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奉转身落座,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问道:“西陵君今日赴宴,怎么没让幻雪姑娘随行?难不成,是幻雪姑娘伺候得不好,不得西陵君欢心?”
西陵瑄淡然笑道:“郭将军误会了。幻雪姑娘很好,不仅琴艺无人可比,且性情温婉,深得我心。只不过我想着,幻雪姑娘初到西陵府,应该多花些时间与心思熟悉西陵府的环境,所以这次,才未让她随行。”
“哦,是么?”郭奉沉冷一笑,目光揣度地看向小悠,口中道:“不管怎么说,堂堂苍壁城的一城之君,出门赴宴却只带了一名侍婢,似乎有些不妥。”
西陵瑄也顺着郭奉的目光回眸看了一眼,语气有几分悠然地说道:“小悠,还不见过郭将军?上次城南大营的事情,幸得郭将军英明决断,你才能保住一命,还不向郭将军叩谢救命之恩?”
小悠暗暗一愣,随即缓缓起身,不想还未开口,那郭奉却笑道:“西陵君言重了,这救命之恩本将可不敢当,要知道救她的可并非本将,而是百里三公子啊!”
小悠的心中微微一震,说实话,在她来西陵府的路上,她的脑海中也曾闪现这个名号:百里三公子!这个在将军府救了她,又在她昏迷时不止一次去西陵府探望,并且还派人送了一大堆极品灵药的百里三公子,究竟是何方神圣?
她问西陵瑄,西陵瑄的回答竟然也与阿漾当初告诉她的大同小异,无非就是百里帅府的三公子啦,使得一手神出鬼没的魔灵剑法啦……呃,她听了许多,还是不知道这百里三公子是圆是扁。
正当她好奇不已的时候,将军府的官家走了进来,对郭奉道:“将军,时辰差不多了,宴席可否开始了?”
郭奉看了看仍旧空着的右侧副座,暗暗问身后的婢女:“三公子还没过来么?”
婢女俯首答道:“已经派人去催了,不过……应该还要晚一会儿……”
郭奉皱了皱眉,那管家还在他面前侯着,可是他却不知应该如何给他一个答复。命他现在开始吧,百里忌还未到,若不开始吧,西陵瑄以及这样多的宾客还等在这里……
坐在下面的孙仲打量着郭奉的神情,似乎看出了他的为难,于是眸光一闪站起身道:“将军,在宴会开始前,可否让属下先为众位宾客献上一套军中剑舞?”
郭奉的神色骤然一缓,他笑道:“难得孙将军有这样的闲情雅致,西陵君,众位大人,意觉如何呢?”
西陵瑄优雅地坐着,看似感兴趣地点了点头,而其他众人,则纷纷说道:“那就有劳孙副将了,能观孙副将舞剑,是我等之福……”
孙仲走出坐席,朝着众人行了一礼,然后“嗖”的一声拔出了腰间佩剑。
那管家见状,微微抬了抬手,坐在大厅一角的十来个乐师即刻会意,一时间琴瑟之声,箫管之声,鼓乐之声,一齐响起。
自古以来,云熙王朝的大军之中就有剑舞之风,一来可以精进剑术,二来可以娱己娱人,不过,一般人的剑舞大多都是迎合乐点而剑起剑落,招式虽然流畅优美,但是流于形式,不会有丝毫凌厉之气。
可是今天,孙仲的剑招一出,所有人都微微一怔。
他的剑仍然流畅,仍然优美,可是那剑招却无比迅猛、快疾!每一次出剑,那剑端都狠狠一晃,划破空气发出阵阵清幽的剑鸣!他带着一丝不可捉摸的笑,越舞越快,越舞越狠……
众人都看得呆住了,郭奉也不解地眯起了眼,唯有西陵瑄,仍然那般惬意而优雅,甚至嘴角带笑。
闪闪剑光中,孙仲忽然冷冷一笑,突然间,他翻身跃起,可就在他跃起的一瞬间,他的剑竟然从他手中飞了出去,不偏不倚,正巧飞向西陵瑄。
“城君!”有人大叫一声,然后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这一剑下去,若是西陵瑄躲避不开,就一定会被剑刺中!若是刺中,至少也重伤!然而,西陵瑄如何能避开呢,苍壁城谁人不知,他们的城君身子弱,丝毫不会武功!一个不会武功的人,绝无可能避开这样快猛的一柄剑……
西陵瑄的瞳孔蓦地一紧,那把剑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他袖中的手紧紧握起,可是他的身子却是丝毫不动!
又要试探他了么?这些人,怎么就总也不死心呢?
重伤又如何?疼痛又如何?他已忍了十三年,难不成会在这把剑下放弃一切?
他的心在笑,整个身子都做好了迎接这柄剑的准备!
可谁也没想到,就在这时,小悠的身影忽然高高跃起,在她跃起的瞬间,她手中多了几枝绽放得正好的月季。她朝着那柄剑俯冲下来,在那柄剑快要刺进西陵瑄身体的一刻,她忽然扬起手,用手中的月季狠狠地向那剑猛击过去。
人们只听得“哐当”一声,便看见孙仲的剑冷冷地落在了地上,而当他们再度抬眸时,小悠的身影飘然落下,在她周身,是同样飘然而落的月季花瓣,红的粉的黄的,一片又一片……
整个大厅忽然一片死寂,没有丝毫声音,所有人都望着小悠,望着她手中只剩下一根光秃秃的杆的月季。
他们如何能相信,一个小丫头,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婢女,竟然在如此千钧一发的关头,用几根月季花打落了孙仲的剑,救了西陵君?
他们的眼光充满探寻、疑惑、震惊,还有一丝一毫的戒备!
小悠忽然有些无措,一步一步地向后退去。
就当她退了两三步时,西陵瑄站起身来走到了她的身旁,“小悠!”
他唤他,声音比起平时微微严厉。
小悠浑身一震,望了望西陵瑄,这才猛地想起,他们这是在将军府啊!她怎么能怕呢?怎么能退缩呢?
她咬咬唇,心中稍稍宁静了几分。
这时候,郭奉似乎回过神来,他猛地大喝:“孙仲,你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