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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菀陪着虎头顽了一会儿,又喂了顿奶水,待他睡了,抱去厢房安置妥当,嘱咐丫头婆子们好生看着,方回房拿起信件重新细看。

    陈夫人与李氏的信上还是同以往一般,大略说了些京城的形势,其余一大半的篇幅都是在问虎头的事,并传授自己多年带孩子的经验心得,末了还一个劲的叮嘱紫菀好生照顾小家伙,看其架势似乎恨不得飞过来。

    紫菀不禁摇头失笑,虎头生的好,阖府上下都爱的不行,连钱嬷嬷孙嬷嬷等人在虎头面前都没了原则,千依百顺,恨不得一直抱着不放,还好不是在京城,否则依陈夫人与李氏的性子,只怕会更加娇惯,将来指不定真养出个小霸王来。

    待看罢所有信件,紫菀也知道了黛玉定亲的消息,心中又喜又忧,喜的是黛玉不再与宝玉有所牵扯,彻底摆脱了原著的命运,从此终身有靠,忧的是不知那季家公子是何等样人,不知会不会善待黛玉。

    方才看黛玉的信件,不同于以往的洒脱随意,字里行间颇有些喜悦羞涩之意,但又有些不安,她姊妹二人素来亲密,紫菀自然能明白黛玉的心情,只怕黛玉定亲后心中便颇为忐忑,虽然大家都说季家是好人家,季栩也是少年俊才,只是于黛玉而言到底只是个陌生人。

    她当初与陈珩好歹婚前见过几次,对彼此的为人品性也有些了解,最终定下亲事也是经过她的同意,黛玉与季栩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彼此之间也不知性情,哪怕知道对方再好,终究是素未谋面,心中自然不免忐忑。

    紫菀知道季家是林如海与贾敏亲自挑的,想来会考虑周全,只是黛玉虽是在这种古板的环境下长大,性情却率真浪漫,她需要的不止是一个丈夫,而是要与她心意相通,彼此能有共同语言的人。

    黛玉性情通透,才华绝世,若不是知音之人,夫妻之间难以交心,纵然能举案齐眉,终究可惜。

    钱嬷嬷见紫菀看罢信件后便坐在一旁蹙眉不语,不禁有些担忧,低声道:“奶奶这是怎么了,莫不是京里出了什么事不成?”

    紫菀闻言方回过神来,正欲摇头,忽想起钱嬷嬷原是林家的老人,又在京城多年,想来对季家之事也极为了解,当即把黛玉定亲之事说了,方道:“我当年在京里也没怎么见过季家的女眷,只依稀记得这季家夫人出身江南褚家?”

    季家根基门第都极好,那季家公子既得林如海看重,想来定然极为出色,只是不知他的家人性情如何,好不好相处。

    钱嬷嬷知道紫菀与黛玉的情分极好,听出她的言外之意,便笑道:“奶奶不必担心,季家与别家不同,家风极好,季夫人性情宽厚大方,是个极温柔和气之人,颇好相处。其实细说起来,还与奶奶您是亲戚呢。”

    紫菀闻言一怔,奇道:“与我是亲戚?我怎么不知道?”

    孙嬷嬷正提了个食盒进来,闻言不禁笑道:“您忘了?大姑娘定的就是褚家公子,正是这位季夫人的亲侄子。”

    紫菀这才恍然大悟,拍了拍头,笑道:“你不提我倒忘了,如此说来确实是亲戚了。”陈玥在今年四月便已定了亲,紫菀自然收到了信,只是当时临近产期,也没有心思细问,之后虎头出生,又要照顾孩子,便把这事给忘了。

    孙嬷嬷一面把食盒中的鲫鱼汤取出来,一面笑道:“季家上下都读书明理,甚是和睦。这季公子出身极好,人品又俊,早几年便有好些人家打听。

    只是季家说等大些再定,且季家公子一直在外游学,也不知何时回京,因此许多人家都刹羽而归,没想到如今竟是定的咱们林家的姑娘,只怕好些人家都要睡不着了。”

    说罢把季家的情况仔细说了,尤其说了季家男子三十无子方可纳妾的家规。

    紫菀听罢点了点头,心中也松了口气,虽然黛玉因林如海之故,对姬妾并不在意,但紫菀深知姬妾争斗之惨烈,实在不愿她遭受那些,琴棋书画诗酒花的日子才是黛玉应该过的日子,她只希望黛玉能遇上一个洁身自好、真心待她的夫君。

    黛玉那般剔透纯净,值得最好的,也唯有同样纯净的人才配得上世外仙姝的林妹妹。

    绿云与绣竹几人正带着丫头们把登记造册好的东西搬进来,听到她们在说黛玉,便笑道:“林姑娘这次也送了好些东西给哥儿,连将来习字的文房四宝都备好了,真真有心,奶奶您来瞧瞧。”

    说罢把桌上的两个一尺见方的锦匣打开,给紫菀过目。

    只见这匣中装的事一整套的文房用具,笔、墨、纸、砚、笔洗、臂搁、镇纸、笔筒等一应俱全,紫菀放下手中的鱼汤,洗了手,方拿起一个笔觇细看,这笔觇乃是以白玉雕琢而成,整体是一朵盛开的莲花,玉质细腻,花瓣层层叠叠,栩栩如生,在日光下发出淡淡光华。

    其余的臂搁笔洗也是如此,十分小巧精致,正合适幼童使用。

    这套文房用具雕工细腻,精巧别致,是难得的珍品,也不知黛玉从何处得来,竟这般随意的送给了虎头。

    除此之外还有陈夫人李氏等人送的好些东西,小巧别致的顽器,古董字画、古籍孤本、上用绫罗绸缎等等,皆极为珍贵。

    紫菀心中又是感动又是好笑,不知该说些什么,命淡菊仔细收好了,留着将来虎头长大了用,方摇头叹道:“虎头才多大,连话都还不会说呢,就给他备下了这些,也太宠他了。”

    众人笑道:“咱们哥儿招人疼,小小年纪便攒下了这些梯己了,奶奶应该高兴才是,怎的倒叹气起来了?”

    紫菀笑叹道:“正是这般才愁呢,如今就收了人家这么多好东西,再这样下去,只怕将来娶亲的东西都要有了!”

    众人闻言一怔,随即哄堂大笑。

    冬去春来,一晃又是三年过去。

    正值梅雨时节,陆陆续续下了大半个月的雨,难得这两日天气放晴,许多人都携伴出城踏青。

    将军府后院,一个粉嘟嘟胖乎乎的小娃娃站在梅子树下,眼巴巴地望着树上青梅子。

    这娃娃唇红齿白,眉目极为精致,身上穿着大红色撒花小夹袄,罩着月白倭缎缂丝对襟褂子,松花绫夹裤,一看便知是出身富贵,偏偏此时却紧紧盯着那棵梅子树,咬着小拳头直流口水。任凭身边的丫头怎么劝都不肯挪步。

    紫菀与淡菊等人躲在一旁看了许久,此时再也忍俊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虎头闻声转过头来,见是紫菀,眼睛一亮,哒哒哒跑过来,抱住紫菀,仰起小脸蛋,糯声道:“妈妈,吃果果。”

    紫菀捏了捏儿子的小胖脸,笑道:“傻儿子,这梅子还没熟呢,酸的很,吃了肚子疼。”

    虎头已经快四岁了,聪明伶俐的很,见紫菀不许他吃,顿时扁了小嘴,伸出三根胖指头,蹙着小眉头道:“三……三月了,妈妈骗人。”

    紫菀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便转头看向淡菊等人,她们几个也面面相觑,不解其意,还是绿云明白了,笑道:“上次哥儿问您什么时候有果子吃,您不是告诉他说过三个月么?想不到哥儿还记着呢。”

    紫菀这才明白过来,看着气呼呼的小家伙,不禁哭笑不得,忙蹲下搂住他,柔声道:“妈妈没骗人,现在还没满三个月呢,还是生的,不能吃,再过些日子就可以了,到时候妈妈给你做甜糕吃,好不好?”

    小家伙半信半疑地看着她,半晌方不情不愿的点点头。

    紫菀松了口气,忙牵着小家伙回房,给他脱了那身满是口水的衣裳,又费了好大功夫给他洗了澡,才把他哄睡。

    小家伙睡着了也不老实,许是觉着热了些,没一会便把两条小胖腿悬在纱被外,紫菀无奈,只得斜卧在床上,把虎头拢在怀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

    正昏昏欲睡间,忽听外面丫头轻声传话说陈珩回来了,心下一喜,小心翼翼移开虎头的小脑袋,见他咕哝了两句,翻个身继续睡了,方松了口气,慢慢起身出去。

    方到外间,便见陈珩一身衣裳上皆是泥点,忙命人去取了干净衣裳过来,亲自给他换了,才发现衣衫上竟还有些血迹,不禁一惊,拉着他上上下下检查了一番,见没有伤口,这才放下心来,疑惑道:“唬了我一跳,这是在哪里弄的?”

    陈珩一顿,轻咳了一声道:“今日带将士们到山里打猎,许是不小心溅上的。”

    紫菀闻言一怔,这时节打什么猎?不禁抬头看了他一眼,面色并无异常,不过紫菀仍从他眸光中察觉到有些不对,再联想这一段多月以来的早出晚归,便知其中另有内情。

    她早就猜到乾元帝派陈珩来平安州另有用意,绝不仅是什么预防胡人叛乱,不过陈珩口风极紧,并未透露分毫。紫菀也没有去探究,她不是无脑之人,陈珩不告诉她,说明这些事情并不适合她知道,没必要去追根究底。

    陈珩在外间略梳洗了一番,换了家常衣裳,方去里间看自家儿子,见虎头兀自熟睡,便也没有惊醒他,在床边悄悄立了好一会儿,方轻轻退了出来。

    此时房中已无外人,夫妻俩便偎在一处说话。陈珩见紫菀绝口不提方才的事,心中松了口气,又有些歉疚,想起这一个多月都没好好陪她,便道:“来了这里许久,都没带你好生出去走走,你前儿不是说想看看这里的集市么,正巧明儿无事,不如带你去街上逛逛?”

    紫菀闻言又惊又喜,忙道:“真的?可以吗?” 原本还不觉得,被陈珩一说才发觉自己已经一年多未出门了。

    当初她来了这里没多久便查出有孕,每日里只能在家养胎,后来生了虎头后又要照顾孩子,更没时间出去了,偶然出去一次也是匆匆忙忙的,根本没怎么逛过,如今既然有了这个机会自然不能错过。

    陈珩见她高兴的跟个孩子似的,不禁软了心肠,轻笑道:“自然是真的,我何时骗过你了?”

    紫菀闻言喜不自禁,又想起儿子,忙道:“咱们出去了,虎头可怎么办,要不带他一起去罢?”小家伙素来粘她,那么久不见她,到时不知要哭成什么样。

    陈珩虽然疼爱儿子,这时也免不了有些吃起醋来,不禁捏了捏她的手,摇头道:“街上人太多,还是让他在家里顽罢,他每日辰时不都要再睡一个时辰么?足够咱们逛一圈回来了,何况还有孙嬷嬷她们呢,不必担心。”

    好容易有个独处的机会,他可不想带上那小魔星。

    紫菀哪里不知道他的小心思,斜睨了他一眼,终究没拆穿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