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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6回 狰狞画在美艳上,绝望掺在欲望里

    再后来,夜里睡觉时,南山开始一身一身的出冷汗,潮湿的几乎将整张床褥浸透。

    那时候,发现这一点的南山,曾面色苍白的看着清光,摸着它湿漉漉的灰色绒毛,对这个从前明确表示过讨厌潮湿环境睡觉的猫问,它要不要换个地方睡。

    清光当然不要。

    死也不要。

    不就是湿了点吗,夏夜里暑气难挡,他就当洗澡了。

    再说了,美人身上的东西,就连汗珠儿也是香香的,这世上但凡有点品位的人都不会嫌弃。

    说不定在他身边泡的久了,他也能熏出一身香喷喷的毛呢。

    清光一边说着,一边翻过来滚过去的往南山身上蹭。

    南山微微掀着嘴角,露出一点苍白的笑意,将大猫摊平搁在自己的身上,用手指轻轻梳着他蓬松的软毛,沉入梦乡……

    “再后来,他每日躺在床上的时间越来越长,从一日只睡四个时辰,渐渐变成六个时辰都在沉眠,到了最后的那两年,甚至每日近乎八个时辰都闭着眼睛……”

    在那些越来越短暂的清醒时光里,随着清光焦躁不安的情绪日益增长,南山的痛苦也是与日俱增。

    并且,清光发现,他的记忆也开始衰退了。

    南山渐渐忘记许多过去的事情。

    忘记自己曾有过父母,忘记他这一生中唯一无忧的童年时光,忘记在千秋书院,他曾为许多流血受伤的少年抚琴作画。

    也忘记,他曾经救过一只猫。

    南山总是在醒来后问他“灰风,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呢?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呢?”

    第一次,清光很老实的告诉他“很简单,千秋书院里,我受伤了,你救了我,从此我便待在你身边了。”

    第二次,清光很不老实的说“很简单,千秋书院里,你受伤了,我救了你,从此你便黏在我身边了。”

    第三次,南山再问,清光还是笑“老子夜观天象,预见山中将有一美人出世,于是便前来等候,这才成就了你我今日的主仆缘分……干什么干什么,手拿开,想什么呢,老子才是主!”

    可到第四次,清光刚张嘴就哽住了。

    明明一早便想好了说辞,可看到南山目光迷茫的望着他问出这句话,他再也控制不住,扑过去扒在他的胸口,哽咽着“南山,你不用管我们是怎么认识的,你只要知道,不论什么时候,不论发生什么,我总会陪在你身边……”

    躺在床上的人类,肤若凝脂白玉,面容艳丽无双,可他喘息之间,早如风中残烛,强弩之末。

    所不变的,唯有那双瞳仁里始终不曾坠落的灵魂,依旧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渐渐的,清光也不再离开床铺了,他拿出比从前闭关修炼时还要强的耐心,每日都守候在南山枕旁。

    南山睡着时,他便用尾巴爪子给他擦汗,南山醒来,他便叼来吃的,将那些甜甜的糖果一个一个的塞进他的嘴巴里,然后在这些甜甜蜜蜜中,不厌其烦的同他解释那些过去的事情。

    南山是个不会表达痛苦的人,这辈子都是。

    所以清光以为,他这样越来越长久的沉眠,便已是他的身体所能表现出来最痛苦的模样了。

    可他没想到,到了第九年,南山的身体状况再次恶化了。

    他开始在睡梦中不断的痉挛。

    就像从前被种下蛊虫时那样,瑟缩着身子,颤抖着,抽搐着。

    额头、颈上、胸前,一层层的汗水汇聚着流淌下来,流过他直至此刻依旧如羊脂白玉一般的身躯,流过那高大身躯上,根根凸起的青筋。

    多么美的画面啊。

    狰狞画在美艳上,绝望掺在里。

    清光想,倘若此刻白云骨在,她必定会被这绝路美人残忍又极致的肉身,惊艳到眼中再也容不下其他人吧。

    他这么想着,在这孤独的黄金坟冢中,眼泪控制不住的肆虐开来。

    这个人类,他大概已经痛到极端了吧,非如是,怎能狼狈至此呢?

    可清光不知自己还能做什么,他在睡梦中便已经这般痛苦了,清醒时又当如何?

    他连叫都不敢叫醒他。

    ……

    孤云隐,鹭斋。

    这一段过往,如今回忆起来依旧能要人性命一般,在这清风加阴风阵阵的鹭斋中,清光沉声说完,胸腔中的怒火竟在他背后燃出了一身的汗。

    痛苦中,他再一次忘记,他对面坐着的是两个什么年纪的老东西。

    清光连声问道“你们知道这种亲眼看着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受折磨,自己却什么忙都帮不上的感觉吗?你们经历过这样的绝望吗?你们能体会我这种痛苦吗?”

    虽然这种事其实也没什么好攀比的吧,但将离掰着手指头数了数“经历的不多,公平起见,以你这个年纪为标准,唔…也就次吧。”

    ???

    清光一口冷茶喷了出来“我说的可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你在我这个年纪就已经经历了个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受到非人折磨了?那以你如今这个年纪呢?百个???”

    将离十分谦虚且严谨的掐指一算“那不至于,小几十个吧。”

    清光脑子懵了一下“难以想象你这辈子都是过的什么…不对,难以想象你身边的那些人过的都是什么日子,怎么但凡跟你扯上关系的就没什么好下场?”

    将离摆了摆手“时代不同,在我们那个年代,你随便到街上拉一个人都能给你数出一串悲伤往事来,更别说神仙了,上战场的,哪能不死几个亲戚朋友呢?”

    行吧。

    或许乱世下,的确离别多。

    “那无常爷呢?您这么没有人性,可也有体会过这样的痛苦么?”

    将离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范无救白了她一眼,转过身勾住清光的脖子“你都说了我没有人性,还问屁呢?不知道我在地府每日干的都是折磨人的活儿?”

    清光呵呵一声,不敢答话。

    将离却不屑道“那些整日里挨你折磨的又不是你什么人,你自然不会为他们心痛,这里讨论的是生命里重要的人,你这答案,都从极乐城歪到归墟海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