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有些惊愕，梗了一下才把价格念出来。
果然，立刻换来一片各种各样的目光。
张专员眼中满满的嘲讽几乎都要溢出来了，若不是还在会上，他都恨不得跳到靳之尧面前指着他的鼻子大声的笑。
而杨市长则是皱了皱眉头，眼底的一丝失望一闪即逝。
季墨惊愕的看着靳之尧，眼中的思量越来越重，原本得意洋洋的脸色沉了下去，越来越沉，慢慢地黑得如同暴雨前的天空。
他和靳之尧如此多年的对手，一下子便想到了他这个如此示弱的报价之后一定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而这个原因自己竟然想不到，这让他很是生气。
颜黎眼中的情绪就更加复杂了很多，难道靳氏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财大气粗？还是说这只是靳之尧用来迷惑人的陷阱？——
她那双泛着水光的美目不停在在靳之尧脸上来回移动。
但那个男人的脸就像是万古不变的寒冰，他就像一座精致的大理石雕像，没有任何情绪波动，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一点也看不出有用的信息。
颜黎后槽牙狠狠一咬，放在桌子底下的手握成了拳头。
好在黄书记并没有让大家沉浸在这样的情绪中太久，他伸手翻开了最后一份报价，紧接着那张圆脸上的表情凝固住了，眼睛几乎瞪了出来。
“长安集团……三十……三十个亿！”
三十个亿！
国家国际大剧院的造价才二十七个亿，上海世贸国际广场大楼的造价也就是三十个亿，这真是大手笔了啊！
季墨的脸色更加黑了几分，反观靳之尧，仍然像个没事人一样，风轻云淡。
“好，今天通过第一轮报价，我们对诸位的想法也有了一定的了解！一个星期之后，我们会给出一个我们的评估价格！”
“到时候会直接面对全社会企业公开招标，那一轮的出价将决定我们最后选择哪一家企业来承接码头工程。”
“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了！诸位总裁请自行安排！”
黄书记说完之后，政府的一干人等便带着资料陆续去了另外一间屋子。
“之尧——”
见人走得差不多了，颜黎迫不及待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然而名字刚一出口，靳之尧已经站起了身子，长腿一迈，带着顾佑走到了门边，伸手一推，高大的身躯没入门外的光中，没有半分迟疑。
颜黎站在屋里，脸色一阵青一阵红，恨得牙痒痒！
这第一次报价严格说来不是面对整个社会，知道的人也并不算多，然而商圈之中不乏消息通达的人。
这个消息传到唐家的时候并没有过太久。
“真不知道这个长安集团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这么财大气粗！”饭桌上，唐父一边吃饭，一边不住的感叹，“不过之尧的报价也太低了！……这个项目要是拿到手了，每年至少都能有十个亿的利润！简直是一本万利啊！”
“——整个北方的经济中心是江城，江城的经济命脉是水运，要是给别人抢去，那以后还不得看着别人的脸色做事啊！——之尧也太保守了！”
“爸！”唐风月一边给小季平喂饭，一边笑着打断了父亲的感慨，“你操心那么多干嘛！谁拿到这个工程对我们盛唐都没有影响吧！”
唐父的话戛然而止，拿着勺的手顿了顿没有送进嘴里，“对我们这种小企业当然没有影响，不过——”
他没有说完，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唐风月一眼，然后将勺子里的羹放进了嘴里。
林沐觉得有些奇怪——
唐风月竟然主动邀请她去吃饭，而且还特意嘱咐她带上靳北寒——这可是她和靳之尧分居之后一个多星期的头一回呢！
三人坐在一家不太高端却温馨的小咖啡室里，窗外的太阳懒洋洋的的洒在松木桌面上，上面摆着一盆绿莹莹的水生植物，唐风月的脸就藏在那些绿绿的枝蔓后面，让林沐有些看不真切。
从坐进来之后，她就用纤细的长柄勺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搅着杯里的咖啡，却不说话。
桌子两侧弥漫着谜雾一般浓郁的尴尬。
林沐不得不主动的找些话来说。
“诶，这家咖啡馆气氛真是很不错，亲爱的，你真是太厉害了，怎么找到的？”林沐问道。
“唔——”唐风月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
话题立刻断了，林沐深吸一口气，接着又找了个话题。
“对了！亲爱的……小季平现在在你家怎么样，有没有乖？我最近发现了一种特别好的奶粉……”
“嗯——”唐风月再次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
话题再次断了，林沐眨了眨眼睛，看向靳北寒，温厚的大哥为难的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亲爱的！——风月！——唐风月！”
林沐索性站了起来，转到了唐风月的一侧坐下，伸手揽住了她的肩膀，“你叫我们出来到底有什么事？”
“呃……没事啊！”唐风月被她一摇，猛地回过神来，若有所思的脸上立即绽放出了灿烂的微笑，“只是好久没见了你了，所以叫你出来聊聊天啊！”
“好久没见？”林沐歪了歪头，“可是我们前天才一起去做了指甲啊！”
“……我是说大哥，好久没见了！”
靳北寒正端向嘴边的咖啡杯猛然间在空中停顿了一下，杯子上方露出的双眼之中充满了一种难以置信的神色，片刻之后他放下杯子，语重心长的问道。
“风月，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唐风月一向波澜不惊的脸上浮起一丝丝细微的松动，她迅速的摆了摆手，“真的没事，只是想和你们聊聊天而已！……不说我了，聊聊最近的新闻吧！”
“最近有什么新闻？”林沐如嫩葱般的手指轻轻摁在嘴唇上，思索起来，“难道又有哪个明星出轨了？”
一抹复杂的思量从靳北寒的眼底浮了起来，他可不是林沐那样的天然呆，一瞬间便从唐风月的话语中听出了一丝不一样的感qing色彩，结合起她今天的反常，他大致猜到了她想要聊什么。
“要说最近的新闻……”他皱了皱眉头，装作漫步经心的看了看窗外，“最大的就要数码头城工程的第一轮竞价了！”
“嗯，对啊——”唐风月的眉毛立刻扬了起来，她故意把语气放得很平稳，作出一副不怎么在意的模样，“大哥怎么看？”
“嗯——”靳北寒托住下巴想了想，“这个工程很重要，大家都知道北方的经济中心是江城，而江城的命脉是水运……我们靳家的两个码头每年能带来的直接收益就是一个天文数字，间接上也带动了其他很多产业。”
“如果不能拿下新码头，而旧码头又停用……此消彼长，对靳氏的确很不利！”
他一边说着，一边不动声色的撇了一眼唐风月的脸色，那张淡然高傲的脸上果然浮起了一丝似有若无的紧张。
他话锋一转，“不过这也是一个机遇，要是能拿到这个工程，和政府分享码头的控制权，那么靳氏立刻就将成为整个北方无可撼动的王者，乃至全境也再没有什么威胁。”
“之尧应该也想得到……就算倾其所有也应该先把这个工程拿下来的！”
“可是第一轮的竞价貌似他给得很低啊！看不出他有一定想拿下来的决心！”唐风月低下头捻起勺子，搅动着已经没有热气的咖啡，淡淡地说道。
“唉，我也觉得不应该啊！”靳北寒夸张的叹了口气，“按照靳氏的财力，这个价格实在是太低了，除非……”
他一顿，刹住了话头。
唐风月提起的心随着他的话头“忽”的又落了回去，她差一点就忍不住脱口问出了声来。
“除非怎么样？”林沐抢在她前头问了出来。
“这个……”靳北寒苦笑了一下，“你们也知道我平时也不怎么过问公司的事情！具体的事情我也知道的不多，或许之尧有自己的打算吧！”
“如果风月你有兴趣，不妨直接打电话问问之尧！”
“……没有，我就是随便问问！”唐风月瞬间收回了脸上所有的不平静，她淡然的端起咖啡呷了一口。
接下来唐风月明显没了什么聊天的兴致，三人随便聊了些家常琐事便各自告辞。
坐在靳北寒的车中，林沐终于忍不住再问了一遍，“寒哥，你刚才为什么不说完，要风月自己打电话给靳之尧呢？她们俩现在可是打算老死不相往来的啊！”
靳北寒得意的挑了挑眉毛，熟练的发动了引擎，“傻沐沐，你真的看不出来吗？风月她——是在关心之尧呢！”
“真的？”林沐惊叫了起来，但是立马又像泄气的皮球嘟起了嘴来，“可是靳之尧都已经把话说道那个份上了，就算风月想通了，他们也不可能了吧！”
“那可未必！”雷克萨斯一头扎进车流之中，靳北寒伸手拉下遮光板，“我这个弟弟虽然向来说一不二，不过对于风月……难免不会有例外！”
“他那么决绝是因为他认定了风月不爱他，不想再强求！若是他知道风月还那么关心他……我们和风月未必不能做一家人！”
“是吗？”林沐歪着头想了想，“……不过，那样最好！”
晚上十点，唐家别墅，唐父洗完澡之后忽然想要下楼喝一杯牛奶，刚走到楼梯口，便看见一片漆黑的客厅之中有一团淡淡的蓝光亮在中央。
他心中疑惑的放缓了脚步，轻轻的向楼下走去，光芒中的唐风月似乎看得很专心，唐父走到了身后也没有惊动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