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王宫正中央的一处宫殿,殿内金碧辉煌,雕梁画栋。一眼望去,光洁的地板上倒映着两旁整齐陈设的一盏盏宫灯,此时尚且是白日,可这宫灯竟也长明不息。
大殿最深处的六级玉阶上,凤玄瑾着一身龙袍坐在一张浮金龙椅上。他看起来有些不悦,一双丹凤眼隐含怒气扫着玉阶之下跪着的几位臣子,道:“你们常日提醒朕,需得勤勉好学,如今朕想学学棋道,有何不妥?也值得你们如此阻拦?”
跪在最前面的一位,乃是当朝太傅曹云章,虽年近古稀,但精神尚好。此刻听到凤玄瑾这番话,不由得苦口婆心劝道:“王上,学习棋道并无不妥,只是王城之中棋艺精湛者,并不在少数,诸如李大人、苏大人,还有刘大人的公子刘允,王上要精进棋艺,找他们也可,为何偏偏要宣西陵君呢?按照当朝律例,各城城君只有在规定的时间才能觐见王上,一年一度。如今西陵君虽然住在王城,但是王上也不可违例啊!”
凤玄瑾不满地哼笑:“你让朕去找李大人、苏大人,还有那刘大人的公子刘允陪朕精进棋艺?你可知,那刘允也****前往清风别墅,为的便是让西陵君为他的棋艺指点一二!朕身为一国之君,既然决定要精进棋艺,必然要找棋艺真正精湛者,怎么可以随便抓来一个,就奉为帝师?”
曹云章闻言,面色一阵惊愕,心中暗道:这王上近来并未出宫,怎知宫外之事?究竟是谁在王上面前口无遮拦,胡言乱语?曹云章见凤玄瑾已经渐渐有些怒气,不好再言,因而只好不动声色地朝身后几人使了一个眼色,让他们想点办法!
那几人都是精明人,对这些宫廷套路也早已清清楚楚,此刻曹云章使了眼色,他们立刻伏地叩头,然后声情并茂,旁征博引,滔滔不绝,又对着凤玄瑾一阵苦劝。
凤玄瑾听得有些烦了,心中却渐渐明白,想要让这些人同意西陵君入宫,不如直接要了他们的命!可悲的是,纵然他是一国之君,却并不能掌控他们的生杀大权。凤玄瑾懒懒地靠在龙椅上,眸色微动,片刻之后唇角倒露出些许笑容来。
他轻轻一咳,道:“朕听你们说了这许久,知晓你们也是都为了朕好,为了这云熙王朝的江山社稷好。罢了罢了,你们劝朕不要召见西陵君,那朕不召见便是了。朕累了,先回寝宫歇息。”
说罢,凤玄瑾站起身来,老太监梅德海立刻跟了过来,拂尘一抖,道:“王上起驾!”
曹云章等人虽有些疑惑,这王上怎么突然间又想通了?不过疑惑归疑惑,他们的任务总算是完成了!要知道自西陵君留住在王城的那一日起,丞相大人就多次交代过,切不可让王上和西陵君私下会面。
曹云章等人暗暗松了一口气,行礼山呼:“臣等恭送王上!”
凤玄瑾脚步从容,颇有威仪地出了大殿,在梅德海的陪同下往寝宫而去,只不过离那大殿越远,凤玄瑾就走得越快!他不过十六岁的年纪,若真走得快起来,脚步如风,哪是梅德海这六十多岁的人能跟得上的?
梅德海气喘吁吁,一路小跑:“王上,王上您慢点儿……”
凤玄瑾这才站定,回头看来,道:“再不快些,天都要黑了!朕还得先去更衣,耽误不起!”
梅德海听闻这话,不由得脸色骤然一变。他急忙屏退了身后跟着一众宫女太监,然后才走到凤玄瑾身边,紧张问道:“王上说什么?更衣?王上,王上您这是要准备做什么呀?”
这梅德海在宫中侍奉了将近五十年,加上凤玄瑾,他已经先后侍奉过三代君王!当凤玄瑾还是一个襁褓中的孩子的时候,梅德海便已经跟随在凤玄瑾的身边,纵然这云熙王朝早已王不是王,但是梅德海对于凤玄瑾忠心耿耿。
也因如此,凤玄瑾似乎根本就没打算瞒他,踱步道:“方才在大殿上你也都听见了,他们不许朕召见西陵君!可是他们却不知,越是他们不许朕见的,朕才越想见!这些年他们送到朕面前让朕见的,朕倒不稀罕!”
梅德海闻言若有所悟,这几日凤玄瑾几次三番提出要学棋,他还真以为他是沉迷于棋道了!却不想他年纪虽小,平日里看起来也有些玩世不恭,但是心中却是清明得很!
梅德海有些欣慰,问:“王上,您可是对西陵君这个人,好奇了?”
凤玄瑾微微一笑,这一笑尽管看上去依然有些稚气,但是眼眸中已经多了几分认真!他道:“那一场苍稷之乱以后,洛丞相与百里大帅,就连那些朝中的臣子,也都说苍壁城的城君西陵旭与稷阳城的城君段承煜,是叛逆之臣!他们的后人,也都是叛逆之后!从前朕就有些疑惑,这几日,朕更加疑惑了……”
梅德海问:“王上疑惑什么呢?”
凤玄瑾道:“历代的逆臣,史书上都会详细地记载下其罪行。可是朕翻阅了宫中所有史书,却并不曾发现与西陵瑄和段承煜有关的任何史料!在那场仓稷之乱之前,他们两个竟像是不存在的。可是你曾经也说过,西陵氏一族历代忠贞,连先王也曾亲口夸赞其是国之栋梁。”
梅德海点点头,叹了一口气道:“先王的确曾经这般说过,就连西陵府大门前的那块匾额,也曾是先王御笔亲书!只可惜仓稷之乱后,那块匾额也据说被毁了。老奴真是想不通啊,那样一个忠臣,为何一夕之间就变成了逆党呢?”
凤玄瑾笑道:“谁是逆党还不一定呢!这些年朕渐渐大了,一心想着能见见西陵君,当面听听他如何说才好。只可惜,每一年都只是在朝堂上匆匆一见,根本没有机会问朕想问的话!若在往年,西陵君远在苍壁城也就罢了,如今他就在王城,朕怎能错过这个机会?”
梅德海没想到凤玄瑾还有这样的心思,一时间浸湿了双眼,这王上终于长大了,不负先王啊!可是片刻之后他又冒出岑岑冷汗:“王上方才说要更衣,莫不是要偷偷溜出宫去?”
凤玄瑾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