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 连守正倚靠在病床上,神色淡淡的,“她说要见我?有秘密要告诉我?”
连大少站在他面前, 跟警方沟通是他的事,也是他说了那番真假千金的话。
开始是沈京墨主动找上他, 说了那晚的事,将矛头对准乔一莲。
连大少一听就炸了,有这么一个危险的人物中盯着连翘,他怎么能放心?
如果说, 乔一莲借着乔美华的手算计连翘, 算计连家, 他只是将人赶走。
但, 这件事触到了他的底线,他不能让乔一莲在外面晃荡。
只有千日做贼的, 哪有千日防贼的?
这不,他一转身就告诉了父亲,并且暗示警方, 要严办此事。
当然, 前提是, 她真的做了坏事。
“对, 您要去见她吗?”
连守正也没有想到看似腼腆娇弱的女孩子,内心这么恶毒。
“你觉得她的话能信吗?”
连大少不假思索的摇头, “不能。”
连守正轻敲床头, 一脸的沉思, “这事是沈京墨办的?他对连翘是什么意思?”
连大少的神色变了变,“他在追小妹,爸,小妹还小呢,就算结婚也得过二十五岁吧。”
小妹妹刚回到连家,他可不希望早早将人嫁出去。
连守正神色莫明,良久后,轻轻叹了一口气,“真是孽缘,你想办法设置些障碍,连沈两家不可能联姻。”
两家几代人的恩怨,哪有那么简单了结的?
只能说,两家注定了纠缠不清。
连大少犹豫了一下,“要是连翘喜欢呢?看的出来,连翘是个很有主见,很有想法的女孩子,也很独立,不喜欢别人插手她的私事。”
“这……”连守正微微皱眉,“到时再看情况吧,我不想委屈了那孩子,但更不愿她受苦。”
“她会理解的。”连大少微微蹙眉,“我只是有些担心沈京墨,看着放荡不羁,没想到心思这么深沉,据说他拿到了关键性的证物,还说动了那个男生推翻口供,将乔一莲钉死了。”
自家妹子多单纯啊,哪是人家的对手。
嗯,在每一个兄长眼里,自家妹妹都是需要保护的傻白甜。
这叫亲情滤镜!
“他毕竟是沈家人,心思哪会简单?”连守正挑了挑眉,神色平静,“先看看吧。”
正在此时,一道沙哑的声音响起。“爸。”
父子俩猛的扭头,只见连二少睁着一双迷茫的眼睛,不禁大喜过望。
连大少飞奔出去,“医生,医生,我弟醒了,他醒了。”
一群医生冲进来,围着连二少检查,最后很高兴的宣布,他脱离危险了。
大家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连守正替儿子把脉,也得出伤情正在好转的结论。
他给儿子伤口用的是最好的消炎药粉,“感觉还好吗?”
连二少脸色惨白,但已经恢复了几分元气。
“我没事,别担心,只是耽误了跟小妹相认。”
连守正摸摸他的额头,没有发烧,真是万幸。“先别管这些,好好养伤,快点好起来吧。”
连杜衡急急的奔进来,“爸,我听说二哥醒了,真是太好了。”
他跑的满头大汗,一抬头就见二哥含笑看着他,顿时眼眶红了。“二哥,你没事就好,把我们都吓坏了……”
“小弟。”连二少刚想安抚几句,忽然,他的视线落在连杜衡身后的人。“乔二莲小姐,你怎么在这里?”
有过一次之缘,印象却非常深刻,聪明又机灵的小姑娘。
连杜衡忍不住笑了,“二哥,她就是我们的小妹啊,对了,你动手术时,她也帮忙了,给你止住血,据说效果特别好,爸,是吧?”
信息太多,连二少都懵逼了,是他醒来的方式不对吗?
连守正笑吟吟的帮女儿刷好感值,“是,这次多亏了我家连翘出手救了你,她针灸的水平比我还高。”
连二少的脑袋都晕了,“等一下,让我缓缓,她是我们家的孩子?”
他知道的不多,在电话里说不清楚,只是听说自家多了一个小妹妹。
连杜衡得意的显摆,“对,就是她,特别聪明可爱,还很有本事。”
才几天功夫,他已经成了妹控,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自家的妹妹有多好。
连二少惊喜万分,“难怪。”
杜衡好奇的问道,“什么?”
“我第一次见到她就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连二少想起他们的初次相见,忍不住微微一笑,“小妹,欢迎你回家。”
他的笑容太温暖,连翘心里暖洋洋的,她也是第一眼看到他,就很喜欢。
“谢谢二哥,你身体很虚,不要勉强自己,快睡吧。”
连二少确实有些撑不住了,“我给你带了好多礼物,等我醒过来给你。”
连翘乖乖的点头,“嗯,我等着。”
……
连翘是给大家送饭来了,打开保温壶拿出一格格菜,一份山药炖鸡汤,松仁玉米,三鲜豆腐,西葫芦木耳炒鸡蛋,都是清淡又营养的菜。
连守正接过饭碗,又惊又喜,“都是你做的?”
连翘有些不好意思的指了指其中一道菜,“松仁玉米是我做的。”
连守正立马用勺子挖了一大口放嘴里,一边吃,一边赞不绝口,“好吃,我女儿的厨艺就是好。”
还是女儿好啊,第一次吃到自家孩子做的菜,开心。
连翘心虚的不行,“只会这一道菜。”
她只会说,不会做,这一道菜也是她特别爱吃,吃多了才学会的。
连守正还是夸个不停,“一招鲜吃遍天下,太厉害了。”
总能找到理由夸的,特别捧场。
一转头,他发现两个儿子在争抢玉米松仁,嘴角直抽,“你们吃别的菜,这道菜是我女儿孝敬我的!”
“这明明是妹妹做给我吃的,因为我对她最好。”杜衡拿起盘子哗拉拉的倒了大半,连守正阻止不及,气的直翻白眼,熊孩子。
连大少不乐意了,一把抢过盘子,将另一半倒在自己饭碗里,“都别自作多情,小妹做给我吃的。”
连杜衡不乐意的怼了一句,“大哥,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连大少扬了扬眉,“我帮她收拾了乔一莲。”
兄弟俩都快打起来了,连守正看不下去了,抢过他们的饭碗,一人挑出一半,“这是我的。”
连翘嘴角直抽,说好的豪门挥金如土的生活呢?
为了一盘子玉米松仁,至于吗?
连杜衡不敢跟老头子抢,“爸,小妹还没有吃呢。”
连翘摆了摆手,“我吃过了,你们吃吧。”
“咚咚。”敲门声响起,是沈京墨来了。
连大少微微皱眉,“沈京墨,这是我们家庭聚餐,不方便外人参加。”
沈京墨淡淡瞥了他一眼,却在看向连翘时,扬起一抹笑意,“连翘,有糖炒栗子和烤红薯,吃吗?”
连翘眼睛一亮,“吃!”
好久没吃糖炒栗子了,想想就流口水。
嗯,甜品和零食永远不嫌多。
沈京墨笑吟吟的伸出手,“跟我去办公室吃吧,别打搅他们吃饭。”
“不行。”
“不可以。”
“不许把我小妹拐走,我家小妹是个单纯的孩子,你别忽悠她。”
三道声音不约而同的响起,态度出奇的一致。
沈京墨无语望天,这才多久啊,一个个成了护妹狂魔?
连翘笑眯眯的说道,“你去拿过来吧,大家一起吃。”
沈京墨很想拐她她单独相处,但看着这几个虎视眈眈的男人,只能认怂。
趁沈京墨去拿吃食,连杜衡立马说道,“小妹,我告诉你啊,沈京墨这个人可花心了,从小到大围绕在他身边的女人多的不得了,赶都赶不走。”
连翘眨了眨眼睛,“我没有看到啊。”
杜衡呵呵一笑,“那是他会伪装,在你面前装洁身自好,装情圣,你别被他骗了。”
为了妹妹的幸福,塑料情兄弟又算得了什么?
连大少慢悠悠的吃着饭,也来了一句,“沈家人都很狡猾,特别会骗小姑娘。”
杜衡眼珠一转,“对了,还有女人为他割腕自杀呢。”
连翘吓了一跳,真的假的?“啊?死了吗?”
杜衡义正言辞的表示唾弃,“差一点点就死了,整一个玩弄感情的浪子……”
沈京墨一回来就听到连家兄弟拼命抹黑他,特别无语。
虽然两家关系很差,但他们好歹是互通有无的塑料情兄弟吧。
“咳咳,背地里诋毁我,真的好吗?杜衡,我们关系还算不错的。”
两家相互诋毁是常事,他一点都不稀奇,哪天和和乐乐的坐下来聊天,才是天下奇闻呢。
连三翻脸不认人,特别无情,“谁跟你不错?谁敢骗我妹妹,就是我的敌人。”
沈京墨早就做好了长期抗争的打算,谁让他的眼光这么好,一眼就看中了连家的女儿呢。
“我是以结婚为目的谈恋爱,非常认真。”
一听这话,连家三个男人的脸色都黑了,狠狠瞪着他。
谁同意了?
连三恨不得将他一脚踢出去,“滚滚,我们不同意。”
沈京墨不但不生气,反而笑的更开心了,“连翘喜欢我就行,其他都不重要。”
连翘被他们亦敌亦友的关系弄糊涂了,说对头吧,还能一起吃吃喝喝。
说朋友吧,黑起来毫不手软。
一直围观的连守正终于开口了,“孩子,你只要记住一点,我们两家三代的恩怨几天几夜都说不完。”
连翘闻到了狗血八卦的味道,眼睛闪闪发亮,“只有恩怨?没有情仇吗?比如求而不得,因爱生恨,嘴里说着恨,心里爱的要死要活,或者是我爱你,就要毁了你之类的戏码。”
在这个信息闭塞的时代,都没有什么娱乐,听听家族故事也不错啊。
连守正:……谁给我单纯的女儿灌输乱七八糟的东西?
连家兄弟:……自家妹妹的想像力好丰富,可爱!
沈京墨:……老婆懂的真多,好棒。
连翘大大方方的伸出手,“糖炒栗子冷掉就不好吃了,快给我。”
这世上能骗她的人不多,除非是她心甘情愿被骗。
沈京墨下意识的将食物递过去,连翘一颗颗的剥出来,香软糯糯的栗子,满口留香,满足的眯起眼睛,好幸福啊。
当然,如果有故事当佐料,那就更好了。
可惜,连守正不肯吐露半个字。
剥了皮的红薯送到她嘴边,热气腾腾的,香气勾人。
连翘没有抵住诱惑,轻轻咬了一口,只有一个字,甜!
沈京墨看着眉开眼笑的少女,嘴角微勾,只有这种时候,她才像个正常的女孩子,有种单纯的快乐。
“好吃吗?”
连翘用力点头,对美食的热爱全写在脸上,“嗯,特别香甜。”
连家人看着这一幕,心情很复杂。
杜衡忍不住吐槽,“我怎么感觉小妹对美食更感兴趣呢?沈京墨更像是个服侍公主的小侍卫。”
嗯,一定是脑补过头了。
连大少看了他们的日常相处,反而没有那么担心了。
谁哄谁,还不知道呢。
“只要小妹不吃亏就行。”
……
吃完东西,沈京墨硬是被连家人联手轰走了,防他跟防贼似的。
连守正将连翘叫到身边,小心翼翼的开口,“连翘,爸爸跟你商量几件事。”
这小心又讨好的模样,让连翘莫名的心酸,“您说。”
连守正是真的很在意这个女儿,却不知该怎么跟她沟通,儿子和女儿是不一样的。
儿子皮实,养的粗糙些没事,但软软娇娇的女儿可不行。
他完全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只能慢慢摸索。
“第一件事,我暂时不能公开你的身份,希望你能理解,不是嫌你,而是为了保护你,我们家有几个仇人。”
连家树大招风,救了不少人,结了很多善缘,当然也坏了某些人的好事。
还有一些杏林败类,竞争对手,都不是省油的灯。
男孩子需要历练才能成长,才能挑起家族的重担,但女儿,天生娇弱,生存环境对她们更不易,还是开心轻松些吧。
他就这么一个女儿,想让她在父兄的羽翼下恣意任性的活着。
无论她想要什么,他都能给她。
但,他不知道连翘从来都不是温室的花朵,她不惧任何挑战。
“二哥是被谁所伤?”
连守正呆了呆,没想到她这么敏锐。
“警方不久之前抓到了行刺的人,审下来说是生意场上的对家指使的,但我不怎么相信。”
连二少是在机场出口遇袭的,毫不防备的被刺,对方一得手就钻进旁边的车子逃了,显然是筹划好的。
不过,连家也不是吃素的,立马向各方施压,还拿钱悬赏。
这不,24小时内就将凶犯逮住了。
连翘心里一动,“现在市场确实挺乱,有些生意人不择手段,您怎么就这么肯定?”
连守正经历了无数风浪,有一种本能的直觉。“因为一查就查出来了,太过简单,好像事先安排好般。”
连翘明白了,“这是弄巧成拙了。”
连守正满眼的欣慰,“你比我想像的还要聪慧,不过,你像你奶奶,她智慧过人,坚韧不拔,心智超群,在那么艰难的环境下,还能守住连家的基业,护着我们兄妹三人长大,她是个非常了不起的女人。”
提起敬爱的母亲,他滔滔不绝,满口赞美之词。
“而你,在那样的环境下长大,依旧出类拔萃,你的医术是自学的?”
连翘也不怕,落落大方的点头,“是,我过目不忘,还能举一反三。”
“我们连家的孩子都聪明,天赋异禀。”连守正一点都不怀疑,自家的三个儿子都非常出色,一个是科研大佬,是行业难得的人才。
一个是经商奇才,开的连锁餐馆不下百家。
一个是电影明星,一出道就拿了影帝的殊荣。
连家的孩子要么不做,要么做到顶尖,只能说,智商都非常高。
连翘自然是一口答应了,公不公开的不重要,那些领导家的孩子姓名都是保密的,这是一种惯例。
连守正见她没有一丝勉强,心中大慰,“第二件事,我想带你去京城。”
连翘抿了抿嘴,婉转的说道,“我要在大学教书,还有生意要经营。”
生意刚刚铺开,跟学校也谈妥了,怎么能说走就走。
连守正耐心的解释,“连翘,你很能干,我很高兴,但从长远来看,文凭是必须要有的,我给你安排一个学校,读个博士文凭出来……”
学历非常重要,只有多读书,才能开拓视野,将来走的更远。
只有那些见识浅薄的人才会说,不上学也能赚钱当大老板。
连翘嘴角抽了抽,“博士?”
一上来就是博士,真是吓死人了。
连守正早就替她盘算好了,“是中医类的,我来当你的导师,以后你不管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有他护着,总能让她的路走的平坦又安稳。
他的这番慈父心肠,连翘能感受到,心里一软。“可是,工厂这边离不了我。”
“我这里拨一个人过去帮忙,让你表哥表弟在一边盯着,赚钱只是小道。”连守正从来不在乎钱财,有名的医生还会缺钱吗?
“这些年你过的太辛苦,我希望你能做一个快乐无忧的学生,好好享受校园生活,等学成了再出来教书,至于胡院长那边,我会跟他打声招呼。”
他给安排的很周全,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
还有一个原因,他不想让乔美华经常跑来纠缠连翘,远远的隔离开。
那样的女人不配当连翘的妈妈。
连翘有些无奈,“我挺喜欢赚钱的过程。”
会让她得到满足感。
连守正好言好语的跟她商量,“在保证完成学业的基础上,我不反对。”
嗯,忙碌些也好,没有时间谈恋爱了。
连翘略一沉吟,“我希望保有独立的空间。”
连守正有些伤心,“不想跟我住?”
连翘笑的甜甜的,“也不是,有时想一个人待着,有个只属于自己的地方。”
连守正琢磨了半响,这是没有安全感吗?还是怕跟他们住,会不自在?
罢了,先磨合磨合,时间长了就好了。
“周未必须回家住。”
他无原则的纵容让连翘很开心,眉眼弯弯,“好。”
看着她的笑脸,连守正心底升起一丝满足,余地只想守护着她的笑脸,让她无忧无虑的,弥补前半生的遗憾。
“孩子,我真的很高兴有你这么一个女儿,通透,坚强,又勇敢,你是我的骄傲。”
连翘心口烫烫的,如冬天喝了一大碗姜汤,“我还什么都没做。”
连守正摸摸她的脑袋,“你能活着,就是对我最大的安慰。”
连翘的眼眶一热,“爸爸。”
“哎。”连守正大喜过望,“你终于肯叫爸爸了,爸爸真高兴。”
这边父女温情脉脉,另一边乔美华愁云密布,守在警局苦苦哀求,求放了乔一莲。
那怎么可能?人证物证俱在,这案子钉实了,又恰逢严打,估计要坐个十年八年的牢。
乔美华又见不到收押的乔一莲,像无头苍蝇般四处乱撞,却求助无门,只好到处找连翘。
她去了学校,去了连家大宅,还去了医院,但一无所获,没有找着人。
她实在没办法,只好跑去医院堵连守正,跪在他面前,只求他大发慈悲帮着说说情,让警方将人放了。
连守正居高临下的看着涕泪齐下的女人,憔悴而又苍老,明明比他年纪小十几岁,却看着比他年纪还大。
但,他一点都不同情,只有满满的厌恶。
“乔一莲犯了什么罪?你真的知道吗?指使人将连翘引出学校,意图杀害!身为一个父亲,我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你怎么还敢来求我?”
而身为母亲,居然为一个伤害她女儿的罪犯求情,她这是疯了吗?
乔美华永远是我不听,我不听,我养女就是最棒的,不接受异议。
“这都是误会,一莲不是那样的人,她还给二少爷输了好多好多血,拼死救了二少爷一命,你就看在这份上,救救她吧。”
如今否认了乔一莲,就等于否认了她的前半生。
她连亲生女儿都离了心,岂肯再跟养女离心?
连守正眼神一冷,“我们给钱了,银货两清,你要是实在舍不得她,那就进去陪她吧。”
输了血就成了救命恩人,想要挟连家?真是痴心妄想。
若是心正不求回报的,连家自然会给一份好前程。
但,这摆明了算计,真当连家好说话?
别以为他不知道,当时医院做了总动员,不光是医院护士,连病人家属都闻讯过来。
验血型时合格的有五个人,医生的意思是每个人输一点,对身体没有太大的影响。
但乔一莲抢在最前面,还非要一个人包揽下来,不顾护士的阻止,哭着喊着坚持要输。
不让输,还哭哭啼啼的,好像全世界都在欺负她,别人能怎么办呢?
乔一莲真的不知道输这么多血意味着什么吗?
不,她知道,她好歹学了一段时间的医学,这是最基本的常识。
护士也一再的提醒,会有休克的危险。
但她就是不听,明知危险,还要输这么多血,她是看到了风险背后的富贵荣华。
五个人都输一点,只得了一点点人情,给点钱就能打发了。
但一个人拼着生命危险输,那就是救命大恩。
性质完全不同,这就是富贵险中求。
她在医院里正规输血,又有那么多好医生在场,怎么也能将人救回来,这是赌一把大的,用命当赌注。
别人看不出这一点,只当她有奉献精神,但连守正是什么人,立马想明白了。
乔一莲对自己这么狠,对别人只会更狠,这样的人太危险了,他不可能留下这样一个隐患。
乔美华心里一沉,“你说什么?”
连守正不恨别人算计他,唯独最恨别人算计他的孩子。
“跟她一起去坐牢吧。”
乔美华如被晴天霹雳砸中,肝胆欲裂,“你是仁心仁术,心地善良,对谁都慈悲的连先生啊。”
平易近人,对病人永远温和的男人,为什么就是对她狠心?
“你看走眼了,我不是。”连守正就算对她有一丝怜惜,也全被她作完了,“你走吧,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乔美华咬了咬牙,“我想见二莲。”
连守正的眉眼瞬间结冰,“这世上没有二莲这个人。”
乔美华立马改口,“我要见连翘。”
连守正奇怪的反问,“连翘?她是我们连家的大小姐,跟你有什么关系?”
如一盆冷水浇下来,浇的乔美华浑身发抖,“我是她妈!”
连守正一脸的你是疯了吗?乱说什么?
“你弄错了,连翘是淑兰生的,乔一莲才是你生的,再胡言乱语,休怪我不客气。”
淑兰是他的妻子,三个儿子的母亲。
乔美华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整个人如浸在冰冷的海水里,一颗心凉透了。“不,你不能夺走我的女儿,你不能。”
连守正这次见她,就是要将话说清楚。
她执迷不悟,那就来一招釜底抽薪,彻底绝了她的后路。
“连翘是我和淑兰的女儿,是连家的嫡出女儿,祖谱上也会这么记载,乔美华女士,我郑重的警告你,再敢胡乱攀扯,我就要了乔一莲的命。”
这事他跟儿子们商量过了,大家一致同意。
对连家,对连翘,对大家来说,都是最好的方案。
乔美华不是不稀罕吗?那就让她彻底剥离开来。
没有了连翘,她什么都不是,更别想用连翘的名头生事。
乔美华如被挖走了心肝,痛的眼泪都下来了。“不不不。”
连守正看着这个可悲又可恨的女人,微微摇头,她但凡有一点疼惜连翘的心,他也不会将事情做的这么绝。
他是不会让任何人拿连翘当利用工具的,更不会让这个女人坏了连翘的名声和前程。
“将她轰出去。”
……
此时,连翘回到了县城,召来许家兄弟一顿交待。
许小嘉不禁急红了眼,“表姐,你要去多久?不会不回来了吧?”
省城已经够远了,这会儿还要去京城,真的是太遥远了。
从这里到京城,要坐几天几夜的火车呢。
连翘坐在窑厂的办公室里,屋子里摆设很简单,两张办公桌,一个书架。
书架上堆满了书籍,全是管理类的。
窑厂从无到有,花费了许嘉善很多心血。
如今的窑厂样样齐全,甚至建了一排小屋子当宿舍,还弄了一个小食堂供饭。
一切都欣欣向荣,生机勃勃。
“暑假会回来的,你们也不用担心,一切照旧,我会写信给你们,有急事就打电话给我。”
“可是……”许小嘉心里发虚,他所有的勇气都来自眼前的表姐。
连翘随手拿起一本书翻了翻,看到有许嘉善的读书心得,满意的点头。
他已经意识到自己的不足,努力学知识,这是好事。
她给他弄了一张大学的旁听证,平时有空就能去旁听。
“等我走了,你们搬去那套小四合院住吧,厢房都空着,一人一间,住着也舒服。”
许嘉善的心思都扑在窑厂上,吃住都在窑厂,而许小嘉一个人住小卖部的楼上。
许小嘉开店开的有滋有味,却不想连翘要离开了。
“你不能不走吗?”
有她在,他就如同有了主心骨,什么都不怕。
连翘其实在哪里都无所谓,随遇而安的性格。
“学业为重,再说了,我也想多陪陪我爸爸和哥哥们。”
人家是一家团聚,总不能阻止吧,许小嘉整个人恹恹的,打不起精神。
连翘看向日益成熟的许嘉善,“表哥,你怎么不说话?”
许嘉善还能说什么?她心意已定,只是来通知他们。
她说一不二的性子,他不是不知道。“你放心去京城吧,这里我给你守着。”
许小嘉的眼眶红红的,依依不舍。“表姐,以后我做的饭菜都没有人捧场了。”
“你哥呀。”连翘扬了扬下巴,眼珠转了转,“要是实在舍不得我,可以跟我去京城,我还想在京城开一家店,既帮人看诊,又做药膳生意。”
她打算开个这样的小店,每天看几个病人,配五桌药膳,走高档定制路线。
拿来练练手,顺便赚点钱,又不用太累。
许小嘉眼睛一亮,“那,能在京城开家小卖部吗?”
“不能。”连翘笑眯眯的说道,“要开就开一家大超市,上千平的,楼上卖吃的穿的用的,吸引客流,楼下就隔成一个个店面,租给别人,主打餐饮,打造成一个吃喝玩乐一条龙的场所。”
县城人少,消费低,才开个小卖部。京城人多啊,当然开大超市赚钱。
许小嘉兴奋的满面通红,“表姐,我要去京城!我帮你开大超市!”
他太喜欢开小卖部,哦,不,大超市,每天光是看着成千上百的商品,就很满足。
听上去特别带劲!
“哥,我们一起去吧!”
许嘉善考虑问题成熟冷静多了,“小嘉,别胡闹,那是京城,物离乡贵,人离乡贱。”
县城是他们熟悉的地方,而京城人生地不熟的,让人很不安。
他生性保守,但许小嘉就是热情的感性派。
“哥,去大城市打拼,才能实现我们的价值,机会更多。”
许嘉善还是不为所动,“我不想去。”
“哥。”许小嘉急的不行,他不想跟哥哥分开。
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连翘皱了皱眉头,“外面怎么这么吵?”
窑厂的大门口聚集了一群人,几个壮年男人推着一辆推车,推车上躺着一个文弱的中年男人。
推车往大门口一扔,大家齐齐大叫起来。
“许嘉善,许小嘉,你们快出来。”
门房老陈一眼就认出这些人是清水村的,推车上的文弱男人是许文,围在四周的是许文的妻儿。
他们这是跑来闹事啊。
老陈急的直跳脚,“别闹,这是窑厂,不是村里。”
老陈是陈石头的爷爷,年纪大了,干不动重活,但守门房还是可以的。
都是认识的人,乡里乡亲的,不好做的太绝。
但,清水村的人是存心过来闹事,大喊大叫,闹腾的不得了。
老陈眉头紧皱,十几个村民都是好吃懒做,被厂里刷下来的那部分人,估计心里不平呢。
许嘉善兄弟俩出来时,就看到这混乱的一幕,脸色都不好看。
许文眼睛一亮,大声叫道,“嘉善,小嘉,快救救爸。”
许文的一双儿女看到许家兄弟穿着得体干净的西装,嫉妒的眼睛都红了。
几个月前还邋里邋遢,穿的是补丁的旧衣服,这会儿抖起来了,比他们穿的都好,好气。
许嘉善远远的看着,满眼的怒火。“这里不是医院,我也不是医生。”
林香香大声叫道,“你这不孝子,你爸摔断了腿,你怎么还不拿钱出来?先拿一千块,不够再说。”
得了,是来敲诈的。
许嘉善气的浑身发抖,“我们已经脱离父子关系了……”
别说一千块了,一百块都不给。
林香香冷笑一声,“笑话,父子关系是能脱离的?一日是父子,终生是父子,你们有义务赡养许文,赶紧掏钱吧,要是耽误了病情,我就去告你们不孝,让你们坐牢。”
协议书算什么?她早就撕了!
凭什么他们吃香的喝辣的,管着这么大的窑厂,他们的老子却不能沾光?
许家兄弟还有什么不懂的?这是看他们过上好日子,心里不平衡了。
“没钱。”
就算有钱,也不会给,一旦给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这辈子都不能消停了。
林香香是出了名的泼妇,没有底线的那种。“别装了,我知道你们发大财了,赶紧拿出来。”
许嘉善强忍着怒火,不想将事情闹大,毕竟这是连翘的厂子,闹大了影响不好。“我们只是打工的,哪来的钱?”
林香香冷笑一声,“不给是吧?好啊,给我往里冲,将所有东西都砸了。”
清水村的人如打了鸡血般亢奋,满面通红的怪叫,正准备冲过去搞破坏,一道微冷的声音猛的响起。
“谁敢?我倒是想看看,谁敢在我的地盘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