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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自然是会亮起来的。
夜半下过雨,拂晓后的云空白泠泠的,空气冷冽干净,泛着清雪的气息,算得上是一个不错的好天气。
在这一日,由顾小军侯率领的溃败的北军,以及大获全胜的唐家军,一并回到京都。
京都的百姓们在偌大的城门口相迎着凯旋而归的唐大统领,大声欢呼唐大统领是他们北昭的战神!英雄!
而跟在最后的溃败北军,则被满城唾弃,千夫所指。
仿佛所有人都已经忘了,在此之前,他们有多么崇拜敬仰,那一位为北昭立下汗马功劳、战功赫赫的顾小军侯。
他们只记得这一次的溃败。
他们大声辱骂着,要顾小侯爷引咎谢罪,别再领军祸害北昭了!
几位副将隐忍着,几欲要冲出去撕烂那一张张口吐恶言的脸,但走在一旁目视前方的顾予棠语气平淡地说:“有什么想法,都给我收着。”
松权双目血红,目眦欲裂地怒视着那些辱骂他们的百姓,愣是他这么一个铁铮铮的汉子,喉咙也宛若灌了岩浆般灼烫难忍,快要忍不住哭:“凭什么啊,过去几年,小侯爷为了北昭多少次在战场上九死一生,他们都看不见的吗?就因为一次溃败,就这么唾骂咱们北军!”
相比之下,李樯比他看得开多了,他盯着那一张张丑恶的脸面,低声说:“算了吧,你现在要是敢掉眼泪,这些人指不定要说咱们北军打了败仗还有脸哭,你真想北军被说成窝囊军啊?”
松权咬牙切齿地:“还有区别吗?你看不到那位唐大统领多嚣张多趾高气扬吗?”
一名副将惨笑:“松权,那人家打了胜仗,当了北昭的新战神,自然是有嚣张的资本。不然唐大统领也不会连马都不让咱们爷骑,说咱们打了败仗的人,骑马回京,不合适。”
一路上,顾予棠一言不发,平静地听着几名副将下属说这些话。
从出征到回京进宫的这一条路,顾予棠走了很多很多回。
每一回,都是意气风发地回来的。
但这一次,顾予棠带着他惨败的军队,回来谢罪。
但凡他对所有将士尽责,不在出征前疏忽提防,此战不会败得这样惨烈,他也不会让任何心怀叵测的人有机可乘。
他心里很清楚,不是他不知道阮淮会有泄露机密的可能,只是从始至终,顾予棠没有想过要怀疑阮淮。
如今事情已经发生,所有的假设都是无用的。
他不怪任何人。
更不会怪阮淮。
因为喜欢阮淮是他自己要喜欢的。
这点跟阮淮抱着什么的目的靠近他没有半点关系。
所以被她骗了,是他活该。
他认栽。
只是不会再有下一回了。
顾予棠知道所有的北军将士都需要一个交代,他想过把阮淮供出来。但是没有用,阮淮不过只是这盘棋局当中的其中一颗棋子,他就算把阮淮拎出来背锅,幕后使者一样毫发未伤。
并且,他并不觉得娇弱的阮淮能扛得住大理寺的百般刑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