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颜金凤有什么状况吗?”一天,我问起张宏。
“颜金凤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她就光和她同桌感情蛮好的,经常一起走。”
“难道是我有时候看到的,中午或者课间那个和她一起走的女生?”
“我怎么知道你看见的是谁。”
“一个脸型、身材、发型都和颜金凤差不多的女生,不过戴着眼镜。”
“那应该就是她的同桌了。”
“除了有个好闺蜜,她有没有和哪个男生走得很近啊。”
“没有诶,但是她的漂亮在班上还是出了名的,有好多男生对她蠢蠢欲动。”
“那形势看来不容乐观嘛。”
“是啊,你得抓点紧。”
“不过我相信,命中注定的缘分在那呢。”
“啥缘分?”
“很多缘分啊,比如小学的时候老师总是同时点我们两个回答问题,比如我预感到她在附近的时候,她果然就跟我在集市上遇到了,还有她是狮子座,我是白羊座,白羊男和狮子女可是绝配,再说……”
“好了好了,打住,我相信你们之间的缘分,不过你还是要多付出点行动啊。”
“我也想啊,但是受到老师、家长等各方面的限制,我能做的实在有限啊。”
“总之,你有机会遇到她的时候起码多说几句话吧。况且你每天中午都能遇到她啊。”
“哎,说得也是。”我知道张宏说得对,但自从接近颜金凤时,她总是挂着一副冷漠的面孔之后,我越来越感到难以沟通,越来越不知道该说什么,也就越来越害怕接近她了。害怕她不喜欢我,害怕在她的面前丢脸,害怕一旦接近便会失去她。
所以,我才一直保持的距离,只敢在每个午后,静静地待在墙边,远远地看着她,只敢借别人的眼睛了解她的生活,只敢用每天能够看见她来装作她还喜欢自己。
这样做确实不对,我应该付出更多的行动,我想了想,说:“马上就快圣诞节了,我还会像往年一样,写张贺卡给她。”
“你得亲手送给她。”
“对的,我会亲自到你们班的门前,把她叫出来,亲手把贺卡塞给她。”
“这就对了,期待你的精彩表现哦!”
临近圣诞,我如往常一样准备了一张精美的贺卡,写上朴素而真情的寄语,工工整整地包装后来到了七班的教室外。
习惯了一楼宽敞的开放式走廊,走在二楼的过道里时明显感到空间狭窄了许多,带给人很大的压抑感,浑身都不自在了。
我小心翼翼地透过后门望向教室里面,找了半天终于发现颜金凤坐在最里面一列的第四排。
该怎么叫她出来呢?直接叫她?这么远叫她的名字,肯定全班同学的注意力都被我吸引过来了吧。
让张宏去叫她吗?不行啊,张宏是我的卧底,不能让他暴露了啊。
得赶紧想想办法,我这么显眼的一个陌生人站在别人教室门口很快也会被发现的吧,最好赶紧送完赶紧回去。
正发愁着,走廊边突然走来了一个还算熟悉的面孔,我认出她正是颜金凤的同桌,于是我叫住了她:“你好,请问你就是颜金凤的同桌吧。”
“是啊,你是谁?”那个女孩皱着眉头地看着我。
“我是颜金凤的小学同学,圣诞节到了,我想送张贺卡给她,可以拜托你帮我转交一下吗?”话刚说完,我才意识到自己本该是让她帮忙进去叫一下颜金凤的,但不知为何竟脱口而出成了这样。
“我好像有点印象,你是中午站在三班门口的那个人!颜金凤跟我提到过的。”
“啊?她怎么说的?”
“我说那个人好奇怪哦,一直在看我们,他是谁啊?颜金凤说,不要理他,他就是个傻瓜。”女孩说着笑了起来。
“好吧,我是谁不重要,这个贺卡你可以帮我给她吗?”
“你干嘛不自己给呢?”
“我……我还急着回自己班呢,时间来不及了,拜托了。”
“好吧,我帮你。”女孩接过了我手里的贺卡,走了进去,将贺卡交给了颜金凤,指了指我的方向。
颜金凤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我微笑着招了招手,她却面无表情,好像并不觉得开心。
我感到很尴尬,赶紧拔腿开溜了。
回到自己座位上的我仍然心有余悸,明明自己可以亲手将贺卡交给颜金凤的,为什么紧要关头又泄气了。
本来昂首挺胸去的,已经在脑海中都安排好了的:她会蹦蹦跳跳地来到教室外,我会绅士般地将贺卡递到她手上,同时温柔地说声“圣诞快乐”,她会开心地收下,然后在我的目送下回到座位上。
可是为什么?从第一步就错了,我根本没有去叫她出来!
我连一丝喊她名字的勇气都没有!
我真是个孬种!
下一次,下一次!下一次我一定要亲手递给她!
另外,她那冷淡的表情又是什么意思?
她不愿意收到我给的贺卡吗?
她依然像小学时那样讨厌我,不愿意跟我走近吗?
那她路上看见我时的那些带着微笑的目光又是怎么回事?
我在她眼中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每个问题,我都得不到准确的答案,但我知道,如果她心中有我的话,至少还把我当作好朋友的话,她会回张贺卡给我的。
圣诞节一眨眼就过去了,我没有收到颜金凤的贺卡,就和六年级的时候一样。
我明白了,我们的关系并没有好转,并没有因为游富的消失而和好如初,她依然在我们之间竖起着一道墙,回避着我。
但我不会就此罢休的,她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女孩,是我决定用一生去追的女孩,就算追到天涯海角,我也不会放弃的!
某天班会课上,班主任带着微笑的表情,语重心长地对同学们说:“最近啊——班上流行着一种不良风气啊——有很多同学控制不住心中的躁动啊——居然打架——打得还很激烈、很轰动啊!”
他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看不到他的瞳孔,却隐约能够感受到摄人心魄的凶光:“同学之间要和睦相处,团结合作,好好学习。”突然他终于张开了眼睛,怒目而视的样子像极了庙堂中的四大金刚,“以后再被我发现谁打架的,我对他绝不客气啊。后果我想你们是知道的!”
“老师是怎么知道的?”我私下问宋鸿义。
“你问我,我问谁去啊。”
“我们的背后是不是总是有一双眼睛盯着。”
“可能是吧……”
显然班主任的威严还是蛮有影响力的,在他的口头教育下,打架现象确实有所改观。
手痒的男生们研究出一种新的决斗方式,比拼的双方掌心相对、十指相扣,然后一边扭手腕,一边用力夹对方的指头,比谁先撑不住。他们管这种决斗方式叫“撅手”,很形象的说法,看起来就像在互相撅对方的手,往死里撅的那种,就快要撅断掉的那种。
我体验过一次,发现这是一项纯粹的力量型项目,一旦双手扣上,不拼到你死我活是绝对不会放开的,也是无论如何挣脱不掉的。我敏锐的反应和四两拨千斤的技巧在这里毫无用武之地,即使我有一定的抗击打能力,在这种“夹手指”的酷刑之中仍然不堪一击。
自那之后,我表示我不会再参与“撅手”的活动了。
猛男俱乐部的其它成员们倒是玩得不亦乐乎。宋鸿义虽然赢不了别人,但只要有人邀战,他从不推辞。阿鬼则再次强势占据第一的位置,成为咱们猛男俱乐部的大将军,每每与其它党派比试的时候,他摩拳擦掌、咄咄逼人的气势已经让别人闻风丧胆了。
撅手的游戏持续在班上风靡着,越来越多的男生加入到这项运动中来。而我很讨厌这项运动,不知道为什么人类会喜欢这种自虐型的游戏。每每默默看着大家平日里无所事事的时候,互相约着撅手,我会感到很反感,就像一直以来很讨厌篮球一样。
一天课间,我问起宋鸿义:“你们为什么会喜欢撅手啊?”
“啊?难道你不觉得很man吗?”
“撅得那么疼,别人又带着那么凶恶的表情,你难道不觉得被欺负了,一肚子都是怨气吗?”
“没有啊,随便玩玩的,认真你就输了。”
“我觉得这还不如打架舒爽呢。打架还能强身健体、训练反应能力。这撅手算啥,有个毛线意思。”
“这不班主任不让打架了吗?”
“该死的xxx,他根本不懂,我们又不是真打架。我们是在……”
“是在什么?”一句浑厚的声音突然从脑后传来。
宋鸿义惊恐地将视线移回到了自己的课桌上,赶紧拿了本书看。
我则像石头一样定住了,我认得这声音的主人,而我刚刚喊了他的名字。
“猫小二,到我办公室来一下。”那声音继续说着。
我缓缓转过身来,望着窗外的班主任,带着深深的恐惧低沉地应了一声。
去往办公室的路上,班主任板着脸,一句话都没有说。
我静静地跟在他后面,感觉就像行走在乌云中一样。一场铺天盖地的风暴即将到来,我真想趁班主任不注意,变成猫形逃之夭夭。但这不行,逃得了今天,也逃不过明天。于是我只得默默地跟在他后面,就像被押送着赶赴刑场。
“猫小二啊,”还没到办公室,班主任突然发话了,“我今天感到很意外啊。”
我抬起头来望着班主任,他依然面朝前方,迈着稳健的步伐。
“你成绩这么优秀,在班上也文文静静的,我本来都想把你放在这批选拔的共青团员的名单里了。”班主任继续语重心长地说着,“但是今天,我感到很意外啊,你让老师太失望了!”
走进办公室,班主任坐了下来,“坐吧。”
“嗯。”我战战兢兢地扶了扶班主任办公桌前的凳子,小心翼翼地坐了下去。
“你知道自己犯什么错了吗?”班主任提高了嗓门,那响亮的声音正如惊雷一般轰打在我的脑门上。
如此严厉的苛责将我仿佛带回到了幼儿园舞蹈队的最后那天。而这一次,我同样没能顶住心中巨大的恐惧,在这一声惊雷之后,双眼之中便决了堤,洪流倾泻而下,伴随着暴雨席卷而来。
“看来你应该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老师也不是为了批评你而对发怒,”班主任的语气温柔了许多,“你要知道,你作为班上的尖子生,是老师心目中重点关照的对象,老师希望你不要受到班上那些不良风气的影响,要做一个成绩和品德兼优的好学生。”
“嗯嗯。”我应了两声,“老师,我知道错了。”
“嗯,老师希望你以后不要再犯了。至于这批共青团员,还是就先不选你了。这段时间,老师期待着你的良好表现,表现好的话,下一批共青团员选拔,你一定能上的!”
“谢谢老师。”我用袖子擦了擦眼睛。说来也怪,我的眼泪来得快,去得也快。在心情平复下来以后,很快便没有了抽噎。
“嗯。待会儿你回教室呢,顺便帮老师个忙,帮忙把这批作业本带回去,就放在讲台边上吧。然后告诉林溪梦,回头安排人发还给各个同学。”
“嗯嗯,我知道了。”我再次擦了擦眼角,确认眼眶已经干了。
随后,我捧起那堆作业本,缓缓地向教室走去。
路上,我遇到了往办公室走的颜金凤。我赶紧把脸藏在了作业本后,希望不要被她看到我刚哭过的样子。待到她从身边走过,我停下来回首看了她一眼。她的美让我的心情更明亮了一些,但她为什么会去办公室呢?我思索了一会儿。不管了,快上课了,我还是赶紧回到自己班上吧。
回到班上,我将作业本放在了讲台旁边的小桌子上,喘了口气,然后走到林溪梦的身边,对她说:“林溪梦,班主任让我把语文作业本拿回来了,再安排几个同学一起发一下吧。”
“哦,好的,谢谢你。”林溪梦说完立马起身叫了几个大组长,一起分作业本。
我作为几个大组长之一,也义不容辞地帮起忙来。
待到发完作业本,我回到座位上时,林溪梦已经坐在了座位上。她转过身来对我笑了笑:“谢谢!”
“哈哈,不用谢。”我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