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是你捣的鬼？”
莫语静坐在小竹丛外的木椅上，悠哉游哉地晃悠着，手里面端着一个小茶杯，注目远处那些游走忙碌的人儿。
大家都有事在做，也许是因为生活而忙碌，也许是因为野心。
就他比较闲。
其实他一直都比较闲。
莫语回想起方才那名四境的老者摔死的模样，荒谬而滑稽，完全就是用自己的生命在搞笑。
然而笑归笑，这件事情本身就很扯淡。
莫语自然而然就想到了唐十七。
唐十七负手站在了莫语的身边，像一个诚恳而忠厚的侍卫，脸上笑意浅浅。
“以前四爷每年都会来鲁国，久了也就有人认识他。”
“只不过那时候的鲁国着实很穷，六小爷如今看见的繁华都是四爷的商会在这边建立之后的缘故。”
“后来那位女子去世，四爷就很少再来鲁国了，渐渐的人们便逐渐忘记了这里的挖井人。”
“如果他们不懂得感恩，那就让他们明白什么是恐惧。”
“这个世界，到底是强者说了算。”
莫语耸耸肩，心里已经有所计较。
他学过《卜算子》，能够看清楚皓月阁并非只是一处单纯的拍卖行。
长久游走在这里的势力，愈发红火，没有衰退，阁内那么多的宝物，周围的势力宁愿花费巨大的财力去打破头争抢，也不互相团结将这里一锅端了分赃。
诸般容易被人忽略的事实足以说明皓月阁并非人们看起来的那般简单。
鲁国不见六境强者，五境似乎也很稀少。
既然皓月阁背后既然没有绝对的实力撑腰，那么就只有靠另一种方式长存。
——龙脉。
这里地下有一条数百里长的小龙脉，虽然小，却也毕竟是天地孕育，日月喂养，其间的强大力量非寻常修士能够抵御。
“好好的龙脉，利用一下天地间的气运倒也便罢了，把人家龙头掰了出来强行做成了一座大阵，这家人可真特么缺德。”
莫语看着自己脚下的泥土，忍不住感慨一句。
“待这龙脉力量费尽，身死道消，皓月阁的人恐怕就该大难临头了。”
“那些实力不足以抵抗龙脉的人，只怕有不祥缠身，阴司索命。”
一旁的安红豆听着莫语的叙述，身子莫名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在大日照耀之下也觉得几分寒意。
她眨巴了两下自己的眼睛，小心问道：“主人，这世上真有阴间？”
唐十七也觉得好奇，看着莫语这年岁青涩的模样，不曾想对方知道这么多的东西。
莫语偏头看着安红豆，笑意浅薄。
“前人记载确有，阴司也的确存在，不过他们不称作阴间，而称之为魇界。”
“具体位置不清楚，和天庭一样飘渺难寻。”
“这世上许多位列仙班之人，但他们也不知天庭究竟在何处，穷其一生也难真正睁眼看清楚一次。”
安红豆微微扬起自己的俏脸，目光迷离，似乎开始想象着传说之中的天庭究竟是怎般的光景。
“十七，你知道么？”
莫语转头注视唐十七，随口问道。
他非常清楚唐十七的实力。
因为他能看清楚这地下龙脉，能看清楚皓月阁阵法的精妙之处，所挪用的天地力量究竟怎般。
一个五境的强者不可能在龙脉汇聚的阵法之下，悄无声息地杀死一个四境大圆满的高手。
沉默了稍许，唐十七用一种几近带着学术一般严谨的口吻回道：
“这就跟吃火锅是一个道理。”
“菜越少，越是捞不着。”
“但凡世间稀有的一切东西，你想要看清楚，摸到它，都是极为艰难的。”
“只有店家把火锅油倒出来吐了口水准备给下一位客人端上去的时候，才会发现原来里面还有不少菜。”
莫语挥手。
“好了……十七你闭嘴。”
“我最近应该不会再吃火锅了。”
唐十七说的可都是无良商家的真人真事儿，吐口水本身这样的动作完全可以列进人类十大迷惑行为之一。
莫语也都知道这不是唐十七在危言耸听，所以他实在听不下去了。
聊天是一门有趣的技巧，而唐十七成功地将这些技巧发挥到了极致，现在莫语已经不再想打理他。
“为什么要吐口水？”安红豆迷惑不已。
莫语平静回道：“也许是因为被生活压折了腰，想要藉此发泄一下自己内心积攒的负面情绪。”
安红豆眼睛里面有一束明亮的光芒，似乎明白了什么。
她在人间真正接触的时间不算长。
妖有妖的世界，人有人的组织。
二者虽然生活在同一片天地之间，却几乎不会有所交际。
一有交际，那必然是生死相向。
“这也属于万灵的迷惑行为之一，就像你有时候会闻自己的臭袜子，然后判断到底是洗还是再穿一天。”
安红豆被说得面色陡然一红，不好意思地低头。
“原来小主人都看见了……”
其实这是很正常的一种行为，通过嗅觉与气味来判断自己是否需要清洗，一如数百年前安红豆还没有化形修行时候，她很少洗澡，大多数时候通过舔舐皮毛来清洗自身。
但现在被莫语看见，她竟莫名觉得羞耻，满面通红。
远处有脚步声响起，穿透过了小竹林，三人循声望去，看见张忠快步而来，额头上面还有细密的汗珠。
他行至近前，愈发恭敬，对着莫语单膝跪地，语气尽可能沉稳地说道：“皓月阁的拍卖会已经准备就绪，阁下若是有空，现在便可以随小人一同前往贵宾席。”
虽然张忠的态度一直都不算糟糕，不过仍旧能够看出巨大的差距。
莫语捋了捋自己的袖子，看着低头仿佛木头人一样的张忠，笑道：
“你现在的样子好像一条狗啊。”
张忠沉默，头愈低。
他现在就该是一条狗。
如果连狗都做不好，他恐怕很难再做人。
莫语注目他半晌，而后轻挥挥手，让张忠带路。
“行了。”
“你一个下人，我不找你开涮。”
“没什么意思。”
“带路吧。”
张忠心口猛然轻松了不少，起身对着莫语道过一声感激，恭敬带着莫语三人朝着皓月阁拍卖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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