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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至前夕, 风雪交加, 两名衙役带路, 一行人骑马奔出城门。

    “驾!”

    风雪扑面, 郭弘磊蒙着口鼻, 率领几名亲兵, 策马出城。他听说妻子带病阻止持械打斗的村民, 十分不放心,匆匆赶去探查情况。

    近几年,千千万万流民拖家带口, 络绎不绝地涌入图宁,垦荒耕种,安家立业。

    边陲虽然地广人稀, 但土地和水源毕竟是有限的, 流民越来越多,人数迅速超过本地人, 为了争夺开荒的机会, 外地人与本地人互相不满, 针锋相对, 动辄吵架, 甚至屡次械斗。

    晌午, 天阴沉沉,润河早已结冰,冰层厚达三四尺, 冰面被坚实积雪覆盖, 与堤岸齐平,形成宽阔空地。

    这处空地,变成了数百村民斗殴的场所。

    官府闻讯而来,拔刀呵斥,缴获了一大堆扁担、锄头、镰刀等武器。

    混乱械斗后,大片雪地被踩踏得乱糟糟,被鲜血染红,分成两小堆的尸体、呻/吟哀嚎的伤员、长长短短的断臂残肢……怵目惊心。

    姜玉姝被护卫们簇拥,站在河坡上,居高临下,缓缓扫视全场,面无表情。

    几名小吏跑前跑后,催促大群衙役和健壮民兵,把外来流民和本地百姓分隔开,仔细清点伤亡情况。

    少顷,一名小吏喘吁吁奔近,冷得使劲搓手,说话喷白气,大声禀告:“大人,目前伤亡情况如下:斗殴中,当场死亡十六人,重伤七人,轻伤三十五人。”

    寒风凛冽,姜玉姝嗓音略沙哑,冷静问:“登记清楚了吗?”

    “姓名、籍贯等俱已登记!”

    姜玉姝颔首,高声吩咐:“立刻点一批捕快,负责押送,把伤员送回村救治,灵活选择地方看押审问。其余涉案人员,统统捆了,押回衙门受审!”

    “是!”小吏领命,踩着积雪,深一脚浅一脚,召集同僚商议片刻,分头行动,忙碌办差,拿出事先准备的粗绳,把斗殴双方挨个绑了,捆成两串。

    知县一声令下,方才凶神恶煞相斗的村民们傻眼了,畏缩了,懊悔莫及,纷纷下跪求饶,痛哭流涕之余,不忘互相指责。

    本地百姓满腹委屈,忿忿不平,哭着嚷:“求大人宽恕!”

    “大人,饶我一回吧。”

    “我们压根不想打架的,是对方挑衅。”

    “都怪蛮不讲理的流民,外来贼,这也抢,那也抢,我们快没活路了。”

    “外来贼,脸皮厚,横行霸道!他们仗着人多,倒欺负起我们来了,众所周知,老芽山一带,世代属于我们村,根本没有外人的份儿。”

    ……

    外来流民也觉得委屈,七嘴八舌喊:“我们是官府允许安家的,不是贼,你们才是蛮不讲理的土/匪!”

    “老芽山确实属于他们,但他们贪得无厌,硬说方圆十里全是‘老芽山’,太霸道了。”

    “哼,仗着自己是本地人,欺负我们外乡人,胡说八道,血口喷人!”

    “求知县为草民做主。”

    “他们不断地挑衅、挑事,太欺负人了,不给我们外乡人活路啊。” “求大人主持公道!”

    姜玉姝风寒未愈,脸色苍白,皱了皱眉,威严大喝:“够了!等到了公堂,本官再细细地审问,谁先动口、谁先动手,务必从实招来。”

    北风呜呼,求饶声、辩解声、哭喊声……闹哄哄。

    衙役见状,干脆举起鸣锣开道用的铜锣,用力一敲,“当啷~”脆响,黑着脸怒吼:“肃静!”

    “闭嘴,不准喧哗!”

    “当着知县的面,大呼小叫,真是没规没矩。”

    姜玉姝横眉立目,严厉训斥:“官府三令五申,任何关于土地、水源、作物等的纠纷,可以自行商量解决,也可以请衙门裁断,严禁斗殴,你们村是第二次犯禁了,本官不分‘外地人’还是‘本地人’,知法犯法者,一律罪加一等,严惩不贷!”

    “明天是冬至,你们不准备庆祝节日,却跑到这个地方斗殴,闹出伤亡,看来,都做好了把牢饭当年夜饭的打算,既如此,官府成全你们!”她气得不轻,“你们不仅可以在牢里过除夕,还可以服刑充军、充徭役。”

    数百村民跪地,磕头求饶,哭求“宽恕”声不绝于耳。

    她怒火中烧,眸光凌厉,板着脸,铁腕喝道:“安分守己的百姓,明年继续种庄稼、种桑树,勤劳足以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犯了法的人,明年给官府修城墙!挖运河!修建房屋!直到学会守法为止。”

    “大人开恩呐,草民知错了。”村民们或惊慌失措,或不服气,拼命哀求饶恕。

    衙役和民兵们手麻脚利,不多久,便把涉案村民的手腕捆得结结实实。

    姜玉姝见状,坚定下令:“立即带走,押回衙门!”

    “是!”

    顷刻后,官兵们骑马,持刀押送步行的犯人,慢慢回城。

    “路不平坦,大人,您慢些。”

    “唔。唉。”

    紧张奔波一场,姜玉姝吁了口气,疲惫说:“幸亏咱们来得还算及时,否则,十有八/九伤亡惨重。眼看快过年了,没想到又发生一起聚众斗殴案,府衙肯定会过问的,我真有些头疼。”

    县丞黄一淳尾随知县,直摇头,“唉,那种村民,无视官府告示,再次违抗官府命令,简直是刁民,刁民!不严惩不行。”他话锋一转,“大人,县牢恐怕不够用,关不下那么多犯人。”

    姜玉姝掏出帕子,抖了抖,蒙住口鼻,斩钉截铁道:“回衙门挑几处合适的空房,将就用着,等明年开春,尽快扩建县牢。”

    “是。”黄一淳点点头,苦恼念叨:“咱们县的人口越来越多,现已有二十三万余,粮食充足,今后人口会继续增加,显得县牢、库房等场所变狭窄了,捕快衙役也不够用,得想办法解决啊。”

    人口少,耕地少,缺粮食,官府头疼;人口多,耕地多,粮食充足,却出现了新的麻烦,官府也头疼!

    姜玉姝穿得多,行动不便,费劲登上河岸,走向马匹,温和道:“不急不急,咱们先解决了这起斗殴案,然后过年踏实休息一阵子,老规矩,如无大事,一切等元宵后再做打算。新春佳节,普天同庆,不能不让大家歇息。”

    “说句不吉利的话,上吊还要喘口气呢。”

    “哈哈,也是!”

    姜玉姝止步,摸了摸马脖子,护卫飞快为她拂净鞍上落雪。她咳嗽几声,慢吞吞上马,招呼道:“走,回去了。风雪天,都小心点儿。”

    紧赶慢赶,郭弘磊在半道上遇见了妻子。

    “咦?”

    “那是……有衙门的人,其余看不清楚。”

    对面,郭弘磊赶路赶得热,摘掉蒙面帕子透气。

    “哦,是郭将军!”护卫和小吏纷纷笑了,“是偶遇?还是特地来找知县的?”

    姜玉姝刹那间心情大好,笑上眉梢,鞭子一甩,“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不消片刻,双方汇合。

    “你怎么在这儿?”她摘下蒙住口鼻的帕子,“赶着回营吗?”

    “赶着来找你!”郭弘磊朗声答。他靠近,勒马,扫视几眼黑压压人群,“抓了那么多人?”

    姜玉姝无奈告知:“不抓不行。那两群村民,持械聚众斗殴,当场死亡十几人,另有数十伤员,几乎势如水火。官府特别头疼。”

    “案情严重,看来,姜大人必将忙一阵了。我本想找你提前庆祝冬至的。”说话间,郭弘磊脱下大氅,不由分说系在她身上。

    “哎——”

    “别乱动。”他把大氅披在她身前,“这样穿,遮风挡雪,暖和。你病还没好,小心又着凉。”

    “你不冷吗?”

    郭弘磊摇摇头,催促道:“雪越下越大了,赶紧赶路!”

    “嗯。”大氅围在身前,果然暖和多了,她心里更暖,两人并辔而行,逆着风雪回城。

    丈夫特地在冬至前夕探望自己,姜玉姝怎忍让他失望?夜间亲手下厨,既包了饺子,也煮了汤圆,又弄了羊肉锅子,夫妻俩温馨用饭。

    次日一早,他虽然不放心,却不得不回营。

    “好好养病,多保重身体。”

    “知道!”她提醒说:“家里几次来信,说老夫人入冬小病了两场,有些闷闷不乐。上了年纪的老人,总是盼着团圆的。”

    郭弘磊会意,“往年军务繁忙,脱不开身,今年中秋和重阳,我都留在营中,就是为了回家过年。宋将军已经准许。”

    “好极了!我等你,我们一起回去。”

    “行。”

    于是,为了和丈夫回赫钦陪老人孩子过年,她忙碌指挥下属审案,判斩两名带头闹事者,以儆效尤,其余从犯关的关、罚的罚,以雷霆手段镇住了全县。

    结果,顺利结案后,知县旧病未愈,又添新病,烧得昏昏沉沉,卧床不起。

    腊月十六这天,她卧床休息时,迷迷糊糊听见有人在耳边轻唤:

    “娘?”

    “娘,醒醒,该喝药了。”

    郭烨十四岁了。少年正在长身体,体格结实,偏瘦,犹如与父亲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俊朗五官,只是稚气未脱,个子已经和高挑的母亲一般高,英气勃勃。

    少年跪立在脚踏上,忧心忡忡,连声唤道:“娘,快醒醒。”

    恍惚间,姜玉姝以为自己在做梦,诧异睁开眼睛,才发现是长子,霎时惊喜交加,“烨儿?你、你怎么来了?”

    “娘!您终于醒了。”

    郭烨趴在榻沿,“我专程来图宁,接您回家过年。没想到,您病得这么厉害。”

    “无妨,小小风寒而已,喝几服药就好了。”姜玉姝动了动,长子忙搀她半坐起,“奇了,马上过年,老夫人居然允许你出远门?”

    郭烨得意一笑,“祖母原本不答应,但我一个劲儿地请求,她就答应了。”

    “请求?”姜玉姝深刻了解儿子,“闹腾耍赖皮了吧?”

    “嘿嘿。”郭烨没接腔,扭头招手,“把药端来。娘,快喝。”

    侍立榻前的丫鬟凑近,服侍病人喝药。

    少顷,郭烨关切问:“这药如何?觉得好些了吗?”

    姜玉姝忍俊不禁,“傻孩子,哪怕灵丹妙药,也不能立竿见影见效啊!不过,我休息了几天,觉得好多了。家里怎么样?没出什么事吧?”

    “家里没事,您不用担心。”

    “老夫人身体怎么样?”

    “早已病愈了,只是经常思念家乡,唉声叹气,总说想回都城、害怕‘客死异乡’,诸如此类的话,老祖宗隔三岔五就念叨一遍,无论大家如何宽慰,统统不管用。”郭烨自然不会隐瞒母亲,据实相告。

    姜玉姝无可奈何,“其实,你三叔顺利留馆,被授予翰林院编修一职,已经在都城立足,加上你四叔在都城经营药行和绸缎庄,完全有能力、也愿意奉养母亲。早在两年前,你爹上都城述职的时候,就提议顺路送老夫人回家乡居住,但她拒绝了,拖到现在……路途遥远,老人年迈体弱,更难以承受舟车劳顿的辛苦。”

    “孩儿知道原因。”

    “嗯?”她一愣。

    郭烨犹豫数息,凑近,附耳说:“虽然老祖宗从不当着我们的面说,但我知道,她嫌三叔是庶出、与母亲不够贴心,嫌四叔太风流、左一个外室右一个私生子,所以,她暂时不想离开赫钦,一直盼望朝廷把您和父亲调回都城,到时,全家一起回去。”

    确实是如此。

    说白了,父母往往选择依靠最有出息的儿子生活,安安稳稳,自豪体面。

    姜玉姝心知肚明,但作为母亲,却嘱咐:“哪里?都是儿子,手心手背皆是肉,老夫人是公正的。你若听见下人嚼舌根,不准轻信谣言!”

    “孩儿明白。”郭烨并不傻,明智就此打住,“这些话,除了您,我谁也没告诉过。”

    姜玉姝笑戳了儿子一指头,继续问:“炅儿和晓嫣怎么样?”

    “弟弟妹妹很好,两个都想来图宁,但祖母不允许,哈哈哈。”

    “那,家里其他人呢?”

    郭烨挠头想了想,“都挺好的。哦,对了,听嬷嬷说,四婶快临盆了。”

    “又快临盆啦?”姜玉姝不知该作何感想,“她已经有四个儿子了。”

    “是呀,老祖宗常常夸她。”

    四个孩子,年龄要么相差两岁,甚至年头年尾,辛苦不说,身体吃得消吗?为了拢住风流丈夫的心,慧娘简直在拼命。

    姜玉姝暗中感慨,面上丝毫未显露。

    下一刻,虚掩的门被推开,郭弘磊大踏步走向床榻。

    “醒了?好些了吗?”

    郭烨看见父亲,立刻起身让开位置,“爹。”

    姜玉姝循声扭头,眼睛一亮,“你、你是歇一天半天,还是开始休假了?”

    郭弘磊落座榻沿,“年前的事儿忙完了,过两天启程——但你病着,不适合赶路。”

    “不用管我咳、咳咳咳,”姜玉姝仓促别开脸,拿帕子捂着嘴,咳嗽几声,歉意说:“唉,我可能无法赶回赫钦了,你快带烨儿启程吧,三弟一家三口远在都城,家里冷清,你们最好尽早回去,多陪陪老夫人。”

    “什么?”

    郭弘磊挑眉,郭烨呆了呆,父子俩异口同声:“那你怎么办?”

    事实上,姜玉姝病得不轻,却故作轻快,“我?留在图宁过年呗。你替我向老夫人道个歉,等明年有空,我再回家探望老人孩子。”

    “这不妥。”郭弘磊剑眉拧起,“快过年了,我不能——”

    姜玉姝靠着软枕,笑盈盈打断:“正因为快过年了,才不能让老人孩子失望。如果我不回家、你也不回家,家里该多么失望?”

    郭弘磊眉头紧皱,稍一沉吟,无奈说:“这样吧,烨儿留下,陪你过年,我回家看望老人孩子。”

    “好!”郭烨不假思索,“我也是这样想的。”他跪立榻前,依赖仰视母亲,“娘,咱们一起,不会让您孤零零一个人的。”

    母子对视,姜玉姝心暖而感动,“你愿意留下,那就留下。”

    “岂有不愿意的?”

    郭弘磊端坐,拍了长子尚单薄的背部一掌,威严吩咐:“用心照顾你母亲,不得有误!否则,年后自行领罚。”

    “是!”第一次单独和母亲过年,少年莫名兴奋,走路带风,送别启程回赫钦的父亲后,兴冲冲开始忙活,像模像样地指挥下人,张罗年节事宜。

    姜玉姝选择旁观,仅叮嘱一番,便放权给儿子,任由他安排,趁机培养其理事能力。

    除夕过后,一晃眼,元宵花灯也撤下了。

    风雪渐弱,天气逐渐回暖。

    算算日子,郭弘磊该回营了,却迟迟没消息。

    直到正月底,姜玉姝才听说,丈夫奉旨上都城述职去了。

    “述职?”郭烨搁笔站起,伸了个懒腰,“为什么又要述职?为什么突然叫我爹去都城述职?”

    “圣旨,必须遵从。”

    “那,您为什么不需要述职?”

    姜玉姝已病愈,喝茶的动作一顿,“谁说不需要?每年至少两次,年中年底,只不过,娘是去府衙向知府大人述职,无需上都城。”

    “为什么不用上都城?”

    姜玉姝耐性十足,“因为朝廷没命令我。官员众多,路途遥远,如果个个涌向都城,既麻烦,又容易耽误公务。”

    “原来如此。”少年恍然大悟,须臾,继续发问:“娘,您已经任满六年了,会升官吗?”

    话唠臭小子,哪壶不开提哪壶!

    姜玉姝深吸口气,“暂时不清楚,娘正在等消息。”

    “等您升官升到需要上都城述职的时候,能不能带上孩儿?”郭烨兴致勃勃,“前两年,父亲述职时,带着我回家乡拜访亲戚,我发现,都城好玩的地方挺多的,可惜当时急匆匆,没玩够就离开了。”

    ——“等您升官升到需要上都城述职的时候”?儿子,估计你要失望了,为娘不一定……不太可能当大官。

    事关仕途,姜知县忐忑且期待,悄悄叹气,靠近书桌,屈指敲了敲字帖,威严问:“玩玩玩,字练得怎么样啦?练了几篇啦?不专心用功,仔细你爹回来教训你。”

    “练了啊,您看嘛。我害怕父亲生气,功课从不敢落下一天,他一生气,我又得挨罚。”

    “知道就好!”

    姜玉姝严肃检查儿子的字与文章,鼓励道:“嗯,不错。好孩子,千万要认真读书,腹有诗书气自华,明白吗?”

    “明白!”

    孩子天生喜欢亲近母亲,郭烨以照顾母亲为由,硬是在图宁住下了,母子难得团聚,少年天天乐呵呵:

    母亲在前堂掌管公务时,他在后衙读书;母亲外出办事时,他十有八/九缠着尾随,大多以“春游踏青、练习骑术、散心透气”等理由。

    转眼已是三月,郭弘磊仍未返回西北。

    姜玉姝渐渐担心,连写几封信打探消息,父亲、丈夫以及亲友却均告知:平安无事,勿担忧。

    这天傍晚,知县一行出城归来,骑马奔向城门。

    “驾!”郭烨身穿天蓝劲装,腰悬佩剑,充当母亲的护卫,神采奕奕。

    姜玉姝身穿官袍,骑术娴熟。她病了一场,清瘦了些,不笑的时候,愈发显得气度威严,令寻常百姓不敢直视。

    粮食作坊和纺织作坊的兴起,令图宁一天比一天富裕繁华,傍晚时分,边陲城门即将关闭,许多人赶着进城,人潮涌动,守城官兵们带刀,挨个查验并放行。

    知县一行经常出入城门,无需核查,径直策马向角门。

    姜玉姝按辔徐行,目不斜视,当距离角门数丈时,旁边突然传来含笑呼唤声:

    “郭夫人?”

    谁?

    “姜知县,对吧?”

    她下意识扭头,发现一队车马,护卫众多,正随着人潮缓缓往前挪。其中,有两辆宽敞马车,后一辆马车的窗帘被掀开,露出一名华服男子,略发福,圆脸圆眼睛,和善笑眯眯,正在打量自己。

    姜玉姝也打量对方,疑惑皱眉。

    “你不认识……我了?”华服男子好整以暇,玉质领扣,领口镶银丝云纹滚边,明显非富即贵。

    姜玉姝目不转睛,端详片刻,迟疑答:“看着有些眼熟,但一时间想不起来。不知该如何称呼?”

    “你果然忘了。”

    华服男子叹气,目光一扫,发现了郭烨,立刻下令:“小子,过来!”

    对方语气毫不客气,衙役正欲斥责以维护知县长子时,却被姜玉姝抬手阻止,她镇定道:“烨儿,过来。”

    “啊?”郭烨策马靠近母亲,初生牛犊不怕虎,好奇打量马车内的人。

    华服男子笃定问:“你是郭弘磊的儿子,对吧?”

    郭烨点点头,顺势问:“原来您认识家父?”

    “当然,认识二十年了。你是他的长子?”

    郭烨又点点头。

    “多大了?”

    姜玉姝绞尽脑汁地回忆,“犬子郭烨,十四岁了。”

    华服男子颔首,抬手拍拍窗台,一副感慨万千的模样,“十四岁?上次来西北,竟然是十四年前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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