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子玉的那个问题,林夕顿了顿,转过头“即便你发了誓,这个也不方便说。”
“……”
望着湖中游鱼,林夕道“但我的妻子曾经对我说过的话,我可以告诉你。或许你听完,能明白一些。”
“什么?”
轻吸一口气,吸了吸这孤清的月色。
林夕转动着手中的钓竿“她曾经对我说,两个人在一起,身体上的喜爱,是骗不了人的。”
“喜欢你的脸,你的手,你的头发,你的身体,你的气味。”
“甚至你穿在身上的衣服,你拿在手中的佩剑,你尝了半口的糕点。”
“在这个世界上,我只这样喜欢你。”
“那些所有原本与你无关的一切,如太阳,如月亮,如空气,也都因为与你沾染了一点关系,而让我无比喜欢。”
“……”
子玉再次说不出话了。
震撼之余,也有点无法直视。
身体?气味?衣服?糕点?
原来你们上古时期的神仙,谈起恋爱来都这么热情奔放的么?
同样的月色下,一半孤清,一半温存。
年轻的北阴君是站在温存的那一半,他抿了抿唇,占据着整片山峦间的所有温存,心内忍不住轻叹一声。
人皇的妻子,这样喜欢他,可最终,她还是香消玉殒,只留人皇一人,千万年的回忆过去。
将离说的不错,林夕的声音总是很平静。
说起道理时平静,说起因果时平静,说起曾经妻子对他说过的话时,也依旧平静。
平静的,好似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什么东西,能真正让他的心起一丝波澜。
就像是…还活着,但已经死了一样。
子玉安静的站在他旁边,这个三界至尊的身侧,忽然就这样想到。
这样想到之后,那些什么道理、因果、往事,一瞬间好像就全不重要了。
他只看着眼前这个立于众生头顶的神明,心中有一股无法言喻的痛苦。
而林夕还在对他说“感情这样的事,源于没有道理,大多数时候,又发展的不能防备。”
“所以不必拿自己的标准来衡量对方,只需要知道,对她来说,那样做是因为真的非常非常喜欢你,就行了。”
或许吧。
或许吧……
是重要的,但也不那么重要了。
子玉有些恍惚的点了点头“多谢人皇教诲。”
林夕转过头,眼睛里有一点疑惑,但还是平静的看着他“你刚才没有在听我说话,是在想什么?”
他什么都没有想,又好像一瞬间想到了所有。
看着林夕的眼睛,子玉咬了咬牙,忽然间跪下身来。
他面色苍白的跪在这安静的湖岸边,抬着眼,看着眼前的至尊真神“请您恕罪,但有一件修行上的事,子玉还想请教。”
终于要说到这件事了么?他还以为这个年轻人能坚持着与他瞎扯多久。
林夕微微垂眸“你的师门在昆吾山,你的师尊也在昆吾山,修行上的事,你不先去问他,却来向我请教么?”
子玉面色惨白的低下头“这件事,不能告诉师尊。”
“我倒不知该不该夸你诚实。”林夕轻笑一声,睨了他一眼。
几句话的功夫,他跪在这里,额间已聚满豆大的汗珠。
子玉咬了咬牙,他收回人皇平易近人这句话,不是语气平缓、有问必答就叫平易近人的!
人皇就是人皇,他站在那里一边钓鱼,一边说话,周身不释放一丁点威压。
可心随意动,法随心动,口中说出来的话,皆与大道法则搅和在一起,无形之间,便能使人心悸窒息。
这样的难受,没有肉身上的苦楚,却比颜渊那样直接的压迫十倍不止的折磨。
这当真是至尊之威,无上之境。
子玉弯下腰,额头贴在地面,低低的,声音喑哑“请人皇解惑。”
林夕摇头“你说让我为你解惑,但是小玉,你心中的惑太多了,我无法为你解惑。”
“我……”
林夕微微皱了下眉“这是你的修行,你要明白这一点。”
“这是我的修行?”子玉怔了怔,喃喃道,“我不明白。”
“是啊,修行,解惑,解心中之惑,解众生之惑,解天道之惑。”
子玉看到,林夕仰头看了一眼罩在这片山谷上的天空,好似在赏玩星辰。
可他看不到的地方,人皇的眼睛。
眼睛里是星辰不是星辰,月光不是月光,天空不是天空,唯有秩序与法则的锁链,交错着,缠绕着,将这整个宇宙维系成一个整体。
既将它维系成一个整体,又将它紧紧的禁锢。
而禁锢着一切的中心,立着一面碑。
大道之碑,玄黄为本,大道为文,所谓大道,风雨雷电,太阴太阳,武道真意,寒冰法身……
真龙立于天,那是叫岁月添在上头的,高高悬于世界头顶。
红莲埋于地,那是滋养在黑暗之下的,深深焚在众生心中。
而今,乾坤之外,又有新神,破命而出……
林夕就这么望着天空,告诉子玉“你的道与旁人不同,但我不能明明白白的告诉你,我若告知于你,这是毁你。我能说的皆已说了,剩下的,自己参,自己想。”
能说的?
解心中惑,解众生惑,解天道惑么?
子玉依旧跪在那里,目中迷惘“您说我的道与旁人不同,可是您当初对师尊说的那个命数?”
“小玉,我从未在任何人身上看到过什么既定的帝王命格。”
林夕平静的说出这句话,这句影响了他前半生的话。
而后又平静的说“我只是在见到你的第一眼,看到了不知何时的未来,你与另一个孩子一起统治这一元宇宙的画面。”
而那个画面里,没有他这个人皇的半点气息。
子玉猛地抬起头“另一个孩子?统治…这一元宇宙?!”
林夕轻轻嗯了一声“那个孩子,比你要小一些,同样的,也是个很难管住的性子,所以我也没有留在身边教养。”
“这…为何,为何会是如此?”子玉有些混乱的摇着头。
“那我不知道。总之我看到的就是这样。”
林夕收回仰望天穹的目光,再次落回到湖面上,有几分松缓的摆了摆手“你不必在意这些东西,晓得这件事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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