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正在百~万\小!说, 听到十三儿子的声音,头也没抬。
胤祥进来后一抬头, 看见汗阿玛正在百~万\小!说, 旁边有一本合上的大部头书, 王夫之先生的《宋论》。
知道汗阿玛也在研究这些,胤祥心里有了底气。
…………
龙舟继续朝镇江、苏州而去,皇上的旨意也随每一封折子一起发往京城。
京城里头,自从皇上和小四阿哥南下,即使是人间四月天的京城,也好像一下子安静不少一样, 没有小四阿哥的闹腾,四九城的人都不大习惯。
其中首当其冲的, 当然是雍亲王府的亲人们。
“四哥--哇哇哇--四哥--”小五阿哥弘历举着四哥寄给他的山东大苹果,开始他的每日一哭, 哇哇哇地要找四哥。
“四哥啊--四哥啊--”小六阿哥弘昼抱着一个红通通的大苹果, 趴在他四哥在家常趴的大圆凳子上, 虽然同样没有眼泪,但也是哭喊的有模有样。
三阿哥弘时面带微笑,“哭够了?你们四哥马上就回来, 现在申时了,我们来背诵昨天学习的《千字文》。”
没有四哥, 还要背书, 两个小弟弟都不搭理他们的三哥。
另外一边学走路的小格格雅南听到动静“啊啊”两声, 一身儿淡绿色的春装可爱清爽, 头上的朝天辫随着她的动作一抖一抖。
乌溜溜的眼睛看一圈儿,挨个喊,“三哥,四哥,五哥,六哥。”还是少了一个四哥,四哥,要四哥,小格格也张大嘴巴哭喊。
弘时……好吧,今儿还是要哭喊一场。
李侧福晋和年侧福晋一起找过来园子里,听到他们的哭声,虽然每天听一次,还是想乐呵。
小孩子们亲近他们四哥,哭闹起来也相似。
大格格文茵现在身子笨重,李侧福晋除了管理府里的事务,就是关心大女儿,孩子们大多有年侧福晋照顾,她学识好,琴棋书画都通,天天领着三个孩子,用心地做开蒙。
李侧福晋对于年侧福晋的学问很是佩服,想起娘家侄女被嫂子教导的不识字,小小的烦恼。
“还是妹妹的学问好,那些人说什么‘女子无才就是德’,都是骗人的。”
“这日常的吃穿住用需要学问,看家理事也要学问,不识字,不会看账本儿,还真不行。”
年侧福晋柔柔地笑道:“知识学问是其一,人情练达也是。识字,看看账本儿,一般人家的姑娘不都学?李姐姐何来感慨?”
李侧福晋听到问话,干脆拉着她一通吐糟。
“年妹妹你说,这世道,女子不认字,将来看一个奴才的卖身契也看不懂,这能行吗?偏偏我那嫂子说什么‘女子无才就是德’,还说她也不识字……”
娘家的事儿,出嫁的闺女还真不好说。年侧福晋只能保持安静,做一个好听众。
正院里,三妞一身儿小丫鬟的打扮,正在和纽扣学习如何走路、行礼,如何辨认女子的钗环花钿,怎么梳小两把头……。
半个时辰下来,三妞终于给纽扣梳好一个小两把头,按照纽扣姐姐的要求走了一遍,学了一个行礼的动作,纽扣心里点头,面上和嘴上还是不客气。
虽然三妞出身低了些,但纽扣喜欢小姑娘的性子,教导起来分外严厉,“动作幅度再小一点儿,上身挺直不动,只有裙裾微微动,弯身、低头都要注意‘矜持’两个字,明白?”
“明白。”三妞规规矩矩地回答,当然,答话时候的音量、音调也要注意。
“嗯,今儿的学习就到这里,去休息一会儿用晚食,晚上和你麦子姐姐学习如何辨认衣裳料子。”
三妞露出一个小开心的笑儿,养出来一丝丝肉的脸颊有了红润之色也看着舒坦很多,“三妞知道了,谢谢纽扣姐姐。”
纽扣装作不乐意的样子哼一声,“去吧,听说阿哥从山东寄来很多苹果,人人有份儿。”
阿哥寄来的苹果?三妞登时欢喜不已,“我这就去。”
说着话,她人就小跑出去,留下纽扣望着她欢乐的背影轻轻摇头。
…………
雍亲王府里好像是唱诵一样的“哭闹”响起,隔壁的邻居八贝勒胤禩的府上,就开始乐呵。
八贝勒胤禩也乐呵。
弘晙侄子是个大活宝,他带出来的弟弟妹妹们是小活宝。
九阿哥胤禟急急地来找八哥说事儿,看到府里这个情况也是乐呵。
胤禩发现九弟急得一脑门细汗,身上的胖肉一抖一抖,纳闷儿,“九弟如此着急,可是有事儿?”
“有事,大事。”胤禟抓起下人送上来的茶水一饮而尽,大喘气儿,“刚刚弟弟得到汗阿玛送来的消息,汗阿玛让三哥和十六弟,在八旗子弟的旗学和官学里,找老师教导做账、做生意。”
“还有那什么技艺,技艺我倒是可以理解,我们做大船,火器等等都需要人才,可是做账,做生意?汗阿玛真要派他们去西洋和南洋做生意不成?”
做账、做生意?不光是胤禟大为惊讶,胤禩听了也惊讶。
“还说了什么?”
胤禟听了问题表情更为夸张,端起茶盏再用一口茶,满脸不敢相信地说道:“说这是‘试点’,难不成,将来这关内外的旗人,都要学?”
胤禟的语气好像是做梦一样。
士农工商,汗阿玛不知道吗?让旗人都做技艺经商?
胤禩反应过来,瞪大眼睛。
“确定没听错?”
“没错儿。”胤禟喝饱茶水,一屁股坐下来,还是满脸惊奇,“三哥和十六弟不敢相信,捧着汗阿玛亲手写的诏令看好几遍,我也凑上去看了。”
胤禩……呆愣。
汗阿玛要做什么?
不对,应该是弘晙侄子要做什么?不是汗阿玛要做什么。
“是不是,汗阿玛真要派人去美洲?顺便做生意?”
美洲有治疗痢疾的药物的消息已经疯传开来,不光朝廷上的人都在暗自准备,都认为皇上一定会派人去,反正皇上就算不同意也经不住小四阿哥的闹腾,现在民间有能力的商家们,也都在准备随水师南下事宜。
“是不是汗阿玛也要借机大赚一笔?水师出去耗费巨大,一定不会空手回来,大清国的好东西在西方大受欢迎,应该是要顺便做做生意。”
胤禟接过湿毛巾擦擦脸,很是感叹,“这世界变化太快,我都要不适应了。”
“满京城里头以前斗鸡遛鸟的人,现在练出来的一批侍卫精英,这次都跟着南下,看的其他人眼热,现在文化课好的精英,都要随水师出洋不成?八哥你说,我能不能有机会,跟着出去一趟?”
本来只是话赶话的一句话,但是说出来后,九阿哥胤禟觉得他是真的想要出去看看,想想大哥信里说的内容,简直……太诱惑人了。
八贝勒胤禩看一眼九弟,立时明白他的心思,轻轻摇头。
“去俄罗斯,和出洋,不一样。去俄罗斯毕竟是陆路,出洋,海上的危险太大,派八旗子弟出海还只是我们的猜测,不要多想。”
胤禟没说话,沉默片刻,反问道:“八哥,你就不想出去看看?”
“我知道出洋的危险很大,我们又不像大哥那样早年打仗习惯奔波的人,可……”可是再怎么明白,也还是不甘心,“明朝一个三保太监也能出去转一圈,那什么红毛子哥伦布,也能绕地球一圈。”
胤禩听得一愣,可还是摇头,语气坚定,“派船出去转一圈,是早晚的事情,但不是你该想的事情。”
“就一个大水法,你在两年之内能造出来,八哥就佩服你。”
胤禟……被戳中软肋,嘴角一抽。
这可真是亲八哥。
抬手一扑棱光脑门,语气烦恼,“八哥你不知道,那个大水法有多难。”
“之前弘晙在京的时候还可以问问他,现在书信来往一趟要等好久。偏偏我们不光不懂其中的道理,还要研究那些材料的由来,想办法量产。”
“弟弟最近感觉自己都不用剃头,伸手一摸,头发一根根地掉,都是愁的。”
胤禩一点儿也没有同情弟弟,口气凉凉,“不想发愁?”
胤禟……
表情无奈,语气真心。
“想--想--”
想起其他兄弟,包括八哥对他这份差事的羡慕,他就嘚瑟,“八哥你不知道,弟弟越研究,越是震惊,越是感觉自己前面三十年都白活了。”
“等这个大水法做成后,弟弟就想办法马车上安装一个这样的发动机,然后马车就不用马匹可以自己跑,弟弟想想就他,他就是愁自己,他自己做事儿做生意上下打点,可也都不干净,可眼看着小侄子和他阿玛一样,不容忍“贪官污吏”……
“八哥你说这做官,那个不贪?这做生意,不送礼不打点,能行吗?”
胤禩也觉得不大可能,可偏偏赵世显让小侄子收服了,直接顺带整个江南河道官员们都成了四哥手下的人。
胤禩想起这件事情,也是郁闷。
沉思片刻,慢悠悠地说道:“河道总督衙门以前在山东济宁,南北兼顾,现在在淮安,一旦河北河南发生水患,怕是--鞭长莫及。”
胤禟一愣,这是要在河南和河北也设一个河道总督衙门,分一分赵世显的权利?
这倒是一个好方法,只是需要徐徐图之。
兄弟两个闲谈一样地说着话,说到德州查处贪污的事情,都是……无语。时也运也,十四弟的运气……哎。
真真假假地同情十四弟一番,胤禟又想起一件事儿,“八哥你不知道,这次汗阿玛来的诏书,我一字不落地看了,你猜怎么着?横行,从左到右书写,还有那个标点符号,虽然乍一看不习惯,可是一眼明了,清楚明白。”
“我估计,大清国的书籍,都要重新印刷很多,八哥你上次说派人去江南买书,记得遇到好书多买一些,将来这竖排书,估计没有了。”
胤禩一时没反应过来,“细细地说说。”
“这说来话长。”谈完正事,胤禟也放松下来,“之前标点符号刚出来的时候,不是有人说这个符号,和竖排编书不大适用吗?就有好事者,专门研究我们这自上而下、从右向左的书写格式……”
所谓“书写格式”,是指读书人的书写和阅读习惯,自上而下、从右向左,是为竖行。好事者考据出来的原因是,毛笔书写的笔划,大多是从上到下,古时候竹木材料的纹理,也只能容单行书写的狭窄简策。
比如古人写字的时候,左手执简,右手书写,以便于将写好的简策顺序置于右侧,由远而近,形成从右到左的习惯。一般是一根简一行字,并且为着左手拿简方便起见,空白的简是放在左边……
左手拿着的简是直立的,一般人手执细长之物也是与人手垂直的,于是汉字的行款,也成为自上而下,自右而左。
“我们现在有纸张和装订书籍,可以自左向右书写、从上往下移行,横行,三哥当时就试了一下,确实动作起来更舒服,眼睛也舒坦方便……这么一说起来,我应该赶紧开一家书店印书。”
九阿哥胤禟的商业敏感度一出来,不光是赶紧收藏竖排书,更是要赶在其他人不知道的时候,开一家印书社。
说做就做。
“八哥,弟弟告辞了。”
九阿哥胖墩墩的背影一阵风一样地消失,八贝勒胤禩笑而不语。
胤禩的想法多很多,皇上故意用“横行”加标点符号写诏书,用意当然不是趁机做生意。
书籍之事关系重大,读书人的命根子,不到几天的功夫,堪比八百里加急的速度,传遍大清国的各个地方。
四爷正领着人参观广东的州县,听县令说起“永不加赋”条令出来后的苦楚。
“皇上仁慈,规定‘永不加赋’,一腔爱民之心。只是现在,新生儿不算人头税,年老的人会一个个的去世,还有很多瞒报的人,县里收上来的人头税越来越少,实在为难。”
每一个地方都有穷富,一个小穷县,县令和知府都没想着什么“三年十万雪花银子”,面对当地老百姓的苦难,他们也不想另外加税赋,可各县里收上来的税越来越少,都也没办法。
四爷点头,表示了解。
转头和知府说道:“南雄州的人口太少,这个要想办法。”
四爷认为,税赋收不上来,除了太穷之外,很多地方政策没跟上之外,根本原因还是广东的人口太少,基数太低。
然而当地知府听到四爷这句话,也想哭诉一番。
南雄州为何人口这么少?原因他能说吗?不能啊。
“下官明白人口需要增长。下官这两年一直在宣传,希望百姓家有了女婴,不要丢弃或者溺死,也几次找人出资兴办慈幼院,官府出资救助养不起女婴的人家,可收效甚微。”
“下官的想法……”
四爷一天忙乎,晚上回来洗漱用晚食,听到王金的禀告,说朝廷要下令用横排书,虽然早有预料,还是小小的吃惊。
书籍之事,可不是小事儿。
四爷因为这件事情,又想起他那个特能折腾的宝贝儿子,想起儿子在信里提到的“凄惨”。
喜欢看美人儿?喜欢听美人儿小姐姐夸夸?玛法和额涅都是不讲道理……
四爷现在想起来,还是又气又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