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环往复每日一的迟到。
雷打不动背不出书来向他伸出的掌心。
课堂上众位皇子的嘲笑、鄙夷……
来自皇上一再的好言相劝……
这一切的一切,难道说……
呼吸瞬间哽在了喉头,纪白蹭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拧眉神情复杂的看了一眼此刻已然空置的李承训的位置,然后目光颤抖的将视线最后落在了大敞开的上书房门口。
所有的答案其实早已呼之欲出。
纪白僵硬着双腿,机械的坐回到了座位上,继而缓缓松开了手中刚刚始终捏着的李承训“试卷”,重重叹出了一口气。
师傅这是怎么了?
如果说,刚刚纪师傅的表现他们可以理解为是看了李承训乱七糟的试卷后的“恼羞成怒”。
那现在,纪师傅的这般表现是……
这种无法掩饰的震惊、落寞、伤感……怎么看也不想是怒极攻心所表现出来的样子。
难道说,李承训的那张试卷并非乱写的?!
当推敲出这一结论后,李承乾的背后瞬间被冷汗沾湿。
他抬眼强自镇定的看了一眼面前空空的桌椅,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后,缓缓吐出……
无论发生什么,他都必须先要完成手头的这份“考卷”!
他是一国的太子,他不能,不可以,也不允许就这么自乱阵脚!
李佑大概也意识到了事情并非他所想象的那样。
那张试卷……
当过往的一切扑面而来时,他突然攥紧了手心。
——齐王弟弟,下次请不要再这般冲动了!
昨日那人眼目带笑的低语,此刻仿佛再度炸响耳畔,看着不远处那张空空的桌案,李佑一度忍下了自己想要扑过去将其掀翻的冲动。
和面前众位愣神的哥哥们不同,在与李承训对视完后,李治从他起身交卷,到他与老师告辞的全程里,都没有顿神停笔。
这一来,李治可以说不费吹灰之力的就跑到了他们的前面。
当他写完最后一道题的最后一个标点符号后,对面刚刚已然乱了阵脚的众位哥哥们,还仍旧伏案在最后几道题目上奋笔疾书。
没像刚刚李承训交卷时弄的那般“惊天动地”。
李治从起身到告辞都轻的好像不复存在般,直到第三个完成试卷的李承乾写完,放笔,起身整理试卷抬头的瞬间,才是发现,那个一向默默无闻的弟弟李治,早已消失了踪迹。
雉奴今天也挺快啊~
李承乾眯了眯眼睛,但很快就把脑海里乱七糟的念头驱逐干净了。
李治怎么说也是他的亲弟弟,而且年龄还小,所以无论是思维还是想法都可以说极尽单纯。
因此他怎么合计,都觉得小孩儿仅仅只是因为,没有被刚刚李承训提前交卷一事影响到而已。
毕竟按他现在交卷的这个速度来说,只要是将《论语》掌握透彻后,都可以办到,没什么好震惊或者讶异的。
在李承乾交完卷子准备离开上书房的时候,陆陆续续也有不少皇子起身开始交卷。
看着桌上渐渐数量多起来,且错漏百出的“试卷”后,李承训那张令他“颜面扫地”的卷子,暂时被纪白抛诸脑后。
大致是有听说上书房里今日发生的事情,所以李世民一下早朝,连朝服都没来得及换去,就拐进了纪白的上书苑。
“老纪!”
私下里李世民最喜欢这样唤纪白。
闻声,端坐在桌案前盯着李承训试卷发呆的纪白,像是猛然回神了般,“噌”的一下从椅子上窜了起来。
目光才瞥到那抹明黄,就“咚”的一声,重重跪在了地板上。
“臣纪白,叩见皇上。”
“快快请起。”
李世民忙扶起地上的老先生,一甩龙袍的后摆坐到了上书苑的主位上。
“我听说你今天在上书房里课堂测验了一把?”
李世民虽没有直说,但纪白很清楚他想问什么,且想听什么!
并未拖沓。
闻言,纪白急忙转身,从桌案上拿起李承训的那张考卷,便用双手捧到了李世民的面前。
一见试卷,李世民甚至都没有去接一旁小太监端来的茶水,就直接就仔细端详了起来……
这字……是学的王羲之的字体?
好字,真是好字啊!
这回答……也确实无懈可击。
“老纪教出学生如此,你确实辛苦了!”
李世民一面盯着面前的李承训的试卷,一边毫不遮掩的对面前的纪白夸赞道。
闻言,站定在一旁的纪白,却丝毫没有因李世民的表扬而显露出一星半点儿的开心来。
这学生不是他教的,也更不是他能教出来的。
这个道理,他相信不仅他,李世民心里也懂。
“老纪,我听说承训的这张卷子……”
李世民眯着眼睛,像是不大相信般,故意没有将后面的话说完。
“回皇上的话,确实用时不到一个时辰。”
纪白回答的声音极为低沉。
明明处处都充满了无力感,可却依旧让李世民的耳畔产生了“嗡嗡”的响声。
“当真?!”
片刻后,他猛地扬起了声音。
在得到面前纪白重重的点头后,李世民终是渐渐沉下了脸色。
心口一时间,复杂的无法言语。
而幼年时,渐渐因为李渊离世而带走的恐惧,仿佛再度回到了他的心里。
李承训是他的亲侄子,是李建成的血脉。
他不是自己本以为的歪脖柳,而是一棵比李承乾更为优秀的小白杨……
他要不要动手?
要不要做到斩草除根?!
李世民眼神幽深的从试卷上移开了自己的目光,暗暗攥紧了垂在身侧的手掌。
……
…
——“为父爱了你这么多年,护了你这么多年,就教导出一个杀兄弑弟,连幼侄都不愿放过的嗜血狂魔?!”
…
……
当年玄武门之变后,李渊的质问仿佛依旧声声再耳。
十年前血流成河的场景,此刻随着脑海里的质问声,在度闪现在眼前。
……
…
——“民儿,父皇愿意原谅你了,你愿不愿意原谅自己呢?!给你侄子一个活下去的机会吧,你已经是皇上了,他一个无实权的小孩儿能威胁到你什么?!”
…
……
李渊临死前的话夹杂在十年前的质问中,仿佛生生将李世民劈成了两半。
指甲的尖锐早已刺穿了掌心,可李世民就和感知不到疼痛般,一直一直那样攥着……
良久后,他终是重重叹出了一口气,松手拍了拍面前纪白的肩膀,转身离开了上书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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