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幽蓝色云缕拨散在高高悬起的明月底下,隐隐约约遮蔽了冷冷淡淡的银辉。
阮淮就站在眼前,身形清隽孤挺,但周遭暗沉寒冷,夜里的风从宫道恣意灌来,吹得阮淮的发梢飞舞,拢住了她半张脸颊。
她说完了话,淡淡地敛回双眸,不再多看一眼面前的人,转身要上马车。
但就在她转身的刹那,那只很冰很冷的手,忽然猛地抓住了她的小手,几近是以全部的力气把她抓住了。
因为用力过猛,阮淮率先感觉到的,反而是他抵在自己手背骨节上有一些微微发抖的指尖。
紧跟着,才是被紧锢的疼痛感袭来。
阮淮蹙紧眉,冷漠地侧头望过去,却看到了顾予棠正在紧紧盯着自己。
他一双凤眸犹似寒潭般翻搅掀涌着什么,是幽深至极的,让人清清晰晰感觉到了刺痛。
于顾予棠而言,那像是很难以稀释的一种感觉……
是藏在琥珀里的蝴蝶消失了,青梅酒挤兑进一抹格格不入的辛辣,以及此时此刻从心脏细细密密蔓延开的没由来的不适感。
他先是感知到呼吸被无形之中阻隔,出现急促,紧跟着鲜活的心脏骤缩,要把血液狠狠鞭挞淋漓一遍又一遍,疼痛不曾渐慢,反而愈演愈烈的加剧着。
顾予棠没有想好要做什么,只知凭借本能地抓紧那只细瘦的小手。
好像只要抓住了,就能留得住。
好像只要抓住了,就不会很痛了。
于是顾予棠须得用尽全力抓得紧紧的,不顾一切一般。
阮淮被他这样抓了一会,小手很快是泛起了红,她觉得疼,却没有讲。
阮淮平平静静地垂下两只眸子,用另一只小手碰到他抓住自己不放的手背,轻轻推了推,非但没能推开,还让顾予棠抓得更用力了。
阮淮盯着他苍白的骨节突出的修长手指,松开那只小手,轻声地问:“陛下要言而无信吗?”
顾予棠似乎还没从自我屏蔽的状态中清醒过来,他那样执拗阴郁,近乎病态的想要囚禁一个人,囚住一颗能够将他捂热的心。
过去很纯良正直的一个人,此时此刻却连道德意识都失去,只知不能够松开手。
顾予棠的胸口涌着热热的炭火滚过一般的炽痛,双眸逐渐发狠地变红,薄唇微掀,要把话说出口:“阮淮,朕没……”
在话音未落之际,顾予棠猝不及防猛地又是一口血咳出来。
顾予棠用帕子胡乱着急地用力擦拭一下,抬头再要说什么,阮淮却趁着他擦血的时候,稍一用力,把小手从他手里抽了出去。
阮淮收回了两只小手,抵在身侧,她漂亮清冷的小脸仍然平淡,没有多余的附赘。
就只是很和缓地讲道:“既然陛下没有言而无信,那么就到此为止吧,陛下不必再送了。”
阮淮说完这番话,淡漠地转了身,上了马车,命车夫出发。
阮淮从顾予棠拿回了自由,把喜欢还给了顾予棠。
这一次她不回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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