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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风淅淅, 一霎雨落空阶, 扑面寒辣, 泪婆娑。

    姚宴猛然拔下头上双股金钗抵在自己的脖颈动脉处, 语调隐忍的看着眼前这个将祝君行踹下尖刀地洞的女官,“我要见太后。”

    女官面上有些微的讶异,但是很快反应过来, 望着姚宴的神色踌躇。

    姚宴蓦地用力, 血如断了线的珍珠滚滚而落。

    女官忙道:“郡主莫急, 奴婢这就去禀报。”

    女官提着裙摆匆匆去了,姚宴站在灯下,紧握着金钗,受着冷风吹, 瑟瑟颤抖。

    白猞猁趴伏在大殿的门槛上,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对姚宴虎视眈眈。

    风吹雨斜,沾湿了姚宴惶惶的眉眼, 女官站在门槛内打个手势,姚宴再度捏紧金钗猛然就冲了进去。

    这座大殿分了三部分,中间设了宝座, 金碧精致, 该是召见后宫嫔妃之所, 左右各有一个偏殿, 有红漆木门通着, 姚宴所入是右边的偏殿。

    虽然是偏殿空间却是极大的, 是长条的形状, 第一进是暖阁,暖阁的炕几上散落着几本奏折。

    一帘红褐色绣金丝凤凰的帐幔阻隔了姚宴的视线,姚宴用金钗抵着自己的脖颈扬声喊,“我要为他们收尸。”

    “我若是不答应呢。”

    帐幔被宫婢缓缓从两边拉开,通身只披了一件广袖红薄纱衫的西门倾城,散着一头乌黑的长发赤脚走了出来,带出了一层蒙蒙水汽。

    姚宴浑身紧绷,挺直背脊,决绝的看着西门倾城,“你不杀我,反而留我在身边,我不信你是为了狗屁的血缘亲情,你这样的人冷心冷情,心里只有权力,绝不会在乎亲情,你留下我的命还是要用我,好,我认命了,我答应了,我只有一个要求,我要替他们爷俩收尸。”

    “用你自己的命威胁我?”西门倾城一甩红袖背手在后,饶有兴趣的看着姚宴。

    “是!”姚宴斩钉截铁的回答。

    “呵!”

    就在此时西门倾城欺身上前,姚宴大惊,西门倾城劈手夺过金钗就给了姚宴一巴掌,顺势一脚踹了过去。

    姚宴被踹倒,捂着腰腹,抬眼狠狠望着西门倾城,一字一顿,“我、要、收、尸。”

    西门倾城反手将金钗扔出,“铮”的一声金钗就击碎壁瓶射入了墙体,壁瓶里插的红梅散了一地。

    西门倾城俯身,蓦地捏起姚宴的下巴,抚弄着她苍白的脸冷笑,“你的命值几个钱?可笑。”

    “我少女时曾喜欢过姚竹清。”西门倾城甩开姚宴的下巴,转身走到炕上坐定,便有女官奉上了一碗羹,这羹不知用了什么材料,当女官掀开青瓷盅时就有一股惹人垂涎欲滴的香气弥漫开来。

    因着急进宫找女儿,因此进宫时姚宴并没有吃东西,此时闻到这股香气,姚宴有了情感控制不住的生理反应。

    姚宴越发痛恨西门倾城,她认为这是西门倾城的诡计,遂立即别开了脸,屏住了呼吸。

    “知道姚竹清是是吗?”

    姚宴冷笑,“像你这样的蛇蝎女人我爹才不会喜欢。”

    “对,你爹那时是这样评价我的,倾城之貌,蛇蝎之心,他受用不起,于是他娶了我表姐。我是承恩公府嫡出大小姐,要才有才,乃是京城第一才女,要貌有貌,被赞颂是天下第一美人,我自小便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我从来都觉得天底下就没有我得不到的东西,姚竹清是第一个。”

    姚宴捏紧双拳,嘲讽的看着西门倾城。

    西门倾城搅动着瓷碗里的羹,笑着放下,缓缓道:“于是我魅惑了皇帝,进宫做了贵妃,而后做了皇后,皇帝死了,小皇帝继位,而我,捧着先皇遗诏垂帘听政,我站到了朝堂上和姚竹清结盟,共同稳定大雍江山,江山稳固之后,皇帝长大了,姚竹清要我退居后宫还政给皇帝,呵呵,到了我手的东西还从没有还出去的,最后的结果你看到了,姚竹清一败涂地,而我依旧是大权在握的太后。”

    “我不关心你怎么不择手段掌握权柄的,我只想替他们收尸。”

    西门倾城拍了拍手,于是一个大瓮被从那帘红褐色金丝凤凰帐幔后推了出来,姚宴看过去,顿时瞪大了眼。

    瓮中人还活着,花白的头发被梳理的一丝不苟,眼中在流泪,大张着嘴却说不出一个字。

    西门倾城笑着走过去摸摸那人的发顶,“姚竹清你说好不好笑,你的乖女儿竟然用自己的命威胁我呢,她不知道吗,我最厌有人威胁我。”

    “如心,你去,把那父女俩扔到地下去,交给半面李,砍成碎肉块丢出去喂狗。”

    “是。”

    “不要——”姚宴猛的朝那女官扑去,女官步伐一瞬交错,避开摔倒在地的姚宴就静静走了出去执行命令。

    姚宴趴在地上,恨的心在滴血,哭声沉闷压抑。

    西门倾城再次强迫抬起姚宴的下巴,“现在你可认清形势了吗?”

    姚宴眼中血丝弥漫,她裂开嘴时一股血就流了出去,西门倾城用指腹抿了抿姚宴破裂的下唇,“我最喜欢小姑娘们有这样的眼神了。”

    随后西门倾城就往姚宴嘴里塞了一颗药,药丸入口即化,姚宴也没有想去反抗。

    反抗无用,面对西门倾城,她就是一条狗。

    “我给这药取了个好听的名字,叫明珠血,每月月圆之夜发作时腹内如有万千虫蚁嗜咬,这可不是幻觉,实际上就是蛊虫,你若听话每月可得解药自然无事,你若不听话,便让你被万虫啃咬。懂了吗?”

    姚宴心如死灰,身似败絮,整个人躺在地上,阴冷的笑了两声。

    “你想让我做什么我做就是了。”

    西门倾城打了个哈欠,轻蔑的扫了姚宴一下,“凭你此时的资质给哀家洗脚哀家都嫌你笨,且去明珠戏班跟你真珠姐姐学个一年半载的再来说话,白长了那么一张脸。”

    西门倾城说完就走入了帐幔中,随着帐幔缓缓垂下,躺在地上的姚宴捂住自己的脸蜷缩成了一团。

    她好累,想睡一觉,从此不再醒来。

    可是当她一闭上眼睛就看见了惨死的祝君行和被浸泡在琉璃瓶里的团姐儿,但凡她想逃避的心思,胸腔里的那颗心就疼的抽搐。

    报仇!报仇!报仇!

    这两个字像是悬在她头顶的剑,她知道,从今以后大仇未报之前,她是闭不上眼了。

    “郡主,请跟小奴来。”

    “知道了。”语调静无波澜,她站起来,面上亦一片枯槁,哪怕喊她郡主的是易唯忠——明珠戏班的班主。

    夜深雾浓,雨水潇潇。

    姚宴任冷风吹起她散乱的发丝拂过脸,平静的,像是拉家常一样的道:“我原本以为您的明珠戏班真是唱戏的地方。”

    易唯忠语调慈爱的回答:“的确是唱戏的地方,你方唱罢我登场,这不,前些日子死了两个,缺了俩花旦,太后娘娘就请了您回来。”

    易唯忠侧目瞥着姚宴的容色,“不是小奴吹捧您,以您的姿容,在戏班里学上一年半载一定能成为咱们明珠戏班的台柱子。您大概还不知咱们戏班的厉害之处,男男女女皆是难得的美人,可若您以为他们只有脸那就大错特错了,只有脸的蠢货戏班子地底下白骨已累积成山了。依着惯例,入班的小戏子先要去看那座骨山的,到您这里也不例外,跟小奴走吧,风大雨大咱快着些倒还少遭些罪。”

    姚宴跟上易唯忠,“戏班子里都是像我这样被弄进去的?有夫君孩子的都先弄死了,孤家寡人之后再喂了药牵制着?”

    易唯忠笑笑,“您觉着这问题有意义吗?”

    姚宴扯扯嘴角,如实道:“如果有人和我一样的遭遇,我这心里也舒坦几分不是,如果只有我是独一份的,我也觉得自己特殊不是,说不得太后娘娘是要降下大任在我身上。”

    易唯忠又笑了,绕过了这个话题,指着回廊尽头堵住的一面墙道:“咱们到了。”

    说话间易唯忠就挑着一块砖在上头敲了三下,三下后老半天也不见动静,姚宴沉默的等着,易唯忠就解释道:“想是里头的丫头们又聚在一起调皮了。”

    轻微的机关转动声忽然响起,青砖向左右两边缓缓撤去,撤出一道只容一人通过的通道,里头有昏黄的光射出来,姚宴跟着易唯忠走了进去。

    “拜见班主。”

    姚宴只能看到这个女子的头顶,却觉她的声音清脆的像黄鹂鸟。

    “真珠郡主可在?”

    “郡主在。”

    姚宴跟着易唯忠往前走去,这个开门的女子就把门关上了。

    “甭理她,就是一个开门的婢女。”

    这是一条长长的甬道,甬道两边镶嵌了明珠,昏黄的光就是这些明珠散发的。

    “跟上,别走丢了。”

    姚宴沉默的跟着易唯忠又进了一道门之后,门后就多了三条通道,再接着又是几次拐角,姚宴这才明白易唯忠话里的意思,这路若没人领着确实容易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