼。
可是这个事情如果有儿子参与……四爷还是担心儿子的安危。
烛光摇曳,父子两个洗漱穿衣后,在大书房里各自做“功课”。
四爷答应儿子,就真的是重新部署沿海整顿计划,捧着章程本子一条一条地研究。
弘晙乖乖地练习大字,给京城写信,免不了和他玛法倾诉一番委屈。
可他写着写着,想起玛法管他比阿玛还严格,倾诉一半儿又委屈巴巴地表示,“弘晙伤心啊玛法——”。
沙沙的写字声音响起,四爷时不时地抬头看儿子一眼,稍稍放心。戌时四刻,四爷起身督促儿子睡觉,看到信的内容,一乐。
弘晙看见亲阿玛眼里的笑儿,头一扭,小傲娇地表示自己还在生气。
四爷……还是捏捏儿子的胖脸蛋儿。
弘晙……
夜色深深,繁星高照。
弘晙阿哥眼趴趴地望着窗外的夜空,怎么也睡不着。
这样“重大”的行动,弘晙阿哥不能亲自参与,可不是要惦记?
行馆里蔓延开来行动开始之前才有的肃杀之气,将士们整装待发走动奔跑的动静一一入耳,弘晙的一颗心,痒痒得来,猫抓一样。
可他小小地翻个身,就有嬷嬷进来看看。
嬷嬷悄悄地进来,打开床幔,给阿哥盖好被子,又慈爱地笑着退出去。
弘晙……拉起被子蒙住头,封闭五感,心里更痒痒!
“主人,主人。”小系统忍不住轻唤两声,它也能清晰地感应到行馆的动静,心里小小的绪,想劝说,又觉得,它也想去看看。
大哥小弟都是一样的“委屈”。
好在熄灯时间来临,弘晙阿哥的作息向来准时,他扛不住困意,眼皮上下打架,打了一会儿就睁不开了。
四爷进来看一眼儿子,发现确实是睡着了,放下一半的心。
行馆的广场上,几只火把熊熊燃烧,给这方漆黑的夜色打开一丝丝光亮。四爷一身绛色家常便服,姿态端正地站在人群的正前方。
将士们铠甲明亮,在夜色中,星光和火光下,闪耀寒光。
面色冷凝,胸腔鼓动。大清雍亲王的视线落在这一张张忠臣坚毅的面孔上,心情景……
一开口,声音低沉沙哑。
“沿海防务关系国家安稳,将士们责任重大。水师照旧布防海面,打起精神万不可懈怠。其他的将士们,按照计划部署捉拿在逃人犯,本王——在行馆里等候诸位将军的好消息。”
“遵王爷令!”
回答的声音坚定有力,却也是刻意压低的低沉沙哑,怕打扰到行馆里睡熟的人们。
…………
广州将军管源忠胆领着将士们陆续退下。
四爷望着他们的背影,一直到看不见,抬头仰望夜空。
夜空中的星星一闪一闪,儿子的眼睛里也是无数星光忽闪忽闪。
夜空神秘无言、浩瀚无边,儿子偶尔显露出来的智慧,气魄,也是这样神秘无言、浩瀚无边。
人人都喜欢他,都对他顶礼膜拜,都在期待他长大成人的那一天。四爷右手张开又握住,嘴角一动,似乎是想笑。
四爷静静地站在广场,火把熄灭,他也融进黑暗里。一刻钟后,大街小巷里一声声狗叫声疯狂响起,沉睡中的广州城惊醒过来,他迈步从广场来到后院,就在儿子寝殿外间的躺椅上合衣而眠。
广州将军管源忠深知四爷的为人性情,“沿海防务关系国家安稳,将士们责任重大。”言外之意,就是“即使此事涉及到日本、缅甸等其他国家,也是不容有失”。
他亲自领着下面的将士们,和轮到布防这边的山东水师一起,在整个广州的近海海面,远海海面布防,副将李重很是不解,很着急。
“将军,末将不明白……敢对四福晋出手,自当是杀无赦……”
本当是兵力全出捉拿犯人,可四爷还是吩咐“水师照旧布防海面”,自家将军管源忠真就不打折扣地来布防海务,布防海务有什么功劳!
作为一名将军,听从命令是天职。可,总可以……争取一点小功劳的啊,不求大功了。
管源忠看一圈他下面的副将、总兵们,好像,都不明白?
表情“大公无私”,还抬手一摸胡子,五大三粗的汉子做出文人的“高深莫测”模样。
众将士……
我们知道将军您“英俊无边”,请你快点说吧。
总是自认为“英俊无边”·将军管源忠表示满意。
“我问你们,如果有人犯要逃,会从哪里逃?”
“出——”“海”字卡在嗓子们,说不出来,众人都是惊呆。
副将李重结结巴巴,“将——将军——王爷——”
下面的话说不出来,可意思众人都明白。王爷不光要大开杀戒,还吩咐他们,犯人即使逃出海,逃到日本、缅甸,他们也要抓。
这实在是出乎他们的预料。
水师的将士们反应过来,面色赤红,呼吸粗重,眼睛里有水光流动。
都感觉,自己可以听到心脏“砰砰跳”的声音,即使有海风呼啸,海浪涛涛,也挡不住他们的溢于言表。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四爷这次不光用他们,还没有让他们去打自己人,而是让他们准备去打外敌,他们怎能不感动?
作为一个兵,作为一个将,身在太平盛世,天天训练训练例行巡视,哪知道还真能有被用到的一天,如何能不冲动?
海面上一时间杀机暗藏,都期待有哪个人朝日本海域逃跑,他们好大干一场。驻守附近岛屿的林达和蓝日宠收到烽火传信,也是摩拳擦掌地等候“漏网之鱼”。
而此时的广州城里面,陈都司和其他几位都司,总兵奉命带人到犯人家里捉拿人犯,听着这一声声狗叫声,人们起床呼喊的动静,也是心绪不平。
他以为,自己进了广州水师,注定要被警惕,被防备,一直要经过很多年,到四爷或者小四阿哥上位,才能被重用,也做好了这个打算。可他也没想到,皇上在广东,要做这么多大事情。
一桩一桩,一件一件,改革开幕,急需各种人才。
他跟着将士们天天刻苦训练,空闲参与新的造船作坊兴建,调节当地人和驻军的关系,调节少数民族保守势力对外来事物的排斥情绪……现在又奉命领着手下人去捉拿要犯。
四爷明知道,整个广东省因为严格的“摊丁入亩”局势很不稳定,明知道士族豪商为了守住自己的利益肯定会奋起反抗,可四爷并没有直接去福建,还是带着一家三口人来了。
摆开架势,要把广东的“摊丁入亩”实行到底。
丁税平均摊入田赋中,税赋简化征收统一的地丁银,汉唐以来长期实行的人头税废除,允许农户和匠人自由迁徙,出卖劳动力……
前朝曾经实行过又废除的一条鞭法,现在四爷不光要继续施行,还要彻底实行。
天下人都知道,都相信,按照他们的小四阿哥的性情,这一实行,至少是三代人,百年的光阴……引得天下人的目光都落在广东,引得“某些人”为了私利疯狂。
陈都司站在朱漆大门前,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大门上的“马宅”匾额。
良久。
双手握紧又松开,抬脚迈步跨国高高的门栏,身姿挺拔,一身暗沉僵硬的四品武官服饰加上夜色黑沉,也遮掩不住他的气场,看在门栏里的人的眼里,好似鬼魅,好似僵尸还魂。
来自地狱的魔鬼,偏偏美得让人窒息。
家主,一位四五十岁的中年人,愤恨地望着进来的身影,眼神嗜血一般。
“你无所不备,智慧充足,全然美丽。”可你却坠身为魔。
魔鬼·陈都司面无表情,看都没看他一眼。
这个灯火辉煌的豪门大院,院子里的人,平时威风赫赫、张扬跋扈,如今却是或仓皇失措,或崩溃哭嚎,或恨他入骨……可他打眼一瞧,却是莫名想起宁波的那一夜。
同样是鸡鸣犬吠,同样是火把映红了整个城池,可他却从“惊慌”的制造者,到“惊慌”的守护者。
或者身份的转变,也是一种人生领悟?陈都司暗自摇头。他现在可是“朝廷的鹰爪”!
看一眼这位一直“瞪”他的人,广东省有名的大富豪家的三子马明;看一眼一个个锦衣玉食养大的人,面对“如狼似虎”的士兵们瑟瑟发抖的样子,默不作声。
几位小队长麻利地上前一一汇报情况。
“禀告陈都司,广州城内的马家人都在此。”
“呸!我马家人不怕死。”
“禀告陈都司,现有财务已经清点完毕。”
“呸!你们这些穷三,不就是为了银子?”
“禀告陈都司,账册都已收缴。”
“收缴账册,你们能看懂吗?哈哈哈!”
…………
小队长说一句,马明骂一句,他的家人有的吓得当场晕过去,可陈都司不光没有生气,还示意下面人不要动手。等他听完汇报,挨个看一眼院子里的马家人……
还是没有说话,直接转身走向院子里的一个临水亭子……
其他的马家人没有反应,士兵们反应过来,大步上前,搬开亭子里的小桌子……不对劲,搬着桌子左转右转……
呼隆隆一声,桌子下面出来一条地道……
士兵们惊呆。
马家人也是惊呆。
“陈——陈都司——你敢——”这是怒极喷血的马明,想喊陈都司的名字,喊不出来,狠狠地喊一声“陈都司”,无力的目光望着陈都司,试图阻止陈都司的下一个行动。
“马明——马明——我和你拼了——”这是发现马明将她的眼中钉庶子藏起来,却没有安顿自己儿子的马明夫人。
“爹——爹——”这是满脸不敢相信的马家其他孩子。
“老爷——儿子——”这是马明心爱的侍妾,一面和马明夫人厮打护着吐血的马明,一边哭被发现的儿子。
“孙儿——孙儿啊——”这是发现事不可为,孙子却有了生的机会的马家老仆,抱着他那木呆呆只有冷笑的孙子大声痛哭。
马家大乱。
侍卫们从地道里找到马家的庶子,一位大约十来岁的大孩子,身穿仆人的服饰,脸上也做了一些化妆,如果不是他们现在发现,还真让马明瞒天过海。
马明面如土色,眼里露出彻底绝望的死灰。
可是此刻,这个大孩子直挺挺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一动不动,面色紫涨。小队长伸手一探,鼻息微弱,估计是在地道里本来就空气不流通,加上害怕,惊悸等等情绪折磨造成。
马明的侍妾顾不得自家老爷,扑到儿子的身上一声声哭“儿子——儿子——”
马明的夫人则是披头散发,疯狂地哈哈哈大笑,“报应——报应——老天有眼——”
陈都司面对这一家混乱,还是没有任何表示。
一步一步走到躺在地上无人理,无人问的马明身前,轻轻注视这位风光无限,前呼后拥的大老爷此刻的狼狈相,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嘲笑。
还蹲下身来。
语气也好像是正经询问,不带一丝“火星子”。
“马先生学富五车,从家乡来到广州,整个广州轰动。我还记得马先生曾经对人常说,‘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为勇气可嘉。”
“可我们还知道,马先生常说的一句话是,‘明知绝对不可为而为之’,是为有内幕。”
没错,这里面有内幕,而且有很大的内幕,一旦有人带头,并且有着一部分信徒,他们就可以和四爷进行谈判,迫使四爷进行妥协,在谈判和妥协的过程中来谋取个人的不当得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