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你,我们又见面了。( .)”
所有的山匪都被山鹰的动作所制止了,他们不明白山鹰为什么在看到顾雁飞的那一瞬间做出了这样的动作,但是并不妨碍血脉之中下意识的服从让他们停下动作,也就是这么停下动作的一瞬间,顾雁飞又顺势收掉了三个人的性命——她知道她一刻都耽搁不得,也不想在乎这个动作是否违背自己心中的道义。
面前的人少一个,一会儿就多一分可能性可以逃出去,她不能放过这样的机会,直到那些山匪看着顾雁飞不愿意听下动作,被顾雁飞的动作所震慑,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却,而顾雁飞大概估量他们之间的距离,知道再向前追过去距离自己身后的尺素太远难以支援,才停下了自己的动作。
似乎是这个时候,她才反应过来刚刚山鹰说了些什么,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目光——事实上她的眼睛现在已经有些看不清了,即使现在还有力气能够支撑自己的清醒,能够在眨眼之间除掉面前的无数的人,可是那一霎那好起来的情况显然在逐渐消退,从视力开始,她已经逐渐的陷落进入疲惫和痛苦之中。
可是她知道她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露出脆弱的或者是狼狈的表情,不只是尺素和妆迟她们在看她,她作为一个支柱,更是不能在这么多的山匪面前倒下,她对他们的震慑作用远远大于武力,于是无论面前的画面是如何的模糊,她也只是微微眯了眯那一双带着血腥戾气晕染出来,略显艳丽的眉目,伸手抹了一把自己下巴上的鲜血,却给那张冷傲的脸上平添了一抹红。
她的目光在山鹰的脸上停留——相比于刚刚他背对着光看不清容貌,这个时候他已然往里走了好几步,看上去也清楚了很多,顾雁飞听他口中说的话声音的语调便知道或许他们曾经是旧相识——还并不是什么好事之中的旧相识,她必须认出他。
“唔……是你啊,确实好久不见了。”顾雁飞一边说着话牵动着他的注意力,含糊的目光在他的脸颊轮廓之上扫过,飞快地从自己脑海之中寻找着这样的一张脸。山鹰脸上那一道横贯的疤痕太过惹眼也太过影响顾雁飞的判断,顾雁飞眯了眯眼睛,试图将那一道碍眼的疤从这张脸上排除出去,这张脸便会变得顺眼起来……熟悉起来。
原来是他!在真正想到这张脸属于谁之后,顾雁飞心神巨震,几乎在那一瞬间就呕出一口血来,血腥气泛到喉咙口却被她生生压抑咽下,一口腥甜流过嗓子食道留下久久不散去的腥,她那一双眼睛之中逐渐弥漫起浓重的杀意——她怎么会忘了这张脸?她这一辈子都不应该忘记这张脸!
这分明是上一世一切错误开始的源头,上一世顾雁飞萦绕一生噩梦的源头,是顾雁飞与令羽结盟相同来到这里的目的之一,是顾雁飞想要扒了他的皮断了他的骨的仇人!是那午夜梦回之中在半梦半醒之中压在她身上的,挥之不去的影子——他就是顾雁飞初次被劫去山寨之中,欲对顾雁飞不轨,后来被顾雁飞一掌拍飞出去,在楚羿派人围剿山寨之中侥幸逃脱的那个首领!就是他!
时间是一个多么冷漠又残忍的东西,它冥冥之中决定了多少错过。就像是上一世在楚羿的围剿之中逃脱的山鹰,也是来到了距离江州不远的夏州隐姓埋名,也在燕王和杨林二人的扶持之下成为了这一座山脉之中的首领,明明能够在这里与上一世的顾雁飞相遇并且在二人之间有一个结局,却偏偏在顾雁飞面对着这个山寨之中的几百山匪九死一生的时候先行出逃,从而错过了顾雁飞。
倘若上一世的山鹰是顾雁飞一生的阴影,那么上一使得顾雁飞,又如何不是山鹰心中那让他背井离乡,让他从天上堕落到地狱的罪魁祸首?他们二人之间必定有这样的一个了解,就算是上一世没能等到,这一世,二人也在此不期而遇——并且不死不休。
“你确实是不愿意放过我啊,即使我已经从江北逃到了夏州来,你却还是出现在了我的面前,你说这是不是老天爷给我的一个机会?让我能出手能够亲自活剐了你?”山鹰似乎很满意顾雁飞认出了他,他的声音之中带着无法掩饰的暴虐的兴奋,连带着那一张因为被一道狰狞的伤疤贯穿而并不对称的脸都不自觉的都动起来,看上去分外恐惧。
可是顾雁飞却是丝毫不惧——她等这昂一个了断真的太久了,从上一世延续到这一世的噩梦太痛,如蛆附骨不愿离去,顾雁飞只能够选择用这样一种血腥的方式将这种痛苦彻底拔除,今日在这儿两个人不要想着都能活着走出去,而他们之间的胜者,只能是顾雁飞。
顾雁飞眼前短暂的昏暗下来,几乎是骤然失去视觉的那一刻,顾雁飞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慌张,从刚刚视力开始减退的时候她就敏锐的察觉并且预料到了一定会有这样一个瞬间,她不能在这个时间出手,她只能一拖再拖——她的声音里戴上了一点儿过于明显的不屑,那鲜红的唇唇角微微弯起,似乎颇为嘲讽:“活剐了我?你有本事靠近我试试?上一次我能够将你一掌拍出去让你像个丧家之犬一般不敢出现在我面前,这一次我也自然可以让你有命来没有命回去!你若是觉得你足够幸运,并大可来战!”
山鹰是一个多疑又小心的人,这才让他在上一世之中连着两次,在自己这一方明明占有优势的时候选择了出逃,从而连着两次虎口逃生,留下一条命来。顾雁飞的这样一番话显然挑动了他多疑的神经,他原本想要握紧手中长戟的动作在这一刻慢慢放松——他们明明只有五个人,其中一个还是被闻莺控制了,现在昏迷不醒,那顾雁飞到底是手中握着什么样底牌。才敢说出这样的话?她刚刚那些狼狈难道全部是装出来的?或者说,她其实还有援兵?
他的目光狐疑的在顾雁飞众人身上扫过,甚至转过头去看了自己一百多人的手下身后是不是有什么来历不明的人在窥伺,而顾雁飞在他这样的动作之中察觉出了自己赌对了,她没有给山鹰打量下去的时间——她没有秘藏本事也没有援兵,她只有和一张巧嘴,让她能够拖下去,挨过这一段眼前看不清的时间。
想到这儿,她断然开口:“不过,我倒是还有个问题。我很好奇——你是被燕王扶持上来的。是到了这夏州才开始,还是在江北的时候,其实早就有所苗头?”虽然这些是顾雁飞想要转移他的注意以拖延时间的,但是事实上,这也正是顾雁飞当真想问的,她的目光所触及之处模糊昏暗,却并不妨碍她直直地看过去,那双狼似得眼睛死死盯住了面前的男子。
“你怎么知道我是被燕王扶持上来的?”顾雁飞那成陈述一般的语调听在山鹰的耳朵里却莫名的让人心惊,除了杨林两个人和燕王手下的亲信,几乎是没有知道燕王和这小小山寨中的一个首领指尖也有关系——他们自然不会知道这个山寨豢养的几百山匪都是燕王的私军,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分明都死了,那顾雁飞又是从何而来的?
虽然山鹰并没有正面回答顾雁飞的问题,但是山鹰这样一句话所透露出的消息也并不少,顾雁飞缓缓垂下眸光,眼角眉梢里透出一点儿带着冷意的笑:“我不仅知道你是燕王扶持上来的,还知道你手下这些人根本算不上你的人,他们都是燕王的私军——你只是半个首领,我知道的东西还很多,你确定要让我一个字一个字全部跟你解释?”
“你到底是谁?”山鹰听了这话,脸上的表情空白了一瞬,显然是有些慌张了,这个消息原本被捂得密不透风,毕竟燕王是个亲王,就算是太子,豢养私军也是会被盖上谋反的罪名的,他又怎么敢把燕王的这个消息透露出去?他咬了咬牙,忽然觉得面前这个让他无家可归不得不像个丧家之犬一样从江北逃到夏州来的女子莫名的可怕,她早就不是几年前那个昏迷着躺在床上看上去脆弱又好折腾的小姑娘了。
顾雁飞眨了眨眼睛,她发觉自己眼前的昏暗似乎有些消退了,那些感觉确实只是暂时的,只要能够撑过这一段时间,无论之后会有多少的副作用,至少她还能有和山鹰的一战之力,他们还能往外逃。只不过,还不够,不要急,不要急——“我是谁?你不知道我是谁就敢用迷香迷倒我的侍卫劫持我进入山寨?我是顾雁飞啊,江北顾大将军的嫡女,顾、雁、飞。”
她原本并不想对着别人透露自己的身份,但是既然他这样问了,她自然要说——只是知道了她的身份是要付出代价的,既然非要说自己不知情,那么就将自己的命留下来罢。
两句话的功夫,顾雁飞的眼前逐渐明亮起来,刚刚十几米外就只有个大概轮廓,模糊到令人看不清楚,只是现在眼前一切都逐渐清晰起来,顾雁飞仿佛从一个盲人的状态回到了清醒,脑海中的剧痛逐渐淡下去,她不动声色的握紧了手中的匕首,微微偏过头朝着尺素递过一个坚定的眼神——这只能是她和山鹰两个人的战斗,她不需要帮手,却需要剩下的人帮她将那一群山匪拖住。
尺素的目光中带着隐隐的担忧,但是看到顾雁飞如此坚定的模样,她微微一愣,眸光中似乎在那一瞬浮起一点儿小小的涟漪,但是却又在顾雁飞的目光之下趋于坚定。她握紧了手中的剑,微微向后撤了一步,上半身浅浅向下压低,做出一个攻击的姿势。
三、二、一。顾雁飞在心中默念了三声,下一个瞬间却像是一支离弦的箭一般弹了出去,她的目光里是沾着血腥的坚毅,下巴处染开的血痕更显得形同炼狱艳鬼,手中的匕首闪过一道明显的锋芒,她在那一瞬已经到了山鹰的面前。
“拿命来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