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生不怎么喜欢吃甜食,但这次却一小块一小块的把整盘甜点都吃完了。
安萝全程没说话,捧着咖啡杯漫不经心的喝着。
在夜家这么久,要么是他太忙,要么是她被囚禁,仔细回想起来,竟然一次都没坐在一起安安静静的喝个咖啡吃份点心。
秋日的阳光温煦清爽,透过落地窗落进来,在对面男人身上洒下一层融融金色。
他喝了点水,终于抬头看向她:“不早了,我们去把手续办一办吧。”
安萝扯扯唇角:“好。”
办手续的时候,徐贝贝全程就站在他们身后盯着,一张小脸气的铁青。
办完手续后,她就迫不及待的推着夜生离开了。
安萝没着急走,又回了那家咖啡厅,点了一份他之前吃过的甜品,慢慢的吃着,沉默。
一晃20年,过的虚幻又缥缈,仔细回想一下,好像什么都没留下。
……
坐公交车到北宅的时候,已经是下午6点30分了。
安宁在卧室里上着课,跟老师一起转头看过来,她忙不迭的摆手示意他们继续,又悄悄把门关了上来。
一转身,险些撞上鬼魅般出现在身后的男人。
她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吃惊的看了他一眼:“你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西装都已经换下来了,显然应该是洗过澡了,也就是说,他应该是在她回来之前就回来了。
北梵行单手插在裤袋里,刀削斧凿一般的脸部线条显出几分紧绷感,暗沉如深海之底的眸子看不出是喜是怒:“这是我家,我回来是早是晚,需要先向你报告?”
好吧,这下感觉出来了,满满的火药味。
安萝下意识的又后退了一步:“不需要,我就随口那么一问,你不高兴,我以后不问就是了……”
说着,绕过他就要往楼下走。
赶着回来看安宁有没有闯祸,都没来得及吃饭,这会儿已经饿得肚子咕噜咕噜直叫了。
见他们一起下楼,女佣上前请示是不是可以上晚餐了,安萝笑着点头,在餐桌前坐稳。
北梵行也在主座前落座,却不是用餐的姿势,双臂环胸眯眸盯着她,一派要算账的架势。
安萝喝着水,拿眼角余光瞄着他:“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你就没有点什么要跟我说的?”阴测测的口吻,带着那么点威逼利诱。
说什么?
说托他的福,她昨晚扭到了腰,今天被宿舍里的那几只人精逮着笑话了一天?
安萝很克制的没对他翻白眼:“没有。”
“没有?”
薄唇勾出一抹讥诮的弧度,男人用力打开餐巾,咬牙一字一顿的开口:“既然你没有,那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一下。”
刚好女佣送上晚餐过来,她点头道谢,一边拿起刀叉一边随口问:“你想说什么?”
“听说,你今天在民政局门口,叫夜生老公了?”
“……”
安萝愣了下,睁大眼睛看他:“你怎么知道的?”
没有害怕,没有无措,也没有被抓到后的惊慌,她的表情完完全全的,只是在吃惊跟好奇,一脸‘好神奇’的样子。
握着水杯的手指不知不觉收拢,层层叠叠的情绪堆积上来,男人的脸色不知不觉一点点阴沉了下去:“所以你现在是准备脚踏两条船?”
脚踏两条船!!!
安萝一不小心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皱着小眉头连连呛咳了起来。
这位向来惜字如金的北先生,最近不止话多了起来,而且还动不动就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她胆子小,会被下破的好吗?!
船?!
谁敢把他北梵行比做一条船,就算是,那也是泰坦尼克号那种级别的,她踏不上去,劈叉也踏不上去。
见她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儿的咳嗽,男人表情清冷的警告:“安萝,你听好了,错误,你可以犯,但同样的错误,犯第二次,恐怕你就没那么好的运气再跟我坐在一起吃晚餐了,明白吗?”
不跟他一起就不跟他一起,出了这个门,满大街都是餐馆,她去哪儿吃不是吃啊?
安萝默默看她一眼,默默在心里顶了句嘴,低头开始吃东西。
男人却不打算让她就此蒙混过关,沉声追问:“听到了没有?!”
安萝怂拉着脑袋不说话。
“把她晚餐撤走。”
“……”
安萝一愣的功夫,执行能力超凡脱俗的女佣已经快步上前把她的餐盘端走了,她‘哎’了两声,没把她给哎回来,郁闷的放下了刀叉。
“一边儿站着去,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什么时候再吃饭。”他冷着脸继续惩罚措施。
安萝恼了:“想清楚什么?”
“我让你过去站着!!”
“我不过去!”
安萝鼓了鼓腮帮,霍地站起来:“我一没嫁给你,二不是你奴隶,你凭什么这么强迫我?”
男人切割牛排的动作微微一顿。
刚刚消停了两天,胆子又开始肥了。
抬眸示意一边的女佣先离开餐厅,直到只剩下他们两人了,他这才起身,身高上的差距让他迫人的气场一路碾压过去。
安萝打了个哆嗦,怂了,一边后退一边磕磕巴巴的警告他:“你……你你干嘛?你你你……你别过来,有什么话……你站、站那里说!别过来!”
大手拽住白色桌布的边缘,微微上扬,桌子上的杯盘碗碟便发出一阵乒乓声响。
腰肢被男人大手轻易而居的扣住,她倒吸一口凉气,不等反应过来,已经被他抱着放在了空出来的大片餐桌上了。
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上身下压,直到视线平齐,他湛黑的眸子看进她惊慌失措的眸底:“将来的某一天,你会再遇上一个姑娘,你会很喜欢她,你不再拼命工作,不再逃到加勒比海,不再盯着黑色郁金香发呆,也不再总是孤单一人。”
充满磁性的低沉嗓音,像是这世界上最棒的声优,用一种妙不可言的节奏,吟诵诗歌一般口吻,徐徐说出这番话。
安萝睁大眼睛,唇瓣开开合合良久,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居然能一字不差的把她曾经说过的这番话都记住!!
“我遇到了一个姑娘,我现在朝九晚五,不再逃到加勒比海,不再盯着黑色郁金香发呆,也不再孤单一人,萝卜……”
冰凉的指间滑上她滑腻的小脸,若有似无的捧着,他靠的愈发近,直到鼻尖点着她的鼻尖:“我大概……真的很喜欢你。”
那清冽如风雪一般的沁香钻入鼻息,撩拨着神智,侵袭着意识,安萝整个人都像是跌进了云朵中一般,浑身轻飘飘的感觉不到一丝丝的重量。
男人冰凉的唇瓣贴合上来,她闭着眼睛,唯有眼睫毛在急剧的颤抖着,第一次,试探着回应他的吻。
或许……她真的有资格拥有这份幸福呢?
虽然从来没奢望过他会留心她一点点,虽然他的表白极有可能因为她曾经救过他,但既然已经有过肌肤之亲了,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是不是就代表着……
她可以跟他试一试?
很难相信,这么一个雷厉风行又强势迫人的男人,在接吻这件事情上可以做到这么细致又温柔,生怕伤到她似的……
胸腔里的小心脏悄无声息又疯狂激烈的跳动着,像是在燃放一场绚烂又无声的烟火,几乎要溺毙在这不可思议的柔情里……
咚咚——
两声礼貌的敲门声响起,安萝一惊,飘远的一时瞬间回笼,忙不迭的挣扎着推开了身上的男人,一边哆嗦着手去扣被他单手解开的衣服纽扣。
以为是下楼准备用餐的安宁,又或者是北三少,结果一抬头才发现,是只有过一面之缘的北夫人!!!
整个人顿时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年过半百的女人,却因为保养的适宜,脸上不见丝毫皱纹,一身订制的奢侈品,风韵犹存,优雅又尊贵。
她随手脱了外套交给女佣,微笑着走进来,视线不动声色的在安萝身上停驻了几秒钟:“没打扰到你们吧?”
颇为有修养的一句话,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小刺。
安萝双手无措绞紧,低着头乖乖叫人:“北……北夫人。”
“妈,你回来怎么不事先跟我说一声?我好派人去接你。”
北梵行说着,随手将被自己掀上去的餐桌布又扯了下来,抬眸示意旁边的女佣把一桌的狼藉收拾掉。
北夫人笑:“你日理万机的,妈怎么好意思打电话打扰你呢?”
“爸呢?爸没一起回来么?”
“嗯,纽约那边还有很多事情要忙,他抽不开身,可这两年家里又出了这么多事,你爸一直要我回来帮衬着你点儿,我这安排了这么久,总算是能回来了。”
她的这个回来,显而易见的,跟以往的‘回来’意思不大一样。
不是短暂性的回来过个节日,而是打算长期住下了,不回纽约了。
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突然决定回来,有些事情,不需要特意言语,都是聪明人,自然心知肚明。
北梵行垂首看了眼抵着脑袋一脸懊恼的安萝,静默片刻,打算先发制人。
抬手握住了她的小手,上前一步:“妈,我跟你介绍一下,这是安萝,我的……”
“安萝,我有点印象。”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打断了他的话,安夫人眉梢挑高,笑的滴水不漏:“之前回来的时候见过一次,是我们家的女佣吧?啧,几年不见,还是这么年轻漂亮,没找男朋友吗?”
北梵行微微皱了皱眉。
安萝闭了闭眼,不动声色的把手从他掌心挣脱,恭敬的回答:“回北夫人,还没有。”
“嗯,这么年轻漂亮,是不用着急,我这边认识不少青年才俊,回头给你介绍个啊。”
“……谢谢北夫人。”
……
二楼,书房。
北夫人坐在沙发里,看着俊脸上覆着一层冰霜的儿子,轻轻叹息:“你们的事情,妈大概清楚,她救了你,妈很感激,但报恩的方式千千万万,为什么非得娶她呢?她有杀人犯的案底,怎么能成为北氏集团的总裁夫人?梵行,你什么时候办事这么不成熟了?”
“跟报恩无关。”
北梵行面无表情的将指间的烟蒂碾灭在烟灰缸里,一字一顿:“我看上她了。”
“梵行,你是妈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妈是真心希望你能娶个自己喜欢的女人,但唯有她不可以!贫穷可以,没有学历也可以,唯独杀人犯,你跟她在一起,你叔叔姑妈们早晚都会知道,一定会想方设法的把你从总裁位子上拉下来的!”
北夫人凝眉看着他,苦口婆心:“妈跟你爸爸当初也是商业联姻,没有感情就结婚了,这么多年不一样过的恩恩爱爱吗?妈答应你,今天开始,放下一切工作,专心给你物色个让你满意的妻子好不好?”
北梵行扯了扯唇角,像是笑了下,又像是根本没笑,唯有声音清晰而干脆:“不好。”
北夫人阖眸,沉默片刻,继续道:“那这样好不好?我们把安萝叫过来,看看她的意思,如果她也坚持要跟你在一起,妈就不阻拦你们了。”
“……”
三分钟后,敲门声响起。
北夫人亲自起身为她开门,安萝站在门口,无措的看着她:“北夫人。”
北夫人笑了笑,亲切的拉着她的手:“快进来。”
安萝顿时受宠若惊,乖乖被她牵着进去,迎面就看到斜斜倚靠在书桌上的男人,抽着烟,意味不明的眼神看着她。
像是在警告她什么,但这种情况下,她完全没办法完整的接收他传递过来的信息。
北夫人亲切的拉着她在沙发里坐下:“听说你因为救了梵行一命,受了不少的苦,真是难为你了……”
安萝摇摇头:“没有,北夫人您客气了。”
“梵行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会钻牛角尖,你救了他这件事情,够他铭记一辈子的了。”
北夫人嗔笑着看一眼北梵行:“这孩子说看上你了,也不知道真假,但北家不比那些小门小户,外戚多,这两年一直盯着梵行,就等着他犯错,逼他交出北氏集团的股权……”
“妈!”
北梵行锁紧眉头,沉声叫她:“你跟她说这些做什么?!”
“好好好,妈不说,妈不说了好吧?瞧瞧你这暴脾气……”
北夫人没好气的后退一步,视线再度回到一直没说话的安萝身上:“安萝,阿姨是真的很感谢你救了梵行一命,你想要什么报酬都可以,1000万,5000万,1亿都可以,实在喜欢梵行的话,阿姨也是过来人,也不想逼你们,想在一起,阿姨也不强迫。”
不愧是驰骋商场多年的女强人,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先是不动声色的告诉她他们在一起对北梵行会造成怎样毁灭性的打击,再温柔的来一句‘阿姨不会棒打鸳鸯’。
安萝垂放在腿上的双手用力握紧,唇角扯了扯,扯出一抹笑来:“您太客气了,不用1000万的,给我20万就好了。”
北梵行手一个没夹稳,指间的烟落下去,擦着手背掉到了地上。
他却连捡都没打算捡一下,下颚紧绷成一条线,暗沉阴冷的视线落在那张笑的像朵花儿的小脸上。
没心没肺!!20万就把他给卖了!
北夫人大概也没料到她会这么说,一时有些语噎,片刻后,才试探着问:“20万?”
安萝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20万够我跟我妹妹花好久了,钱太多,我拿着反而会害怕。”
北夫人终于反应过来,也柔柔笑了起来:“这个倒是,现如今这社会,钱多了反而不是一件好事,那这样吧,阿姨给你20万,再送你一栋别墅,一辆车好不好?”
安萝忙不迭的摆摆手:“不用不用,别墅我们住着会不习惯,您给我20万就好,车子房子以后等我嫁人了,老公会买的。”
“这个倒是。”
安夫人笑着摸了摸她的小脸:“你长这么漂亮,又这么懂事,以后一定会找个很好的老公的。”
说着,随即打开钱包,拿出支票簿来开支票。
北梵行眼睁睁的看着她还一脸好奇的倾身靠过去看,好像从来没见人开过支票似的。
安萝接过支票,规规矩矩的跟北夫人道谢后,拿着支票就出去找安宁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了。
北夫人看着神色阴沉到极点的儿子,轻笑:“姑娘是好姑娘,咱们北家欠她们的,放心,妈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以后她们俩在孤城,妈护着,不会让什么人欺负她们的。”
北梵行没说话,起身径直追了出去。
安萝带过来的东西不多,护肤品鞋子衣服什么的大部分都是北梵行给她安排的,只有几件自己的衣服,甚至不用行李箱,一个纸袋就装好了。
北梵行过来的时候,她正跪在地上翻找她的书本。
“对不住啊,20万就把你卖了。”
不等他开口,她就抢先一步开口了,一边说着一边还对他笑了笑:“你就当是被蚊子咬了一口,吸了点血,别跟我这只小蚊子计较了。”
“房子车子,你以后的老公会买的?”
北梵行站在她身后,居高临下的俾睨着她,像是一条随时都会喷火的喷火龙:“这么笃定你那所谓的‘老公’会买给你房子车子?是提前物色好人选了?”
安萝一本书一本书的翻看着,把从他书房里拿来的放成一堆,自己的放成一堆,不疾不徐的回答他:“结婚总是要买房子的呀,市区的买不起买郊区的,全款买不起就贷款,别说的全天下好像就你北先生一个人住房子,其他人都以天为被以地为席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