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你输了吧。”
后院里漆黑一片,唯有荷歌的房中亮着光,里面隐隐传来愉悦的声音。
“诶,叔叔,咱们重来!”
荷歌走近半开着的门边, 朝里看了看。
那个家伙居然坐在自己的床边,陪着被姚三爷救起的那个小姑年,开心的玩着挑花线!
“什么叔叔,你又忘了,我是哥哥。救你回来的那个才是叔叔。”那人微微笑着,两只手灵活的翻转着手里的红线,“等着啊,我挑个蝴蝶给你瞧瞧。”
小姑娘靠在床边,被他逗得很是开心。
“我不要蝴蝶,你能挑个毛毛虫吗?”
“毛毛虫啊?”那人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双手来来回回的试了几次,竟真的挑出来个毛毛虫,虽然不是很像,但是也很难得了,更何况还是一个男子。
他撑着线,慢慢将这只毛毛虫,交换到了小姑娘的手上。小姑娘拿在手里,上上下下的瞧,满眼的稀罕。
“叔……哥哥,你比我娘厉害多了!”
那人得意的笑起来,扭了扭手腕,看来是有些累着了。也不知道像他这样,手上还缠着纱布的人,怎么还能做这么灵巧的事情。
“你回来啦。”他发现了站在门口的荷歌,侧着头笑了,“薰尔说饿了,我答应她包饺子吃,你这儿有材料吗?”
还会包饺子?!
他站起来,伸伸懒腰,朝荷歌走了过来,“怎么了?”
他走近了身边,荷歌闻到了他身上的药味。
“你这手?”
“哦,是有些不方便。”他抬起两只手,觑着眼朝纱布的空隙里看了看,“好在手指没事,包一包饺子应该可以。只不过要请你帮着和和面。哎,和面你会吧?”
瞧他说话的模样,与早上那无理搅三分的神色毫无二致,荷歌就对他无话可说。
要说包饺子倒也简单,只是这么个公子居然也能包?
荷歌这边刚和好了面,就闻到了馅料的香味。她凑过去想瞧一眼,却被那人轻轻弹了下脑壳。
“馅子我可已经备好了,你的面怎么还没好?”
虽然被结结实实的弹了一下,却不疼,只怪他拌的饺子馅太香,荷歌还是忍不住问道:“你这里面都是些什么啊?怎么这么香!”
“这就香了?一会上桌的时候那才叫香呢!快把面给我,等你尝了就知道我说得太正确了。”
他动作很快,荷歌擀皮都有些来不及,他的手掌虽然包着,露出的手指又白又细,骨节分明,一点也不像干得来厨灶活计的人,但事实就是他干得很是娴熟,包出的饺子花样也多,饱满小巧的摆在屉子上十分可爱。
“瞧什么?”他嘴角还是笑着,眼睛却专注的盯着手里的活儿。“是不是很意外?”
“饺子原来还能有这么多的样子?”荷歌从来不是个记仇的人,厉害就是厉害。
“原来你不知道啊。”他嘿嘿笑了两声,“饺子这东西南来北往的人都吃,花样就多了,瞧这个”他拿起一个来放在荷歌的掌心,“这叫元宝饺,这个叫花心饺,这个是我自己想的,我叫它伞花。”
果然一个一个的都极像。
“来,我教你一个,也是我才想起来的。”他递给荷歌一块面皮,“先来点馅子,不能太少,皮子的边别沾上了。哎,对了。”他一点一点做,也一点一点慢慢说。
荷歌低着头,学得认真且略带着小小的紧张。仔细看,她的嘴角处还有两道浅浅的梨涡。
“会了没?”
“就好了就好了……看!”终于完成了!
虽然没有他的精致,但好歹是自己做的,荷歌把那小东西托在掌中,左看右看的稀罕。
好可爱的小饺子。
“哎呀,没想到你还挺聪明的嘛。”他慢悠悠的捏着手里的面皮褶子,笑呵呵的夸了一句。
“你教的也不错,这种模样的饺子做出来真好看!圆滚滚的。”等等,圆滚滚?
“咱们给它取个名字吧。”他也完成了手里的那个,轻轻的把它放在荷歌做的那个旁边。“我觉得叫包子就挺好,形象。”
可不就是包子嘛!
居然被他绕进去了,傻乎乎的跟着做了个包子,还开心的管人家叫饺子……岂有此理!
但回头想想,也被自己逗乐了,若他不说,自己怕是还反应不过来了呢。
“我还以为你再也不会对着我笑了。”他低头将饺子下锅,腾腾的热气充盈了整个房间,一时也看不清楚他的脸。
也不知他调的是什么酱汁,搭配着果然更香了,人人都吃得很是满足。
“这还是头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饺子。”荷歌一边说话,一边挽着袖子收拾碗筷。
“不就是顿简单的饺子嘛。”
“越是简单的东西,越能做的好吃才见功夫呢。我觉得你真是挺厉害的!”
她倒变得快,上半天还板着脸要赶人,这么容易就转了性子?
“你叫什么?”
洗碗的水声是太大了吗,他许是没听见。
荷歌转过脸来,看见他正靠在门边瞧着自己。
“玄。”
“啊,什么?”
“我说,我叫玄。玄圃积玉的玄。”
他走过来,慢慢的靠近荷歌。他身上金疮药的气味在安静的四周蔓延。这是荷歌所不熟悉的苦涩味道,且伴随着来自他主人愈加浓烈的注视,让荷歌本能的想转身避开,却被他抢先一步拉住了手。
“你……干嘛?”
这是一个过分静谧的夜,仿佛连虫儿的鸣叫声都止歇了。
荷歌终于深深体会到一种紧张到不能呼吸的滋味。她并不了解他,甚至于刚刚才知道他的名字,他们之间有太多的未知,彼此都只能算是一个陌生人。
而她却因为一顿美味就放弃了自己的坚持,居然同意他留下来养伤。
到了此刻,是不是就是对她此番草率行为惩罚的开始?荷歌胡思乱想了的一大堆,却发现在她眼前的这个人只是微微笑着,轻轻握着她的手,没有再进一步的举动了。
荷歌想把手抽回来,他也没有强留,顺势就松了手。
“姑娘家的手最是重要,像这样烹食换洗,是最伤手的。”他不无遗憾的淡淡说道。
的确,她的手却不如脸庞那般娇嫩。
荷歌撑着手掌自个儿瞧了瞧,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只是指甲留得短,不像别的姑娘那般修长,有些圆圆胖胖的。就拿仲昊的烟儿来说吧,指甲微长,修剪的也精致,还总给指甲上染些好看的颜色,甚至还能绘上各色花样。
也不知怎的,荷歌就把这些都告诉了玄。
“妓坊女子容颜是要娇俏些,饰物也讲究。一般女子也不定用得上,但也不能像你这般随意吧。”
面对玄的毫不客气,荷歌倒也理直气壮。“以前也留过一阵,就是太不方便了嘛,干什么都使不上劲。况且,我又不像那些个深闺小姐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十指纤纤就只用拨弄女红。”
“不方便也是因为你手里的事情太多了,总是做下厨灶这类辛苦的伙计,怎么能养得出好看的指甲呢?”
“你说得倒轻松,我不做,那你岂不是要饿肚子了?”
荷歌笑着转过身,却还是被他拉住了。
“且等等,等我手好了,我给你做便是了。”
还从来没有人这样说过,荷歌倒觉得玄这个人有些可爱了。
玄这个人倒是很奇妙,行事随性又荒唐,这点与她所见过的那些个富贵公子没有什么区别。
但特别就特别在,玄不但耐心,还很有心。不管是陪孩子玩还是做食物,他都不急不慢,认认真真,还十分在行。这可就是荷歌从没见过的样子。
而且,他似乎也很在乎身边的人,愿意直白显眼的告诉别人他的关心,这点来说,荷歌就从未在恪的身上这样清楚明白的看到过。
怎么会联想到他?
荷歌苦笑了一下,轻轻拍了拍还拉着她衣袖的玄的手。
“知道了,那你好好养着。”
指尖从她的衣袖慢慢滑落,看着眼前这个背过身去的女子,玄的眼角神思轻动,微微的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