恪站在原地,今夜的星辰到是明亮,然而映在他失神的眼里,也跟着隐没了许多的光华。
扶哲展开黑色的披风予他披上。
“公子,书馆那儿我明日就去瞧瞧,不会有事的。”扶哲顿了一下,拿捏不准恪的心中究竟是一种什么情绪,若说是为了那个女人而担心,这并不是他所认识的翟恪。若是他从秦掌柜的口中听出了什么端倪,要急于确认,眼下的时机又太过危险。一向谨慎多疑的公子,今日这般,到底是为了什么?
“宋公子亦在城中,咱们可以问问他啊。”
恪静静的抬头看天,许久方道:“让武士守在书馆附近,其他的地方暂时不用探查了。”
扶哲点点头,恪伸手将披风宽大的帽子盖过头顶,转身之前,他眼角的余光轻轻略过那巷口,再往前走几步,就能看见她挂在门边的那两盏永夜不灭的红灯笼了……
回家的时候还没到,我必须得站在这暗夜里等候,等着那个人先露出自己的脖子。。。
“掌柜的猜的果然没错,这个恪公子,大抵就是薛公要找的人了。”
秦筠与辛乙站在远处的阁楼里,正看着这一主一仆二人转身缓缓的离开。
“薛同山说,废太子有个小妹,当初是带在身边逃离的,会不会就是荷歌?”秦筠手里,攥着方才的那只木盒。
墨兰的安侯薛同山用三十万两黄金要找一个人,薛同山曾对秦筠有恩,而这样的生意也只有客似云来能做得到。
其实就在方才,秦筠还不能确定这个恪是不是墨兰的废太子,毕竟时过境迁,所有关于废太子的一应画像手稿都被焚毁,数十年的在外漂泊,怕就是他的家人也难以一下便认出他来。
是而秦筠虽然接下了这个生意,却也有些担心难以尽快完成。
但事情就巧在,半月前,有一个人也到客似云来找过自己,要找的人与薛同山所说相似,他虽然没有提说自己与那人的关系,但秦筠知道,他们是太子翟玄的人。
他们既然来了端城,自己就大树底下好乘凉了。他派人监视端城各处,待商队走后,唯有明月书馆多出了一个外人。荷歌在此时突然去开药,开的还都是跌打损伤的药物,而她自己并没有受伤,那么就一定是开给别人的了。
这么特别的时候,莫名其妙的出来一个人,难道不该怀疑吗?
没到这么轻轻的一试,居然就把自己想要的人给找了出来,这三十万的黄金也赚的太容易了些。
然而秦筠却并不觉得轻松,客似云来一向是江湖里买命卖命的生意人,现在却掺和到一国的争位之战中,甚为不妥。自己手上虽然有无数的高手谋士,但始终难以抵挡一个君王的杀伐之刑,薛同山寻人的初衷是什么他尚且不知。
所以,如何安全脱身又不得罪任何人,秦筠得好好想想。
“先回店里,此事对谁也不要提起,恪公子身边亦是有高手,你叫他们小心些。”
秦筠的吩咐辛乙一一领受,二人刚踏进客似云来,就有小童跑近前来。
“掌柜的,有人求见,在梦槐厅等您。”
客似云来不是青楼,晚间自有关门歇客的时辰。秦筠心中明白,此后若非熟客或手持总门面函的人,小童是绝不会放他进来的,若是熟客,小童方才便会言明来人姓名。那么这么晚了,会是谁?
梦槐厅里,一位公子正在喝茶。
秦筠走了进来,一眼便看见放在桌上的总门面函,所落印信竟是客似云来总门先生秦了鹿。
“公子。”秦筠明白来人不简单,却仍不失身份的安然施礼。
“秦掌柜。”那人转过来,正是多日前出现在明月书馆的那个人。“头一次见面,我给你准备了个礼物。”
他身边的侍从放下一个锦盒,缓缓打开,里面竟是一截人手和一双眼珠子!
还从没人在客似云来如此放肆,秦筠不免有些怒火中烧。
“公子是何人,这又是何意?怕是公子头一遭来我客似云来,还不懂规矩吧!我这儿可不只是区区茶馆,还看公子有没有缘分走出去!”
“哼……”那人冷笑了一声,放下脸来,竟十分生冷逼人。“不懂规矩的是你!秦掌柜管不好奴才,眼睛和手竟敢往不该去的地方去,难道不该死吗?”
那人站起来,走到秦筠的面前,右手拿起桌上的面函递给他,“秦掌柜,好好看看你们大先生的话,对你有益无害。”
秦筠虽然气恼,但他在客似云来久了,明白个中利害关系,所以暂且按下怒火,拆开面函来看。
他猜得果然没错,这些人确是墨兰太子的人,但是他没有想到,眼前的这人居然正是太子本人——翟玄!
秦筠放下面函,脸上是自然而然的笑意,他俯身拜在玄的脚下,直到听见玄叫他起身。
“起来吧,秦掌柜。这事也不怪你,端城是你的地盘,你的耳朵和眼睛自然该到处都是。”玄拿起面函,放在烛心里烧了。
“太……公子宽厚,是秦筠办事轻薄。”秦筠直起身子,却没有站起来。
“秦了鹿是我用了多年的老人了,我很信得过他,所以,我也信得过你。听说你是他亲授的徒弟?”
秦筠从小便是秦了鹿带大的,秦了鹿为人严厉冷峻,也很多疑,只教他如何探查信息与杀人,其余一概不授。他从不知道为何客似云来可以这般强大,原来是有墨兰的王室在背后撑腰。
“是,公子。”
玄俯下身子,凑近秦筠,“听说你在这小小端城已经待了许多年了,也该出去走走了。秦了鹿老了,该休息了。谁会是未来的大先生,这点只有我说了算。”
秦筠抬起头,注视着玄的眼睛。即便他知道这样不太符合规矩,但玄所说的正是他梦寐以求的东西。端城实在太小了,小得实现不了他半点抱负,施展不了他任何才干。他就像是一堆干柴,被玄轻而易举的点燃了,那火光中熊熊燃烧的是他越发炙热的野心。
“给我找一个女人,一个明明会写一手绢花小楷却偷偷隐藏起来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