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浓烈的像是沁了墨汁的色泽,像是浸透了最烈的剧毒的色泽,看的她心脏都漏跳了一拍。
良久,男人薄削的唇瓣才勾出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嗓音却刀子一样的凛冽,一层一层的刮着她的肌肤:“这半年来我没出国,你没回国,小荡妇,你可能忘记了,我们还没有离婚!”
带着薄茧的大手力道不轻不重的拍上她的脸颊,然后在某一刻,虎口忽然扣住她下颚,手上的力道大的像是随时都会将她捏碎:“郝小满,你他妈敢背着我偷人?”
平放在身体两侧的手指无意识收拢,她盯着他,一字一顿的重复:“我说了,孩子是你的。”
这句话,无疑是在把他当做一个智商为负数的人哄骗。
男人漆黑的眸底猝然窜出两道凛冽的火焰,无声无息的燃烧着他最后的理智。
她回国,就是为了让他看她隆起的腹部!
她回国,还是为了三年前的那件事情而恨他。
“郝小满,我不会问你第三次。”
另一手撑在她身侧,他身体骤然下压,俊脸直直逼近她的小脸,锐利的眸直直看进她眼底:“告诉我,这到底是谁的孩子?”
气息靠的太近,以至于连她要呼吸的氧气都给一并夺走了。
郝小满抿唇,不闪不避的由着他探寻的视线在自己脸上游移:“我说了是你的,你不相信,非得要我说是别人的你才满意?是谁的让你比较能接受一点?二哥?北梵行?还是干脆我在美国的一个party上嗑药嗑high了,然后一个月后发现自己怀了个连生父是谁都不知道的孩子?”
男人冷笑:“哪种都有可能,但一定不可能是我的孩子!”
不等她开口,他又自顾自的继续道:“打掉它!”
她不赞同的皱眉:“不太好吧,好歹也是个小生命不是?”
“是你自己乖乖去医院打掉它,还是我强行把你送进医院让医生来给你打掉它?”
“哦,那你给我点时间考虑一下吧。”
她苦恼皱眉:“但是我还是很坚持它是你的孩子的想法的,万一生下来跟你长得很像呢?”
“郝小满!”忍耐到了极限的压抑咆哮。
她被他吼的一个哆嗦,忙不迭的抬手:“好好好,你不认它就算了,但不管它的爸爸是谁,妈妈肯定是我了,所以要打掉它对我来说还是挺不舍的,你给我点时间,好吧?”
男人没说话,深不见底的眸一眨不眨的盯着她,像是打算就这么盯着她看到天亮。
她忍了许久,到底还是忍不住,抬手小心翼翼的拨开了他一直扣在她下颚处的手,又往旁边移了移:“久别重逢,本来是该**一番的,但你看……我现在有孕在身,也不方便,时间也不早了,有什么话要不我们明天再说?”
他冷冷的盯着她,好一会儿,才抬手脱下了西装外套,顺手又开始解衬衣纽扣。
郝小满睁大眼,一下子坐了起来:“你还是回你公寓睡吧,我现在肚子这个样子,真的不方便……”
“我有说过要跟你做?”男人嘲弄的打断她。
她停顿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忙摆手:“不好不好,就这么睡在一起也不太好,你不是女人,也没怀过孕,我现在各种不舒服,闻不得半点酒的味道,睡觉的时候也累的厉害,一个人睡一张床都嫌小,更何况还要再加一个你。”
“你看我现在像是会怜香惜玉的样子?”
为了她肚子里那个极有可能是北梵行的种的孩子,去体谅她?
抱歉,他还没那么伟大。
郝小满懒得跟他争吵,下床就开始穿鞋:“你要实在想睡这张床,我让给你,我去睡二哥的房间。”
不想跟他睡一张床,究竟是因为闻不得他身上的酒味,嫌床太小,还是只是单纯的不想跟他躺在一张床上?
“就你现在的态度,还想让我相信孩子是我的?连跟我躺在一起都忍受不了?”他后退一步,盯着她冷冷笑出声来。
郝小满走向门口的方向倏然一顿。
她转身,无奈的看他一眼:“这是个陷阱题,如果我跟你躺在一张床上,你就能相信这是你的孩子?”
“至少比刚刚相信了一点点。”
“……”
她咬唇,沉默片刻,才继续道:“跟你睡可以,但你不能再逼着我打掉它!”
“打掉它是必须的!跟我睡也是必须的!郝小满,回到了孤城,你以为你还有跟我讨价还价的余地?”
男人上前一步逼近她,半解的衬衫下,性感的肌肉线条若隐若现,正对着她的视线。
郝小满有些不安的别开了视线,下意识的想要后退一步,手腕却突然被他一把攥住。
秀眉紧蹙,她几乎控制不住的想要用力甩开这份不属于自己的体温,但理智又告诉自己,不能这么做。
她不是回来玩玩闹闹的,她也不是三年前那个任性妄为的小姑娘了。
她要为将来的事情考虑,她要为她在乎的人隐忍。
不过是被捉一捉手腕而已,又是隔着睡衣衣袖,没什么大不了的。
“好好好。”
她不动声色的深吸一口气,抬头微笑着看他:“我答应你会打掉它,但我这些日子真的没休息好,两个人睡一张床真的太累了,你要不去二哥的房间睡一会儿,早上我给你做早餐好不好?”
不知道是她的那句‘答应你会打掉它’,还是那句‘我真的没休息好,太累了’,还是那句‘早上给你做早餐’打动了他,亦或是他也懒得跟她继续纠缠下去了,居然真的就这么同意了。
直到他转身离开,直到卧室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她脸上那点勉强勾起的笑容才倏然消失。
习惯性的抬起左手摩挲着颈项,她慢慢在床边坐下,盯着丢在床上的那件西装外套发了好一会儿呆。
跟她预料中的差不多的反应。
希望以后的发展,也不要跟她预期中的产生太多的偏差才好。
昏昏沉沉中,依稀能听到一门之隔的外面,有轻盈而熟悉的脚步声来回走动。
这座坟墓一般死寂的公寓里,除他以外,终于有另外一个人的呼吸声,脚步声了。
他等了三年的女人,终于回来。
可为什么是带着她跟别人的孩子回来?
昏沉睡梦中,他扣着她的下巴,巨大的疼痛像是要将他从体内深处生生撕碎,他质问她,一遍一遍的质问她,为什么跟别的男人有了孩子?
梦里,他看不清楚她的脸,只能依稀看到她唇角嘲弄的弧度。
为什么?还能是为什么?
就像当初她放弃了北梵行后,接受了跟他结婚一样,如今她也放弃了他,因此便接受了跟别的男人有了孩子。
饶是三年前她狠心离开,他也不曾有过这么彻骨的绝望。
他想,她只是心中有愧,陪陈一出国治病的同时,顺便给自己一点时间去忘掉那些痛苦。
他想,她终究还是会怀念他对她的好,终究还是忍不住要主动回到他身边的。
他想,他可以等她三年,也可以像北梵行那样等她12年,甚至是更多年,只要她能回来。
他想……
当初的北梵行,大概也是这么想的。
自欺欺人。
呵,这个女人没心没肺又决绝狠毒,又怎么会主动回头找一个已经被她抛弃了的人……
咚咚的敲门声终于将他从灰蒙蒙一片的梦境中拉回了现实。
陡然睁开的眸底,布满了一片狰狞血丝。
身体明明已经入睡,可精神却处于极度疲乏的状态,仿佛已经好久好久,没有真正的睡过一觉了。
咚咚——
又是两声礼貌的敲门声。
他没有动,也没有出声,就那么面无表情的看着那扇紧闭的门,想象着此刻她站在外面,是怎样的一种嘲讽而不懈的表情。
然后等她进来,又一定会摆出那副无害而懵懂的表情,好像她这次回来,真的是因为怀了他的孩子,好像她这次回来,真的是想要重新跟他在一起。
郝小满在门外敲了好一会儿门,没见有人出来开门,也没听到他让她进去的声音,忍不住皱了皱眉。
犹豫片刻,到底还是打开门进去了。
窗帘闭合着,卧室里光线很暗,却足够她看清楚床上躺着的男人已经醒了。
却跟个植物人似的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甚至连盯着她的黑眸都不曾闪动一下,依旧是那样锐利而逼人的探究的视线。
她走过去顺手将窗帘拉开,明亮的光线顿时倾泻而落,照亮了房间的角角落落。
转过身来,走到窗边俯身,微笑着看他:“早餐做好了,你要不要起床吃一点?”
他却像是没听到她的话似的,高深莫测的视线灼灼的落在她的小脸上,似乎试图想要从上面找到什么他想要看到的信息。
她眨眨眼,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他终于缓缓收回了视线,起身,表情漠然的扫她一眼:“我要洗澡,你要不要给我准备一下今天要穿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