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点,恐怕容霏霏比她还要早一些察觉到,所以才坚决不肯离开孤城。
这一生,他永远都会留出一只手来,疼惜呵护她。
头重脚轻的感觉袭来,她一手扶着墙壁,低头看了一眼已经慢慢渗出血迹的裤子,百感交集。
或许,从一开始,她就不该勉强自己留住这个孩子,留住这个男人。
南慕白这辈子没反应这么迟钝过。
盯着她裤子上一点一点晕染开的血迹,一瞬间,仿佛所有的呼吸都被抽离了,大脑像是有无数辆火车碾压而过,隆隆作响,几乎要先她一步昏厥过去。
还是林谦首先回过神来,扶了他一把:“南总!”
那恭恭敬敬的一声,遥远又模糊的传入耳中,他这才稍稍找回一点理智,上前一步打横将她抱了起来:“叫医生!立刻叫医生过来!”
“是!”
乱成一团。
邓萌中途被季生白拦下,叽叽歪歪的也说不出个重点来。
她听的不耐烦,抬手掏了掏耳孔,耐着性子仰头瞧着他:“说来说去,没听明白你想说什么,到底要干嘛?”
“没吃午饭。”
“所以?”
“……”不说话了。
邓萌后退一步,上上下下把他重新打量了一遍:“哎,我说你是不是有毛病啊?没吃午饭你吃去啊,跑我这里来说什么?你要我一口一口喂你吃啊?”
还是不说话。
不说话不说话,不说话算了!
邓萌白他一眼,绕过他就要走,季生白忽然就握住了她的手,那冰凉的触感隔着肌肤传入神经末梢,她像是被刺激到了似的猛地甩开了。
甩开的同时,手无意中碰到了他的腰腹处,无端惹来男人一声闷哼。
她忽然就想到了昨晚,给面具男处理伤口的时候,自始至终都没见他喊一声疼,再来看看这位,只是被那么轻轻碰一下就得呻吟一声,真是……
同样都是男人,做人的差距怎么就那么大呢?
“我警告你啊,以后没重要的事儿别再找我说话,信不信我……”
威胁的话只来得及说到一半,远远的就看到产科的几个权威医生一个接一个的匆匆跑了出来,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都是些资历深厚的医生了,做什么事情都不紧不慢的,倒是鲜少见到他们这么匆忙的赶去手术室。
这是哪家怀孕的贵妇出事情了么?
正疑惑着,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是个陌生的号码。
她接起来,刚刚‘喂’了一声,电话那边便传来男人恭敬的声音:“是北少夫人么?我们家少夫人现在在手术室,一直要求要见您,麻烦您……”
话还没说完,邓萌已经挂了电话拔腿跑向了手术室。
手术室外,高大英俊的男人正焦躁的来回踱着步,身上名贵的手工西装染着斑驳血迹,见到她冲过来,抬手便将她拦了下来:“再叮嘱一遍,保大!不需要给我什么协议,一定要把小满保住!”
向来稳如泰山的男人也终于露出了慌乱的一面,他本来是要跟着进手术室的,可小满见到他,整个人就处于极端的激动中,几个医生齐齐建议他先去外面等,不得已只好退了出来。
来的时候好端端的,十分钟不见就躺手术室里去了,不用猜,一定是他跟容霏霏腻歪的场景刺激到了小满!
邓萌神经紧绷成一条直线,愤怒的甩开他的手,怒骂:“保你妈!南慕白,你他妈活该这辈子没孩子!陪着你的干妹妹贱到底去吧!”
话落,转身冲进了手术室。
半小时后,邓萌从手术室里出来了。
一眼就看到对着窗子站着的男人唇间含着一根烟,火已经打着了,大概手有点抖,几次三番都没点着,最后烦躁的直接将烟取下来揉碎在掌心。
她好笑的站在手术室门口,就不出声,暗暗的希望再让他着急煎熬一会儿,看他下次还敢不敢死作!
一边的林谦默默的看了眼她幸灾乐祸的表情,默默的转身靠过去:“南总,出来了……”
南慕白怔了怔,几乎是立刻转过了身,一眼看到出来的人不是小满而是邓萌,眸底的光亮黯淡了下,却还是很快走过去:“小满怎么样了?”
“还行吧,算你上辈子积了德,孩子暂时保住了。”
这番话说出来,预料中南慕白的欣喜若狂没见到,反倒见他狠狠的皱了皱眉,仿佛巴不得这个孩子赶紧没有似的。
“这什么表情?”她歪了歪脑袋,不悦的打量着他:“不想要这孩子?”
“没有。”
南慕白阖眸,不动声色的平息了一下心绪,才哑声开口:“她……怎么样了?”
“马马虎虎吧。”
邓萌双手插进口袋里,挑眉看他:“我出来就是跟你转达一下她的意思,这个孩子能不能保住,你们双方都要尽最大的努力!小满决定出国安心养胎,你呢,就安心在国内等着,孩子生下来生不下来,她最终都会给你个明确的答案的,等这件事情得出结果了,你们再根据结果讨论是分是合的问题,孩子抚养权的问题等等等等……”
男人本就苍白到了极点的脸色,在她一字一句中,越发显得出一种不正常的煞白。
“你也该知道,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平心静气。”
她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赶紧走:“你不出现在她面前是最好的,现在的她,可受不了一点刺激。”
南慕白没说话,或许是某种情绪达到了极致的状态,整个人反倒显出一种不正常的冷静来。
抽出一根烟点上,袅袅烟雾模糊了他的脸,看不清到底是怎样一种表情。
烟还没吸完,就被碾灭在脚下。
男人转身离去,留下一句嘶哑到几乎分辨不清的‘好’字。
转眼到了除夕夜。
烟火漫天,偌大的北宅灯火通明,热闹非凡,邓萌坐在二楼阳台处,喝着酒,看着楼下人来人往,看着他们点燃烟火,看着在半空中肆意绽放的一朵朵瑰丽的花瓣,只觉得无聊。
北墨生像是石沉大海般杳无音信,连过年也没有回来,小满也去了美国,好在每天都会跟她在微信聊天,每天吃吃喝喝,散散步,看看电影,结交朋友,看起来过的挺不错的。
邓萌喝了不少酒,头昏脑涨,身子软在长椅中,心底那点不清不楚的怨气也暂时消散了一些。
如果北墨生一直不回国,那么她在北宅基本上就等于在浪费时间。
要去美国找他吗?
嗯,是个好想法,等她喝完了这瓶酒,就去,非得把他感动的一塌糊涂,立马登机跟她回国不可。
她打个酒嗝,眯着眼睛给自己倒酒,手有些不稳,倒了一半,洒了一半,也懒得去擦,又躺下来慢悠悠的喝了起来。
北墨生是不喝酒的,偏楼里里里外外都找不到一瓶,这酒还是之前小满跟南慕白没闹崩的时候,偷了几瓶送给她的,据说一瓶就好几十万,果然一分钱一分货,是个好东西。
“小萌萌”
楼下,有人语调轻佻的叫着她的名字,萌萌两个字还都是二声的。
也幸亏她已经醉了,不然一定得恶心的浑身鸡皮疙瘩。
晃晃悠悠的起身,一手扶着栏杆,眯着眼睛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穿着酒红色衬衣,白色长裤,风騒无比的河豚精。
男人对她晃了晃手中的红酒杯,眉梢挑高,要有多风流就有多风流:“要我上来陪你一起喝一杯么?”
邓萌晃了晃混沌的大脑,呵呵笑了两声:“好呀,你跪下来给我磕三个头,我就让你上来。”
“又调皮……”
何腾摇头,循循善诱:“乖,下来陪我喝一杯,我们好久没好好坐下来一起喝一杯了,小萌,你就没有什么话想跟我聊一聊?”
邓萌把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得。
没的聊,这辈子跟他都没得聊,要是能把他打包丢掉,她一定毫不犹豫的选择月球作为他最后的栖身之地。
这红酒后劲儿很大,一瓶下肚,整个人都像是踩在云端上,轻飘飘,软绵绵的,别提多舒服了。
这么舒服的时候,怎么能放这么个贱人过来扫她的兴致。
剩下的半杯红酒眨眼喝光。
醉酒的小女人走着S形曲线,磕磕碰碰的回到卧室里,去翻找剩下的几瓶红酒。
正找着,卧室内倏然陷入一片黑暗。
她还在翻找着,好一会儿,才反应迟钝的抬头看了看:“咦?太阳下山啦!”
说着,捞起一瓶红酒晃晃悠悠的起身,刚要再去阳台,光影模糊中,出现了一抹极为熟悉的身影。
休闲套装,白皙干净的脸庞,稚嫩青涩的像个大学生。
“小白白”
她靠在衣柜上,歪头瞧着那抹淡到几乎只是一缕幻影的脸:“过来,过来让姐姐咬一口”
然后那抹身影竟然真的靠近了。
一只微凉的大手遮住了她的眼睛,眼前彻底的陷入了一片黑暗,被酒精侵蚀的感官显得尤为敏感。
真想一口吃了他!
上一次蜻蜓点水般的一擦而过,短暂到只有零点几秒钟,却像是烙印一般的留在了脑海中,午夜梦回,无数次在梦里细细的品尝着他的唇,但那感觉,远没有今晚这样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