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虎出征后,将军府便安静了许多。
自上回那次赏赐的事之后,史氏便看紫菀不顺眼,早收起了初时在紫菀面前的慈爱模样。虽没有明目张胆的为难她,不过时不时地便要找些小事来膈应她,都被紫菀不软不硬的顶回去了。
如是几回,史氏这才消停了,再没出什么花招,不过面上一直颇为冷淡,还特地接了史湘云过来住了好些天,又是给她做衣裳,又是打首饰,比对赵瑛这个亲生女儿也不差什么,相反对紫菀却一直淡淡的,除了官中按例做的衣裳和打的首饰,其他的什么都没有,绿云绣竹几个对此颇有些不忿。
紫菀却只是一笑置之,丝毫未放在心上。
这日,下面送了给紫菀新做的四套衣裳和一套新打的首饰过来,首饰倒罢了,这衣裳的绣工虽然不错,料子却差了些,只是官用的。
绿云见了,不禁皱了皱眉,道:“太太也太不公了些,我听说给二姑娘的东西可不止这些,况且不管是衣裳还是首饰,都是极好的,到了姑娘这里,不止东西少,料子也差远了。”
紫菀此时正月洞纱窗下在看书,闻言抬起头来,见绿云一副愤愤不平的模样,不禁摇头失笑,用书轻敲了一下她的脑袋,笑道:“傻丫头,这有什么好气的,官中的份例原就是这些,二妹妹那边也是一样,多的不过是太太私下贴补的罢了。
二妹妹是太太的亲生女儿,太太多疼她些也是情理之中,难道也想要太太贴补我不成?没这个道理。
横竖下面做的衣裳我也不怎么穿,好不好有什么干系?再说咱们暖阁里堆了那么些的绸缎布匹,想要做多少衣裳不得?还怕没衣裳穿不成?”
自己只不过是史氏的继女罢了,赵瑛却是她的亲生女儿,身份不同,怎么可能有一样的待遇,史氏只要能做到面上一碗水端平就已经不错了。
况不过是一点衣裳首饰罢了,史氏许是想用这个膈应一下她,殊不知她历年攒下来的首饰头面已有十几匣,还有那些没打的珠玉宝石少说也有两三匣子。
绫罗绸缎更是足足堆满了几十口大箱子,少说也有一二百匹,大多都是上用的,即便是官用的也是极难得的。她又有田庄商铺各样进项,说句自大些的话,她如今的体己不知比史氏强了多少,因此官中的这点子份例她根本没看在眼里,多是让淡菊绿云几个分了。
绿云闻言,想起自家姑娘箱子里那些华美精致的绫罗绸缎,心中方气平了,得意道:“那是,姑娘的那些料子可是有银子也不一定买得到的。
我记得上回陛下圣上赏赐的料子里有一匹缂丝海棠的银红缎子极精致,做了褂子想来好看,还有几匹颜色极鲜亮的纱罗,最适合做裙子,下个月不是舅太太生日么,我过两日就用这几匹料子给姑娘做两身极精致的衣裳,到时穿出去必定艳压群芳。”
紫菀见她一副摩拳擦掌的模样,不禁失笑,无奈笑道:“你既有这个功夫那便做罢,只别伤了眼睛,横竖我也不急着穿。”
绿云忙笑道:“姑娘放心,我理会得。”
紫菀点了点头,看了眼托盘中的新衣裳,便道:“这几套衣裳我也不穿,白搁着倒霉坏了,还是你们四个拿去分了罢,正好一人一套。”
紫菀对她们几个素来大方,绿云也不推辞,谢了恩,又笑道:“姑娘昨儿给我的那本书,我看了一夜,有好些地方不明白,今儿又要劳烦姑娘给我这课朽木讲解一二了。”
淡菊正提了个掐丝盒子进来,听得这话不禁打趣道:“哎哟,这才几日功夫,咱们绿云姑娘学问就大长进了,说起来话来都文绉绉的了,想来用不了多久连诗词都能做了。”
绿云闻言面上一红,横了淡菊一眼,红着脸道:“姐姐惯会打趣人,我才跟姑娘学了几日,连字都没认全,哪里比得上姐姐出口成章,不知道的谁不把姐姐当大家小姐看?”
绿云与梅香才跟了紫菀不过半年,但已对她死心塌地,见淡菊与绣竹虽也是丫鬟,却不仅识文断字,连管账打算盘也是一把好手,比她们强了一大截,心中又是羡慕又是惭愧,便也下了决心学认字。
紫菀对此自然喜闻乐见,特地找了启蒙的书籍给她与梅香,让淡菊几个先教着,她得了空也会给亲自给她们解答一二。绿云性子伶俐,又肯下苦功夫,虽然起步晚了些,却学得极快,让众人都刮目相看。
此后紫菀只在家看书练字,偶尔各家千金下了帖子,也会应邀出去赴宴,或赏花、或作画,倒也颇为自在。
这日,紫菀闲来无事,正在教绿云几个读书,忽有凤姐打发人送了几样新鲜果子来,来人又带了凤姐的口信,说请她去贾府赏花,有事请姑娘帮忙。
紫菀心中疑惑,凤姐素来是个无利不起早的,这时候叫自己过去不知是何意。
想了半日不得其解,便罢了,对那带话的婆子道:“知道了,你去回你们二奶奶,只说我明日便去。”又命淡菊拿了三百钱赏给那婆子。
那婆子得了紫菀的准话,又得了赏钱,自是高兴不已,欢欢喜喜的回去了。
次日吃过早饭,紫菀如约到了贾府,先去给贾母等人请了安,坐着说了会话,方同黛玉出了贾母上房。
正要去黛玉房里,忽有凤姐打发了个丫头来,见了二人忙请了安,方传话道:“因我们亲家太太那边来人了,因此我们奶奶让奴婢来给姑娘说一声,这会子实在不得空,一会再来找姑娘说话,请姑娘莫怪。”
紫菀闻言笑道:“不妨事,我这会子要去林姑娘房里坐坐,你们奶奶若闲了,让她来林姑娘这里寻我便是。”
那丫头听了忙笑道:“姑娘您自便,还有,这是我们亲家太太送来的菱粉糕和鸡油卷儿,我们奶奶让送来给姑娘尝尝。”说罢呈上手中的五彩掐丝盒子。
紫菀命淡菊接了食盒,那丫头方福了福身,自去回话不提。
这厢,黛玉见那丫头去了,方疑惑道:“凤姐姐找你做什么?”
紫菀摇了摇头,道:“我也不清楚,她也没说,只说有事请我帮忙,也没说是什么事。”
黛玉笑道:“想来不是什么小事,不然哪里会这般殷勤。”
紫菀也笑道:“一会子便知道了,这会咱们去你屋里坐坐罢,我正有事要托妹妹帮忙呢。”
黛玉闻言便有些疑惑,待回了房里,便忙道:“姐姐方才说的是什么事?”
紫菀笑道:“我如今手上有些银子,白搁着未免有些可惜,便想在京城附近置几亩地,一来每年可得些进项,二来偶尔想吃个新鲜瓜果什么的也便宜些。
只是我对京城不熟,手下又没有得用的人,因此想请林管家帮忙寻摸一二,他在京城待了这么些年,又管着咱们家好几处庄子,想来对这些定是极熟的。”
黛玉听罢,方知是怎么回事,便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这个容易,不必去问林管家,林妈妈最清楚,我这便打发人去叫了她过来。”说罢叫了春纤过来吩咐道:“你去把林妈妈叫来,就说我有事找她。”
春纤依言去了,不多时便领了林妈妈进来。
黛玉便把方才紫菀的话说了,林妈妈听罢,便问道:“不知姑娘想买哪里的地?又打算买多少?”
紫菀闻言,便问道:“如今京城近郊可有地卖?都是什么价?”
林妈妈细想了半日,方回道:“除了我们那口子管的几处,近的地方只如今西山脚下那边还有几顷地,不过都是零散的,上等良田八两银子一亩,中等的五两,下等的三两。”
紫菀闻言,沉吟一会,道:“我明儿送六千两银子过来,劳烦妈妈跟林管家说一声,帮我在西山那边买三百亩上等良田,下剩的银子便先放着,若有合适的庄田便买下来,便是离京城远些也不打紧。”
林妈妈答应了,自去料理不提。
正巧凤姐进来,听说紫菀置地一事,便笑道:“妹妹越发能干了,攒下了这许多体己,来日可不愁嫁妆了,就不知哪家有福的能得了去。”
紫菀闻言,不禁面上一红,啐了她一口,没好气道:“就你惯会贫嘴弄舌,这也是你当嫂子说的话,可别让我说出什么好的来!”说罢便转过身只同黛玉说话。
凤姐见状忙上前扳了她的肩膀,笑道:“好妹妹,是我说错了话,该打该打。”说罢不住的拱手作揖。
众人都笑得不行,黛玉指着凤姐笑道:“你也有今日,我可算见着了。”
说笑了一会,黛玉早知凤姐有事找紫菀帮忙,见她时不时地看向紫菀,便找了个由头,带她二人去了里间,自己则转身去了书房。
这厢,里间便只剩凤姐紫菀二人。
紫菀便道:“不知二嫂子是有何事要我帮忙?”
凤姐道:“上次我病了一场,大夫说是气血亏虚,调理了许久都不见效,幸而林妹妹给了我一瓶子丸药,我吃了,效验极好,听说是妹妹自个儿配制的?”
紫菀闻言一怔,随即点了点头,道:“是我配的,嫂子可是还要?若要的话我一会便打发人去取便是。”
凤姐却摇了摇头,看了紫菀好一会儿,欲言又止。
紫菀见她似有难言之隐,便笑道:“你这么个爽快人,今儿怎么扭捏起来了,有什么话直说便是,这会子又没有别人。”
凤姐闻言,脸色一红,过了半晌,方道:“听说妹妹医道极通,因此我想问问妹妹,可有什么好方子,能助人怀孕生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