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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颜无一夜未归,贾赦气得晚膳多吃了半碗米饭,贾琏和迎春眼看气氛不对劲,草草扒完饭就回房歇息,也不敢来捋虎须。

    翌日,寒风阵阵,阴云沉沉,贾赦闷闷不乐地瞧了天色,纠结着,出门还是不出门

    凉风刺激着颈间雪白的皮肤一颤,他忍不住拉拢微敞开的衣领,眉间露出一丝抹不去的惆怅。

    “颜颜”喃喃一句,坐回椅上,拿出一杆毛笔,铺开一张帖子,几次下笔却写不到一行字。

    贾赦暗着眸色,按捺着心中急躁的念头,干脆把写好的内容抹黑了,粗鲁地揉成一团扔到垃圾篓子里,一炷香燃尽,贾赦还没有写好这份请帖,其实不是想不好内容,而是难以启齿。

    他知道自己之前的手段太幼稚了,重活一世还这般愚蠢,还不如一碗孟婆汤忘得干干净净。

    而现在为了让颜颜见自己,他又做出一个傻瓜式的决定,没有啥误会是一个热烈的吻解决不了,若是有,贾赦童鞋表示那就来两个吻,本老爷就是这么热情爱主动。

    最后,他写了一封自己想呕吐的请帖给敏郡主,言之凿凿,真诚实意。

    写完之后,他去了竹苑喝酒,借酒消愁。

    除了那天目睹颜无离开的下人心中隐隐有猜测,府里其他人还不知情他们心中认定的未来夫人又离家出走了。

    贾福老管家有敲打过那天的几名下人,叮嘱他们不许透露此事出去,所以更是寥寥无几的人知情小情侣闹别扭。

    太上皇听闻贾宝玉的风声,又一直找不到太子的转世,心情焦虑极了,打算给自己找些事做,正好贾政这一房撞到铁板上了。

    这位普天之下除了皇帝权力最大的男人收拾人的欲望一发不可收拾,最重要的是真的被他查出了贾珠跟他的五儿子有关联,儿子相残可是太上皇坚决不容忍的底线,于是贾代善暂时解脱了,不用到处跑。

    无巧不成书,颜无前天走,贾代善第二天上门,他找的人正是亲儿子贾赦。

    “前院的小吉说,老爷写了拜帖给盛亲王府,邀请敏郡主殿下明日共赴白云寺庙一游,赏梅花。”

    “真的吗”

    “真的,比金子还真呢,就是可怜了颜护卫。”

    “可怜才可恨。要不是他缠着老爷,老爷已经娶妻了,何必要背上断背的恶名,而且敏郡主家世那么好,真搞不懂老爷的想法。”

    “从来只闻新人笑,那管旧人哭,不过这事也说不准。这福管家面前咱们别说错话,他老人家可是很看好这一对。”

    “呵呵。”

    两个粗使站在回廊的石子路上闲聊,路过的迎春听了之后,小脸一紧,不悦地瞪了两名无辜的下人一眼,娇声呵斥“背后说人坏话,算什么好汉子”

    “大姑娘恕罪。”两名下人惊慌地叫嚷,立刻跪地求饶。

    “扣你们一月月钱,再被本姑娘捉住你们的小辫子,哼哼。”迎春也开始接触一些管家的账本,还是知道自家府上的工钱高出同级别府门一倍,这个惩罚金额会让他们肉痛却不会影响到家里的老小生活。

    他们显然也知道迎春手下留情,但是那严厉的口吻还是吓到了他们,心中对她产生了一些上位者的敬畏,也很佩服迎春年纪小小处事还算公道,又不失娇俏善良。

    迎春跑到贾赦的书房,却惊鸿一瞥地见到里面有人,那熟悉的背影,让迎春心里一喜,喜上眉梢,眉眼弯弯,笑吟吟地道“颜无哥哥,颜无哥哥,你回来了。”

    颜无昨日走之后,找了一家酒馆,买了一坛酒,点了一些下酒菜。

    京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他就碰上了大晚上出来浪的忠顺王爷,对于这个异母弟弟,他了解到都是从他人嘴里。

    这弟弟是胆子肥了,爪子也该剁了,敢搭在孤身上。

    至于忠顺王爷的下场,被颜无狠狠揍一顿,猎艳猎到亲哥哥头上,也算他倒霉到家了。

    颜无吹了一夜冷风,眼珠子发红了,黑眼圈深重,整个人颓废又冷寂。

    他还没回答迎春的话,耳朵一动,脚步声,两个人。

    迎春没回过神来,二人已经躲在书房外面的墙角阴影处,大眼瞪小眼,颜无做了个安静的手势,修长如玉的手指在两片唇瓣之间竖起来,白得耀眼与浅浅粉色搭配,竟是魅惑勾人心弦的美,可惜稚子心性的迎春完全不会欣赏,她比较关心的是,为什么自己要跟小老鼠一样躲躲藏藏。

    杏眼疑惑地问颜无,他摇头,低低安抚“乖,别说话。”

    迎春被近距离的迷人声音迷得晕忽忽点头。

    屋内,贾代善嫌弃地望着这一地的纸团儿,嘲笑“听说你的小情人跑了。”

    “我们好得很,甜甜蜜蜜,他昨晚还给儿子暖被窝。”贾赦输人不输阵,死鸭子嘴硬地反驳。

    颜无感到面上一热,孤是带着面具不透气吗

    太子您是忘记自己没戴面具吗提起精神,继续偷听。这蹲墙角偷听的爱好还是学了太上皇十成十,也从侧面说明天家父子里这一对真是奇葩了,亲力亲为养大一个皇子,即使是寻常富贵人家也少见的很。

    “这么稀罕对方,那老夫怎么听到的是你们在冷战。若是你厌了腻了,老夫帮你早日寻个美貌媳妇,你爹我看那个小郡主就很不错,知书识礼,善解人意。”贾代善不遗余力地挖墙脚,踩着颜无这块踏脚石。

    善解人意贾赦觉得他爹吹的脸都不红也是够厉害,那么刁蛮任性的女人,他才不要呢。这个爹估计是假冒的,这么帮小郡主说好话,被收买了吗

    颜无听到荣国公的“厌了腻了”,眸子顿时一黯然,失去平日的光芒。

    迎春性格敏感,察觉到身边大哥哥的低落情绪,小手挣脱出来,拍拍颜无的胸膛,恰好那位置是心脏,手心里跳动的声音让她有些好奇,旋即又兴起了顽皮的想法,戳戳这里,戳戳那里,总之逗留在心的圆圈。

    “我对她不感兴趣。”贾赦一句话聊死了天。

    “那你还约小郡主去赏梅同游,闹事吗欺负人家姑娘吗”贾代善语气不善地一掌拍下桌子,桌上的东西跟着震了一震,贾赦没好气地压住面前的紫色宣纸,特别染制的颜色,裁剪出信笺的惯用长度。

    “我自有打算,也不会欺负小郡主。”贾赦眼睛专注在自己的宣纸上,行云流水地写下一行字。

    贾赦小心地吹干,贾代善唠唠叨叨地大半天,却发现正主左耳听右耳出,本来是有点小脾气要发,却也挺好奇大儿子写了啥玩意,这般小心翼翼。

    “”贾赦手一挡,压根不给老父亲面子,亏得贾代善懒得跟他计较。

    想起正事,贾代善正了脸色,板着老脸道“赦儿,儿女情长先押后,为父有很重要的事告诉你。”

    “若是跟皇家有关,我不想管。”贾赦先给自己留退路。

    “这事关乎大庆百姓的安危。”贾代善也没斥责他的耍宝,面色一沉地道。

    “通敌叛国起兵造反红颜祸水迷惑君上”贾赦每说一个,吊儿郎当的态度,对于多活一世的人眼光也长得多,这句话里其实透露了几分天机,但是他不敢全盘托出,只好掩饰性地试探问几句。

    比如某位王爷通敌叛国。

    贾代善也不喜欢吊胃口,闷声道“西南的浔阳城出了疑似时疫的病情,还不确定具体的情况,暂时被城主压下风声,当今也快有动作了,你应该在前往名单上,早作准备。还有,边境恐有异族来犯,夏侯将军被人刺杀,杀手服毒自尽,那一带风声鹤唳,京城还是歌舞升平,老夫担心”

    “担心啥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子撑着,您老安心享晚福,这些忧国忧民的大事还是需要靠我们这些有为青年去解决。”贾赦嬉皮笑脸地道,对贾代善勾肩搭背,说话的口吻尽是忽悠。

    贾代善听他说的一愣一愣,还真被忽悠上去了。

    两父子难得相处融洽,没有贾赦刚重生时,两人关系那般尴尬疏离,贾代善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一点,嘴角忍不住翘起来。

    为人父母,谁不希望跟孩子和乐融融呢贾代善这位驰骋沙场的老将也为跟亲儿子缓和关系感到满心欢喜。

    贾赦把写好的宣纸压好在桌上,走出书房还不忘给门上锁,看得慈父心爆棚的贾代善面皮一抽,这孩子警惕心好强啊

    目之所及,父子俩走后,颜无从书房后墙慢慢走出来,牵着小姑娘的手。

    颜无心中下了决定,放开迎春的小手,语气刻意温柔了几分,诱哄道“迎春,今日之事算是你和颜无哥哥的小秘密,别说出去,好吗”

    “好啊。”小姑娘爽朗地答应。

    “你回去吧,你祖父估计想见你。”颜无引导着孩子的想法,岔开话。

    “那,颜无哥哥,迎春先走啦,我也想祖父了。”迎春礼貌地点头微笑,迈着小碎步,姿态优雅地转身跟上去。

    颜无左顾右望,见四周无人,推开假装关紧的窗户,身手敏捷地跳进去。

    颜无小声嘀咕、抱怨“恩侯也真是的,自家里还锁门,害得孤要爬窗。”

    他走到桌前,目及宣纸的内容,眼瞳一缩。

    颜颜,你偷走我的心,还要偷走我的第四张信笺。

    落款是你亲爱的赦老爷。

    颜无沉默良久,从衣衫里抽出随身携带的一个精致荷包,荷叶莲图案。

    里面放着三张对折的纸,他慢慢打开来。

    赫然是贾赦的簪花小楷笔迹,秀气婉约,又有一丝坚韧的品性,字如其人。

    分别是

    归来的第一晚,我梦见了一双美人眸。

    那个人占据了我的梦境,他是谁

    上穷碧落下黄泉,与君夜夜共枕眠

    他把四张信笺深深地看了一遍又一遍,整齐叠好在一旁,用文房四宝的砚压住它们。

    旋即,他还是翻窗离开,隐晦地眸光闪烁,瘪瘪嘴,真是不潇洒的方法。

    有机会跟老管家反应一下,把窗户翻修弄高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