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洁而不失气派的厅堂上,所有人都正襟危坐,他们的眼神透露着坚定、而大气凛然的光芒。
安承夜右手闲闲的搁在身边的桌案上,手指轻轻地在茶杯旁边敲击着,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前方。 他明明是个瞎子,可仍让人有种他不是瞎子的错觉。
那在婚礼上以安承夜父亲身份出席的面具人,此刻正坐在靠左手离安承夜最近的地方,同样是一脸的萧煞之气。 许久,他的嘴唇翕动了几次,终究没有出声。
“龙脉一事,处理得如何”此话无头无尾,安承夜的声音又是如此的断然,仿佛平静的湖面,突然砸下了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 既叫人意外,却又在情理之中。
“回少主,龙脉的位置已经确定,只不过……”
“程骏,旦说无妨”
抱着双拳站在堂下的程骏对安承夜看了一眼,又拿眼瞟了面具人一下,这才垂首继续说“似乎朝中也有人发现了龙脉所在,只不过,他们误将龙脉当成了金矿,正一层层上报,准备开采。 ”
“什么!”安承夜闲闲敲击的手指终于停下“此事万万不能漏露,非我方知情者,一律,杀、无、郝!”
“少主请三思,此事骥阳店、北坡、马家村三个村中,几乎家喻户晓。 若真要杀,这千余口无辜的人命……”
“三个村子的村民都知道!”安承夜这次是真地惊讶了“那帮狗奴才,别的本事没有。 这嚼舌根子的功夫倒是一流!程骏,依你之见呢?”
“回少主,我已打点朝中相关人士,篆改了这一消息。 朝廷很快会撤回驻龙脉附近的官兵,我想,大家应该对带金色的佛泥没什么兴趣。 介时,我们再派兄弟陆续进住包围龙脉的三个村庄。 伺机而动,以保万无一失。 ”
“哈哈……金色的佛泥?”安承夜嘴角微勾。 这一抹微笑,当真如冰雪消融后地第一抹春色,那般炫惑人心“好、好,好你个程骏,这都给你想到了。 爹,你说昨天我的提议如何?”
“现今看来,由程骏带领蓝巾兄弟自是当之无愧。 只不过。 我以为,他还能胜任更大地重任……”
……
处理完近日的事务,安承夜和面具人终于得空,走到后院的小榭里品茶。
天气微凉,阳光却很好,院中阵阵花香传来,间或有几声鸟叫。 虽已非寒冬,这鸟叫倒是难得。
“爹。 为何不问我怎么不去寻找镜薰?”
“好男儿,志在四方,我理解,你自是以大事为重。 ”
安承夜回头,看往面具人所在的方向,在旁人看来。 他倒真像在看面具人。 说不出他的脸上是什么样的表情,似乎充满痛苦、哀伤、欣喜、温柔……又似乎,就只是这样,什么也没有。
“难道,爹就不心疼?”
“生死自由天命,那一年,我已经做出了选择,你又何需再问。 ”
“爹,我欠你的,实在是太多了。 你放心。 我不会让镜薰有事地。 ”
面具人无言。 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他默默地看着安承夜那双视而不见的双眼,心中长叹。 若当年不是这双眼睛。 或许,他也没有这样决然抛弃一切的豪情和勇气吧。 毕竟一切都已经颠覆了,不是吗?
“禀主公、少主,红巾帏主杜萧芸求见少主,说有要事禀报。 ”
“叫他进来”安承夜看不见进来通报的小厮,确准确无误的冲他挥了挥手。
面具人疑惑道“杜萧芸不是一向只管边境之事吗,怎的突然进都来了。 ”
“属下杜萧芸参见主公、参见少主”杜萧芸与安承夜年龄不相上下,通体自然一派贵气。 他神采风流,目光如炬,自信满满,就这外表、这气度已经让人眼前一亮了。
安承夜是看不见,面具人却是视而不见;前者的神态是无谓的威严,而后者则是刻意地冷漠。
“有何要事,需得你亲自进都禀报?”在外人面前,面具人拥有最高权威。
“回主公,属下得到消息,蓝蝶国已暗中派人刺杀玉夏国公主,破坏玉夏国公主与天朝的联姻。 借以挑起天朝与玉夏国的纷争,好从中渔利。 若是如此,只怕会影响到主公的大业,需得及早阻止才好。 ”
“蓝蝶国?”面具人嗤笑一声“就凭他弹丸之地,也想侵吞天朝之地,只怕他的喉咙不够大,会噎死他。 ”
“主公的意思是……”杜萧芸参不透面具人地言下之意,疑惑地看着他。
安承夜微微皱眉,起身道“这蓝蝶国虽是弹丸之地,听闻近些年在其几位皇子的领导之下,发展得颇有生色。 若非如此,他们又怎敢打天朝的主意。 亦或许,他们的目的根本不是天朝,而是同为弹丸的玉夏国。 ”
“属下愚钝,请主公、少主明示。 ”
“此次成婚的是天朝十三皇子吧?听闻这个人有点小聪明,行为又有异于常人,你且把这个消息放给他。 记住,事情要做得干净利落,别留下尾巴、惹了麻烦。 ”
“属下明白,属下这就去安排!”
小分割线
“主子,您就息息怒吧。 现如今,那位姑娘堂也拜了,房也圆了,您再这么着也无济于事,当心您的身子。 算算日子,您和那玉夏国的公主就要大婚了呀。 ”
“你这个狗奴才,都是你做的好事!给我继续好好跪着,再说话就跪到你永远不会说话为止!”
一提起这事,青纶就气得浑身打颤。 他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发誓不是因为许镜薰本人,绝对不是!他只是气这处处受限制、事事被安排地人生。 对,他生气绝对不是为了姓许的姑娘,而是……而是……总之,绝对不是为了她!
她嫁人了!而且还圆房了!离拜堂地日子都过了三四天了,再生分的新婚小两口也该做足了夫妻该做的事了吧!
“碰!”一拳砸下,新换的杯碟又摔了个粉碎。 青纶“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一边说服自己不去想她大婚时的模样,一边咬牙切齿,全然不知这几天他已经伤了自己多少处,全然不觉痛。
“主、主子,听说,玉夏国的菲琳公主,那是响当当的大美人。 天上的麻雀看见她会折了翅膀,水里的鱼虾见了她会……会口吐白沫!按说、按说应该比那位姑娘美十倍,不对,是美一千倍!”
这奴才,枉他从小跟着十三皇子长大,连个“沉鱼落雁”都说不清楚。
“我看你才口吐白沫呢,你口渴不口渴?还不快去给我换杯茶来,等着本王自己动手呢!”
青纶没好气地瞪了阿达一眼,从小到大,他很少像这几天这样对待阿达。 他气阿达听从父王的安排,算计他,可他又心疼阿达,毕竟那是从小跟到大的人。
“是、是!奴才这就去!”
阿达得到赦令,立马爬起身来。因为跪得太久,腿麻,差点摔倒。 青纶本能的想伸手去扶他,但见他又稳住了,所以又及快的收回了手。
阿达见状,脸上浮起一个幸福的笑容。 他就知道,主子是心疼他的。 能遇到这样的主子,定是他阿达上辈子烧了高香求来的福份!
“嗯、咳!”青纶不自在地转过身去,故作冰冷地嗬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阿达刚离去,外门的太监进来传话道“十三王子,您的喜服做好了,李大人问,您需不需要试穿一下,看看有没有要修裁之处。 ”
“替本王做了这么些年的衣裳,若还要修来修去的不合身,他还当什么裁缝,干脆告老还乡去放牛耕田来得爽快些。 吩咐下去,一切事你们自己看着办,紧张自己脑袋的,做事机灵点儿,别来烦本王!”
“是,奴才这就吩咐下去”
“哎,等等”青纶快步走到那小太监跟前,满眼期待地问“我父王可有再传什么话过来,要不,你去传报一声,就说明儿一早,我去给他和母后请安。 ”
“十三王子,您就别为难奴才了。 皇上这次是真的动怒了,若十三王子您此次不能顺利完婚,您跟前的人可都活不成了。 ”
这小太监的脸都皱成苦瓜饼了,青纶不耐烦的挥挥手“行了行了,做你的事去。 ”
一切又回复寂寥与平静,青纶像只泄了气的皮球般摊在长塌上。
他是皇帝最宠爱的儿子,因为他有一个倍受宠爱的、艳绝后宫的娘。 从小到大,后宫那见不得人却又异常惨烈的斗争,他看得一清二楚。 在天下人眼中,他生活得如此优渥而潇洒自在;可谁又能理解他内心正真的痛苦。 他就像一株每季都被修剪的美化树,空有浮华的美丽,却毫无生命的自由。
突然他心血来潮,很想亲眼去见一见即将成为他正牌王妃的那个公主。 父王不许他在大婚前再出宫,无非是怕他惹出什么风流债,传到公主耳中引起婚变。 那么,他去见见未来的妻子,联络联络感情,这总可以吧?
想到这里,青纶喜笑颜开,朗声唤道“阿达,快给本王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