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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1章 曲终(八)<!>

    山鹰没有想到顾雁飞会一眼看破他在说谎,可是换句话来说,他也并没有说谎。五年之前最开始联系他的确实是顾家的二老爷和他的妻子,言谈之中也多次提到,正是他们的嫡女有了一个心上人,可那个心上人却一心倾慕顾雁飞,他们的女儿茶饭不思一心寻死,实在无法才出此下策——要求他在顾雁飞的马车下山之前将人劫走,不用害命,只需要毁了她的清白便可。

    刚刚顾雁飞的表现明显是不知道这件事的,就算是山鹰他有所隐瞒,她又怎么能一眼就看得出来,甚至声音里夹杂着让人听了就颤抖的山雨欲来风满楼?脖颈上的长鞭月绕越紧,顾雁飞手腕微甩,他似乎察觉到了窒息的感觉。死亡太近,他骤然起了一身的冷汗,额角的鬓发都在那一瞬湿透了。

    “这……小人并没有说瞎话,五年之前确实是顾家二老爷和他的正妻顾二夫人来找过我一次,说是他们女儿看上了向您求亲的才子,茶饭不思,若是得不到手宁愿一心求死,才让小人劫了您去,毁了您的清白啊。”山鹰到现在还在试图用自己刚刚说的话哄骗顾雁飞,可是脖颈上传来的窒息感让人无比心慌,他几乎要忍不住发抖。

    顾雁飞拽着手中的长鞭,看着山鹰不明显的瑟瑟发抖的模样,更是觉得这其中肯定有诈——这到底是与楚羿有关,还是当真有什么别的人插手?她手中拽着长鞭,这个时候倒是也捉到了一点儿长鞭到底是怎么用的,伸手向后一扯,差点儿在那一瞬间将山鹰扯到双眼暴突。他靠近颈部的一些原本愈合了的伤口又被顾雁飞崩裂开来,顾雁飞冷声:“你若是不记得,我不介意帮你想起来。”

    “这件事,到底是不是与誉王有关!”语调之中包含着一丝沉沉的死气,让尺素都不由自主的有些胆战心惊——小姐这是真的生气了。

    可她又悚然一惊,誉王?什么誉王?她听过楚羿在顾雁飞面前回忆过去,一口一个当年的英雄救美,那一场英雄救美,原来并不是一个巧合,而是一种处心积虑的设计吗?!尺素的神情复杂之中添上了两分哑然的愤怒,她大概能救理解顾雁飞为什么这样生气了。

    山鹰刚刚挂在脸上的谄媚的神情骤然一僵,顾雁飞怎么会知道这件事?就算是从江北跑到夏州来的他,都知道顾大将军后来的嫡女嫁了誉王为正妃,二人郎才女貌,是一对神仙眷侣。五年前那一次英雄救美非常成功,顾雁飞对于誉王一往情深……哪儿有妻子会怀疑自己丈夫的!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他至今为止还在守口如瓶,不过是因为当初确实和誉王有绝对的约定,他从来不是一个守信的好人,但是誉王帮他将自己身边的妻儿带到了江州移入良民籍,他一辈子唯此一子,多有亏欠,所以就算是不带在身边,也希望他有个良民的籍,以后想要做什么便做什么,他幼即好学,说不定以后还能考个状元……

    一瞬的走神过后,山鹰咬住了唇角,他知道就算是为了他的儿子,这些话他也绝对不能在顾雁飞面前说。他垂下目光,竟然是做出了一副无比抗拒的表情,嘴上说着不知,甚至还带了一点儿凌人的盛气:“誉王?誉王难道不是您的夫婿?您不相信小人也就罢了,竟然连自己的枕边人都毫不信任吗!”

    顾雁飞听了这话,终于是忍不住浅浅勾起了自己的唇角,她唇边的笑容从来没有包含着这么多的恶意,那一瞬黑色的凤眸之中甚至画过了一抹称得上妖冶的蓝色火焰,她手中的长鞭松了松,却又逐渐缓慢的拉紧,慢条斯理的开了口:“你这么一个怕死的人,怎么一提到誉王,突然就变得什么都不怕了?誉王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

    逐渐拉紧的长鞭就像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下的铡刀,但是相比于铡刀的那一瞬,缓慢的窒息感显然更让人感到害怕,长鞭逐渐勒在脖子上,浅浅的一点一点勒进肉里,窒息感从无到有渐渐地加重,山鹰脸上死命压抑的恐慌终于也是忍不住透了出来。

    顾雁飞还在说,她一边开口,一边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山鹰的反应:“是不是给了你金银财宝?”看上去不是,顾雁飞微微眯了眯眼睛,在心中将这一点抹去,她轻轻抿唇,“还是说,是答应了你什么要求?”

    看着山鹰下意识舔了一下嘴唇的动作,顾雁飞轻轻地勾了勾唇角,她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进的可怕气场,更多的,却是上一世在战场之中所熏染出的血腥之气,身上的威慑几乎让人膝盖颤抖着想要跪下,她认真起来的时候眉目之间都是凌厉:“唔……看来确实如此了,让我猜猜到底是答应了些什么?是关于你?”

    “还是关于你身边的人?”顾雁飞看着山鹰的腿不安分的动了一下,他双臂双腿都被钉在型架上,从刚刚进来到现在从来没有动过一下,或许是太过疼痛又或许是已经没了知觉,可是在顾雁飞说到这句话的时候,他竟然算得上是挣扎的动了一下右腿,看来果真是如此了。

    她浅浅垂下目光来,唇角带了一点儿笑容,不仅是在拷问猜想山鹰,同时也在飞快的搜寻自己上一世五年前的记忆,她跟在楚羿身边很久,楚羿手底下有什么动作,基本上从来没有回避过她,她或许能够寻找到蛛丝马迹。

    “原来是关于身边的人啊……说到这儿,我倒是想起一件事,之前去山寨做客的时候,首领的房屋旁边有几间,似乎是女子所居?只是看上去如何都不是正妻的待遇,山鹰首领看上去今年也有将近三十岁了,难不成至今为止,还未娶亲?”顾雁飞略一挑眉,看着山鹰骤然颤抖起来的瞳孔,抿唇一笑,“还是说,已经娶妻生子,妻子与儿女,却是不知所踪呢?”

    伴随着顾雁飞送来自己手中越来越紧的长鞭,山鹰被钉在型架上的身体也颤抖了两下,裆.部洇出一片深色,一股难闻的腥臊味传来,他双眼翻白,在受了多番酷刑的时候没怎么样,可是居然在顾雁飞这样短短的一句话之下吓出了尿。顾雁飞抿了抿唇角——看来我司说对了,而且以这个为提醒,她确实模糊之中想起了上一世的一些事。

    “真是一副可信可叹的慈父心肠啊,山鹰首领,这让我听了都不由得想要欣然落泪。”顾雁飞眸光中飞快的划过一丝不忍,手中的长鞭垂到了地上,再也没有扬起,只是无论如何她再不忍,那些事也是楚羿所做,她只叹稚子无辜,却并不可怜面前的山鹰!或许是因为他识人不清,那么落到这个地步,也不过是自作自受罢了。

    山鹰这个时候似乎才反映了过来,他丝毫不在乎自己刚刚是不是吓得尿了裤子,他满心都是自己现在在江州的儿子,他不知道顾雁飞是如何智多近妖的随便两句话就推断出了这么多,可是他怕顾雁飞对他的儿子不利!他愤怒的挣扎了起来,手臂上腿上深深入骨的长钉周围迅速晕染开一片血迹,显得分外狼狈:“你要对我的儿子做什么!!!”

    “果然是个儿子。”顾雁飞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微微垂下目光来。她素来没有看人绝望的乐趣,但是面前的既然是山鹰,那倒也无所谓了——她曾经在山鹰存在的梦中绝望过多少次,就生过多少次将他虐待致死的心,只是现在,显然还有一种更加残忍的方法。

    掀起眼帘,顾雁飞忽的笑了:“你说我要对你的儿子做什么?你说说,我哪里有本事对一个死人做什么?更何况稚子无辜,我难不成还能将他从地下刨出来鞭尸不成?”

    “死人?”山鹰脸上的表情在那一瞬间就空白了,他似乎是没有听懂顾雁飞说了什么,一双眼睛却死死的钉在顾雁飞的身上。下一刻,他奋力挣扎起来,恍若从来感受不到自己身上那些伤痕的痛苦,挣扎的动作之大,甚至让自己被钉子钉在型架上的左臂抬了起来——中间留下了一个血肉模糊的大坑,而他狰狞着表情几乎要向顾雁飞扑过来。

    他声嘶力竭的咆哮着:“什么死人!我儿子怎么可能是死人!你在说些什么浑话!”

    顾雁飞缓缓抿了抿唇角,垂下目光来:“刚才说起来,我也想起,五年前我大概是见过你的儿子的。大约五六岁大?个儿不高,大抵只到我这里。”顾雁飞一边说着,一边在自已大腿部分划了一下,“穿着一身青色的长衫,头发很短,似乎刚刚剪过,身边跟着一个女子,约莫二十多岁,个子也不怎么高,至少要比我矮一些,生的清秀,一身粉色的裙。”

    山鹰的目光随着顾雁飞逐渐的描述而黯淡下去,直到顾雁飞微微犹豫了一下,略带不确定的轻轻开口:“那个女子右耳下方有一个月牙形状的红色胎记,是不是你的妻子?”

    山鹰眼中的那道光彻底熄灭了,他似乎在那一瞬间失去了自己身上所有的力量,若不是还有钉子将他钉在型架上,说不定整个人都会跌落下来。他眼睛大大的睁着,却似乎有液体从眼眶之中溢出来,而那些液体,竟然都是鲜红色的——他竟然在那一瞬流出了血泪。

    “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艰难的开口。

    顾雁飞微微握紧了手中的长鞭:“我并不认识他们,但是那段时间,誉王身边确实跟着一个妇人和一个男孩,也正是你的妻儿。他们跟了一段时间,后来就没了踪影,我曾经问过几次,都被誉王匆匆一句带过,直到我记得在江州的荒山野岭发现了一大一小两具尸体,听说是被……先奸后杀,穿的衣服和身上的标志正是那一对母子,耳后有一个月牙状的胎记,也真是当时江州官府的验尸人告诉我的。”

    “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楚羿答应了你什么,但是你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却将自己的妻儿托付出去,全部都是你识人不清,这谁也怪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