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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婂觉得,再没有比现在更坏的情况了。

    这栋别墅隔音太好,她在房间里根本没注意到外面有人说话。开了客房门,从她所站的角度也只看得到苏承一个人。哪里知道她刚喊完话,就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个贵妇,惊愕万分地盯着她。

    她惊吓之余立马缩进了门里。

    ……

    墨菲定律里有一条:如果你担心某种情况发生,那么它就更有可能发生。

    苏承没有看范存美的表情,拎起纸袋疾步走到紧闭的客房门前,静静地敲了敲门。

    几秒之后,门打开一条缝隙。

    “苏承……”弱弱的声音。

    “嗯,这是衣服,你试试看。”

    门又打开了一些,从里面伸出一只白嫩的手,从苏承手里接过袋子后飞快地缩了回去。

    门又关上了。

    苏承神色如常地从范存美身旁走过,这下范存美端不住了,连忙拉住儿子,语气又惊又喜:“怎么交了女朋友都不带回来给妈妈看呢。妈要是知道你有了女朋友也不会催着你相亲,要是让她知道了该多不好啊。”说到这里,她语气又带了几分埋怨。

    苏承知道,范存美是误会了。他解释了一句:“她只是我一个朋友。”

    范存美怨怪地睨了他一眼:“行了行了,你的地方不是向来不许外人踏足的?大白天把人家女孩子领回来又洗澡又给人买衣服,天知道你们关上门干过什么事。原本我还奇怪了,今天居然这么早回来。不过你别有压力,就你这年纪早该做点什么了,我可盼着我的孙子呢!”

    苏承知道已经解释不通了,便识趣地闭口。

    范存美没打算放过他,追着问沈婂的名字,年龄、职业等等。他把能说的都说了。范存美大致得到了想要的信息,看看时间不早,也不想留在这里讨人嫌:“今天不方便,我就不碍着你们了。下次抽个空,带女孩子回家让妈妈好好看看。”

    她喊了秋嫂和许然,交待儿子厨房里还蒸着蟹,让他和沈婂趁热吃,又不忘提醒了一句:“蟹是凉性,女孩子家多吃了也不好,你要看着儿媳妇,不要贪多。”

    居然连儿媳妇都叫上了……

    苏承好不容易送走这尊大佛,返身进屋走到客房门口,敲了敲门。

    过了一会儿,门缓缓打开,沈婂小心翼翼探出一个脑袋,见到面色如常的苏承后,又带着几分警惕的神色往他身后瞧了瞧。

    苏承察觉她的心思,笑笑说:“人已经走了。”

    沈婂终于不再扒着门,她松了口气从里面出来,懊恼地说了一句:“那个……苏承,我有没有给你惹什么麻烦?”她刚才那模样实在不能见人,在苏承家里被人看到对苏承的个人声誉总是不太好的。

    苏承静了静,然后安慰一句:“没事。”

    沈婂知道他是风度修养俱佳的人,即使别人给他惹麻烦也会绝口不提,所以又惴惴地追问了一句:“真的没事吗?会不会对你的日常生活造成影响,比如工作啊什么的?”虽然她只看了对方一眼,但那位穿着打扮都极其气派,万一是苏承的客户,要是因为误会让她对苏承的人品产生怀疑坏了生意那该多不好。

    “不会有影响,”苏承低笑一声,“那是我妈。”

    他的笑很放松,沈婂跟着点点头:“哦,原来是伯母。”

    转而她又觉得不对,居然是苏承的妈妈?

    ——怎么办?第一印象啊!

    ……

    沈婂新换上的衣服是一条剪裁贴身的深青色连衣裙,设计极为简单,却恰到好处地展现了年轻女子轻盈曼妙的身体曲线。她从苏承手里接过袋子后便发现里面有好几条不同尺寸的同一款裙子,甚至还贴心地备上了内衣。

    心中起伏不定,她有些不好意地说了声:“谢谢。”

    “不客气。”

    “这条裙子的钱……”

    他接过话:“不用给我,裙子是我送你的。”

    “嗯?”

    “生日礼物。”他笑笑。

    沈婂有些惊讶。下个月确实是她的生日,他曾坦言调查过她,但没想到会记住她的生日。

    她心里突然感到一阵甜蜜,脸上微微发烫。

    “谢谢。”

    “不客气。”

    两人都愣了愣,然后都笑了出来。

    气氛很温馨,苏承问沈婂喝什么,随即想起圣何塞的那段日子里,沈婂几乎把橙汁当水喝,便又说:“橙汁怎么样?刚才我妈送了一些橙子过来,果园里刚摘下来的,很新鲜。”

    “好啊。”沈婂很高兴苏承记得她喜欢橙汁,她见苏承要去厨房,连忙道,“我来榨吧。”

    苏承没跟她客气。

    沈婂熟门熟路地从厨房的柜子里翻出了榨汁机开始榨汁。

    苏承记得范存美让秋嫂做了蟹,他打开蒸锅看了看,红彤彤的大闸蟹蒸了一锅,显然没考虑到他的胃有多大。蒸锅旁的煮锅里也有吃的,他把玻璃盖揭开,立即一股香味飘入鼻中,连忙着榨汁的沈婂都被吸引,情不自禁地问了一句:“好香啊,这是什么?”

    “是面拖蟹,主料是活蟹、面粉和毛豆。”他将面拖蟹从锅中盛出,声音不疾不徐,“‘面拖’实际上是‘炸’的一种,在大闸蟹外面均匀地裹上一层面糊入锅炸制。不过秋嫂做的面拖蟹面糊比较稀,可以当成汤汁喝。烹制过程中蟹的鲜美渗透到面糊里,滋味独特,营养也很丰富。”

    他将面拖蟹盛到了碗里,白瓷汤碗里,蛋黄色浓稠的汤汁点缀着莹润碧绿的毛豆,橙黄色的大闸蟹裹于其中,光是看着便让人食欲大振。

    沈婂有些眼馋:“挺新奇的做法。”

    苏承笑着看了她一眼:“这是江南地区的传统名菜。”

    沈婂小声说:“嗯……可能小时候吃过吧,我不太记得了。”她垂眼,继续榨汁。

    苏承微笑邀请:“我再做两个菜,你留下来吃顿便饭吧。”

    沈婂在圣何塞的那段时间里见识过苏承的厨艺。

    他不是个经常下厨的人,但偶尔兴致来了会弄一桌菜,开一瓶好酒同她小酌。

    沈婂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吃货,但他做的菜对她有极大的诱惑力。

    所以,从前听说的那个关于抓住男人的心和男人的胃之间关系的论断,她以为同样适用于男人追求女人。

    最后菜端上桌,除了肥美膏黄的清蒸大闸蟹、鲜味四溢的面拖蟹,还有一盘碧绿的素炒茄子,一碗嫩滑的虾仁炖蛋。此时再配橙汁就有些不合适了。苏承取来十年陈的绍兴花雕,给沈婂缓缓倒上。

    “喝花雕还是该用北宋瓷杯,汝窑、官窑、钧窑的都好,只可惜前几年好不容易得了一套又被人要了过去,现在只好拿元代景德镇青花满釉充数。”他晃了晃杯中酒,说得轻描淡写。

    沈婂觉得捏在手中的酒杯一下子沉重了几分。她带着几分品鉴的眼神落在酒杯上,认真琢磨了几分钟。

    在这方面她完全是个外行,自然没看出什么道道。黄酒喝在嘴里还是那个味道,但总觉得又金贵了些。小心地将酒杯搁在桌上,她盛了几勺面拖蟹的面糊到碗里,喝进嘴里,混着蟹膏的肥美和毛豆的清香,果然极不一般。

    她对吃蟹并不热衷,却在此刻喝完一小碗后连着又喝了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