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3点,郝小满接到了南慕白的电话。
电话里,男人嗓音暗沉又沙哑:“我可能明早才能到,不要等我了,早点睡。”
不要等我了……
郝小满握着手机,静默片刻,扯了扯嘴角:“嗯。”
早上七点,到第二天凌晨3点。
26个小时。
驱车来回需要8个小时。
剩余……18个小时。
18个小时。
郝小满慢慢把手机放下,盯着已经彻底黑掉的屏幕,脑中一片空白。
南慕白啊南慕白……
她蜷缩在沙发里,埋首进臂弯,忽然无声无息的笑了起来。
你又何苦勉强自己等我三年。
早知道是这个结果,你又何必等我三年,给你错觉,也……给我错觉。
第二天,中午12点,南慕白回到公寓。
郝小满也恰好从医院探望陈一回来,进门,就看到立在落地窗前蹙着眉头抽烟的男人。
听到开门的声响,男人习惯性的掐灭了指间的烟,转身看过来:“去哪儿了?”
“去医院看我二哥了。”
她低头换鞋,随即走进去,走过他身边时,对他微微一笑:“路上辛苦了,一切还都顺利吧?”
男人逆着光,英俊的脸被光线所模糊,看不清楚他此刻的表情,却能感觉到他的视线正一瞬不瞬的落在自己身上。
郝小满随手将包拿下来放到一边:“外面太热了,出了一身汗,我去洗个澡。”
“小满。”
快走到卧室门口处时,忽然被身后男人叫住,叫了她一声后,又连着叫了一声:“小满。”
郝小满站定,对着门静默了一会儿,才转头,一脸认真的看他:“嗯?”
南慕白没说话,凝眉静静看了她一会儿,才道:“没事,你去洗澡吧。”
她也看着他,眼眸黑白分明,看不出是什么情绪:“好。”
推开门,关门。
身体贴着门,一点点滑了下去。
散开的栗色卷发垂落下来,遮住了眼底一闪而逝的什么情绪,卧室里的窗帘闭合着,光线黯淡的想让人就此睡一觉,然后永远永远都不要醒过来。
她觉得有点累了。
郝小满开始长时间的待在医院里。
陈一去诊疗室的时候,她就在外面等着,陈一回来的时候,她就在病房里陪着。
偶尔需要陪邓萌去挑选东西的时候,也会暂时离开。
她每天固定晚上11点回家,早上5点离开。
南慕白说,集团最近比较忙,可能没办法经常回去了。
她说好。
于是,整整两周,他们没有再见过一次面,偶尔夜里睡着的时候,能模糊的感觉到有人进来过,等睁开眼,又发现床头空荡荡的一片,什么都没有。
直到邓萌婚礼那天。
婚礼举办的十分豪华盛大,几乎整个孤城上流社会的人都到齐了,邓萌身上的婚纱是米兰的著名婚纱设计师亲自操刀设计的,简约的鱼尾裙摆,贴着邓萌曲线姣好的身体。
这是一个女人一生中最美丽的时刻。
可惜她看起来并不怎么高兴的样子。
郝小满觉得自己可能不小心把空调温度调低了,有点感冒了。
在洗手间里就着一瓶矿泉水吃了一片退烧药后,又对着镜子在脸上扑了一层厚厚的粉,却怎么都掩饰不住眉梢眼角的憔悴。
她懊恼的想,早知道昨天在医院的时候就顺便打点点滴了,这状态,万一在邓萌婚礼上昏倒就不好了。
从洗手间里出来,迎面正好跟从男士洗手间里出来的北梵行遇到了。
酒红色的领带。
她看了一眼,微微一笑:“还好,这个颜色很适合你。”
北梵行没有说话,径直走到她面前,蹙眉打量着她:“脸色怎么这么难看?不舒服?”
“有点着凉,已经吃过药了。”
“药?”
男人眉头蹙的越紧:“你身体不好,不要随随便便吃药,给我看看。”
郝小满忽然忍不住笑出声来:“感觉你们一个个的都在诅咒我,一口一个我身体不好,呶,现在好了,真把我说的身体不好了。”
北梵行静静看了她一眼,平着嗓音重复了一遍:“药!”
郝小满瞧着他大惊小怪的样子,口吻随意:“不用看了,很普通的药,芬必得,吃几次差不多就好了。”
“你不知道肝肾功能不全的人是不能用的?”
“……”
郝小满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片刻后,才淡声开口:“我只是少了一颗肾脏,不是肾功能不全,没事的。”
我只是少了一颗肾脏。
北梵行脸色微微白了白。
饶是这个事实已经烙印一般的深刻印在认知中十几年,可每听一次,每想到一次,心脏还是不受控制的收缩,再收缩……
像是一只正在承受着压力的极限的气球,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裂,会粉身碎骨,会万劫不复……
郝小满敏感的察觉到了他的情绪变化,笑着摆摆手:“好了,都过去了,我都不介意了,你也忘记吧,再说了,你看我现在不还活蹦乱跳的吗?”
都过去了……
她安抚的一句话,却让男人连眸色都跟着深了几度,就那么一瞬不瞬的盯着她,嗓音暗哑:“如果……还没过去呢?”
如果,你的身体因为缺失了一颗肾脏,已经变得很虚弱了呢?
如果,你这一生都不能拥有一个孩子呢?
那么,你会再次痛恨我,逃离我吗?
郝小满以为他在说对他而言还没过去,抬手拍了拍他的手臂:“过去了过去了,真过去了,时间不早了,我得去化妆室看看邓萌了,你也忙吧。”
话落,匆匆离开。
刚刚回去,就见小苗匆匆从化妆室里出来,见到她,又慌忙停下:“你跑哪里去了?手机都不带。”
“去了趟洗手间,怎么了?”
“你们家南总刚刚来找人了,心情很不好的样子,怪吓人的。”
南慕白……
郝小满默了默,实在不想让这三个字坏了她今天的好心情,于是摆摆手:“没事,我给他回个电话过去。”
进去刚刚拿起手机,不等拨电话,就见穿着婚纱,画着精致的妆容的邓萌坐在沙发里,双手绞紧手中的手机,一脸的呆滞。
她一时忘记了要给南慕白打电话,又把手机放了回去,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在等电话?”
邓萌迟了半拍才反应过来,扔烫手山芋似的把手机扔了开来:“没有,在想一些事情。”
她昨晚没睡好,这会儿明显的有些犯困,习惯性的抬手揉眼睛,好在郝小满眼疾手快阻止了,否则又得浪费好一会儿时间帮她补妆。
离婚礼正式开始还不到半个小时了。
小苗作为已婚伴娘,表现的十分兴奋,来来回回的折腾,争取把细节做到最好,邓萌就坐在那里一脸呆滞的看着她时不时的拿点什么东西来往自己的脸上,脑袋上一番乱拍。
郝小满半撑着脑袋靠在沙发里,意识有些昏沉。
隐隐约约听到邓萌问自己了句什么,她勉强睁开眼,给了她一个笑:“我可能有点累,先小眯一会儿。”
说完又合上了眼睛。
邓萌盯着她额头上的汗珠,抬头看了看身边的小苗:“是不是温度太高了?把空调温度调低一点,她出了好多汗。”
小苗在郝小满身边半跪下来,打量着她的脸色:“这可不像是热了,她脸色有点难看。”
抬手试了试她的额头,惊的瞬间缩了回来,一声低呼声冲口而出:“好烫!”
“她发烧了?”
邓萌慌忙站起来:“快,找个人过来载她去医院看看。”
一边说着一边要把头纱扯下来。
小苗低叫一声,忙不迭的阻止她:“我也是护士,有我跟着呢,你就老老实实的做你的美新娘就成了。”
“我没事。”
郝小满被她们吵的头疼,勉强坐直了身子:“可能昨晚着凉了,我知道自己发烧了,已经吃过退烧药了,没事的,我已经错过了你的婚礼了,不想再错过邓萌的婚礼。”
邓萌满脸的无所谓:“不就一场婚礼吗?这次赶不上,下次赶上不就好了。”
郝小满:“……”
小苗:“……”
见两人齐刷刷的用一种无语至极的表情看着自己,邓萌耸肩:“干嘛这么看着我?你们不是真想着我会跟那个姓北的……”
郝小满努力抬起沉重的手捂住了她的嘴:“邓萌,别乱说话。”
这里不止有她们三个,还有不少化妆师,服装设计师,发型设计师,女佣谁的,都是北家请来的,她的这番话说出来,保不齐就会进北墨生的耳中。
再好脾气的男人,恐怕也不可能在知道自己的妻子结婚当天就算计着要怎么跟他离婚的事情之后还无动于衷吧?
为了她将来在北家能过的顺利一点,还是少说这种话为妙。
“老天,你身上是着火了吗?这么烫?”邓萌把她的手从自己唇上扯下来,抬头看向小苗:“南慕白呢?自己老婆生病了他都不知道?打电话让他死过来!”
“不用,我等你们宣誓完,就去医院,顶多一个小时,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