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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活下去

    门里有人!是什么人?

    我看着脚边暗红色的锈泥中那个急匆匆的半截脚印发愣,容予思的推断没错,这个地方必定有人,而且看着脚印的大小,这个人如果不是个男人,那就一定是个大脚的姑娘。但是问题在于,容予思是怎么发现的。

    地上这一摊铁锈很显眼,能看到并不足以为奇,如果我能把手电筒照到地上我也能发现,可是刚才的时候我一直照着门,并没有朝地上动一下!门上厚厚疏松的铁锈把所有的光都深深吸收了进去,并没有剩下一丝一毫,更不要说反射到地面上了。

    我又把手电筒朝门上晃了下,地面上完全是一片漆黑,连脚都不知道在哪里!一种说不上是什么的疑问在我的心中越来越大,我静立片刻自觉再也压制不住,猛然问道:“容予思,你怎么看到的?”

    容予思明显是愣了一下,“看到什么?”

    “这么黑,你怎么看到地上的铁锈的?”

    “哦……”容风雨死的口气像是释然了,“我有夜眼!”

    夜眼?我是听说过有些人在夜里的视力比较好,是因为眼睛中柱体细胞比较多的原因,但是也不能好到这种程度。那一滩锈泥形状和一般泥土无异,容予思能够看见,只能说明她能够在黑暗中分辨颜色!我不知道有什么动物能在黑暗中分辨颜色,反正不包括人,不管你是什么眼睛,没有足够的光反射,物体怎么可能会有颜色?

    “你怎么知道那是铁锈的?”

    “那不是铁锈吗?”

    “是铁锈,但你怎么看出来的?”

    “你都看出来了我凭什么看不出来?”

    我完全被绕进去了,想说话又觉得不对却差点咬了舌头,心中暗暗叫苦。我本来就是个不善言谈的人,对上这样思维跳跃伶牙俐齿的对手只能自认倒霉。我在去解释自己的问题无疑就失去了问问题的力量。

    想了想我决定闭嘴,卢岩我都见过还在乎这些?遂不再去考虑这个,回头专心敲门。

    铁锈瑟瑟直下,手指的震动后面传来极为厚实的笃笃声,听这动静,这扇门不知道会有多厚,而我敲门的声音能不能传到里面去,我也没有什么把握。

    敲了半天没有回音,我忍不住急躁起来,冲着门踹过去,这门坚固的像是墙的一部分一样,脚下根本感觉不到一丝颤动,但是声音却着实不小。这样的音量,只要里面的人不是聋子就肯定能够听到了。

    但却仍然没有一点声音,只有那门掉光了所有的铁锈,露出千疮百孔的表面,像是一个老的不成样子的脸,默默嵌在墙里。我们单位也算是跟冶金关系很近了,所以我大约也懂得一些冶金知识。这门烂成这个样子,在这种环境中,只有可能是因为原材料的原因。钢铁中的碳分布不均匀所以导致了氧化速度的不同,而这种钢材现在已经很少见到了,大量应用的时候应该还是在六七十年代。

    但是这个游乐场也就是近十几年才在我们这边兴起来的吧?六七十年代,那时候还是迪斯尼呢!要说在建这个游乐园的时候随便找了块历史悠久的废铁做了这个门我是绝对不信的,但是要说建这个游乐园的时候就已经有了这个地方,那这些管线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对旧人防工事的改造利用?

    想不明白,门打不开。

    既然这样就不去管了,我转身对后面百无聊赖的两人说:“走吧,回去休息,反正里面是人,也不能把咱们怎么着。”

    容予思答应了一声,带头朝回走,我故意没有将手电筒照向前方,二是调到微光照着小花的后背,但是容予思依然如暗夜归巢的蝙蝠一般躲避着各种管线的突起,转弯。我看着前面时隐时现的白色身影,心中潮起潮落,不知道该怀疑什么。

    说实话我很嫉妒这些与众不同的人,卢岩、容予思等等,他们都有常人所没有的能力和本领,在太平时如同常人一样生活,在乱世则能横行天下毫无顾忌。而我却只能蝇营狗苟,到处躲藏,甚至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更不要说去保护别人。

    天已经黑了,岸边格迦的吼叫声震天。我们在三楼席地而卧,听着不远处杂乱惶急的吼叫,完全没有一丝可以休息的心情。如果明天他们不离开怎么办?就算他们离开了,我们要怎么继续接下来的旅程?好在容予思的伤已经好了,虽然她仍然包裹着厚厚的绷带,但我能看出来,有那样矫健的泳姿的人,背上绝不可能有那么大的伤口。她也有她的秘密,需要刻意的隐藏。

    我翻身起来,走向外面露台。每个人都有秘密,都要去隐藏一些东西。但为什么我却没有?我趴在露台上看着眼前的湖面和格迦们,心中却没有什么惧怕的情绪,脑中回想起了从天坑开始的那段匪夷所思的经历。

    不知道卢岩他们是否安好,刘东西有没有得手,王大可是不是还缺心眼的喜欢卢岩。我摸着背上用防水布裹得结结实实的那只左手,它现在已经风干坚硬得如同石头。卢岩让我去拯救这个世界,我却被困在这里,我只是个普通人,这只手也并没有把他那种神奇的能力带到我身上,这个世界上,普通人根本就活不下去,那么,这个世界该是我来拯救吗?

    看了这一个月的世间惨状,我已经对小阚的生还完全失去了希望,她是我的妻子,我当然知道她只是一个和我一样再普通不过的人,和容予思、小花都不一样。这场浩劫虽然是我引发,但却像是对人类的一次天罚或者说是选择。那些格迦如同神的使者,收割着所有普通人的生命,只有最优秀的人才能活下来。而我只是出于侥幸,在这场清洗中被遗漏过去,就如同下水口边的缝隙中躲藏的蚂蚁,将身体紧紧嵌入命运的夹缝之中,并拢所有的腿,祈求下一次的污水不要将自己带走,就算是自己如此卑微的生命。

    也许是这种想法由来已久,长久的沉郁已经慢慢消磨了悲伤。我的心中竟然还是那种淡淡的平静。那么就让我替你好好活下去吧!就算我只是个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