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冷清的坟冢,孤零零地突出在地面上。一阵风吹过,野草随风摇晃,像是在炫耀着对片空地的占领。
魏丑夫挽着芈月,后面跟随着几名随从,顶着呼啸的风,艰难地行走。
走到墓碑前,二人双双跪下。风渐渐小了,魏丑夫在墓碑前亲手摆起祭品,之后点起一堆火,将纸钱丢了进去。他一句话也不说,拿起几张递给芈月。芈月一边烧纸钱,一边在心里默念:魏夫人在上,楚女芈月,为救义渠国世子,假扮张家小姐混入魏府,绝无害人之心。他日偷到令牌,送世子出城,必会将张家小姐送回,请老夫人海涵!
魏丑夫深色凝重,对着墓碑,诉说心事:“娘,孩儿好久没来看您了。当初您在世的时候,儿子年幼不懂事,惹得您日夜为我操心。您走后,方感愧疚难当,悔恨当初未能早早尽孝。如今儿成了家,也立了业。今天,儿带着媳妇来拜您。”
说完话,魏丑夫看了一眼芈月。芈月对着墓碑,缓缓道:“母亲!”之后闭上眼,双手合十,虔诚地给魏夫人磕了三个头。魏丑夫也跟着拜过墓碑。
之后,魏丑夫起身,亲自清理起坟边的杂草。
待到杂草清理干净,魏丑夫柔声道:“走吧,芈月。”他握住芈月的手,两人一同起身离开。
芈月和魏丑夫坐在马车上。魏丑夫沉默不语,侧头看着路上的风景。同样的柳树和清风,不知为何不像来时,欣赏起来让人那么心情愉悦了。他想起很多往事:十六岁之前,他双亲皆在,那时候的天空似乎更蓝,空气似乎更清新。
芈月扭头望向沉默的魏丑夫,他突然不理自己了,没有霸道的牵手、拥抱、亲吻,反而让她觉得有些不习惯。然而面对清风,他眼里的那一抹忧伤,又是为什么呢。
魏丑夫突然闭眼,擦了擦眼角。
“公子……”芈月幽幽地说,魏丑夫哭了吗?她想。
“没事,风大,吹得人想流泪。”他微微笑了,看着关心着自己的芈月。
“公子,你看那边!”芈月指着远方湖面,一群洁白的天鹅。
魏丑夫看了看,他对这些动物之类的,并不像芈月那么感兴趣。芈月从没见过白天鹅,她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白色鸟儿,兴奋地指指点点。
突然,马车晃了一下,停了下来。魏丑夫和芈月回过神,看到有人挡在了马车前。
一个骑着快马,刚刚赶到的秦兵,从马上一跃而下,单膝跪在地上,双手举过头顶,手中端着一根竹简。
“大人,城中送来急信。”
魏丑夫一把拿过竹简,打开看过,兴奋异常。
芈月从一旁偷瞄,还没看清,魏丑夫就合上了竹简。
他转头笑着对芈月说:“城中的探子已经发现了义渠世子的下落。我们马上火速回城,芈月,抓紧我。”说罢,魏丑夫一只手握紧芈月的手,防止她像上次一样从车上摔下去,一边催促车夫:“快马加鞭,马上回城!”
“是,大人!驾!”车夫用力抽打了一下马背,两辆马车绝尘而去。
芈月只觉得一股强大的力量,仿佛要将她甩出去,还好魏丑夫拉着自己,她才没有落下。
芈月紧锁眉头,一脸愁色,心中充满震惊和不安。
果然太晚了吗?世子和青儿这么快就被发现了,要是真的被魏丑夫抓到,那么一切就都完了。芈月的脸色,一会儿白,一会儿红,她忧心忡忡,祈祷着世子和青儿千万不要被抓住。
……
很快,魏丑夫带着一队秦兵整装待发。他骑着红鹰,意气风发。身边的魏晖,大声对众人说:“今天捉拿义渠世子,无论是谁,只要抓到他,那就是奇功一件。若是放跑了义渠世子,大人和我们都得受罚!听懂了吗!”
秦兵整齐地喊:“听懂了!”
声音大的整条街都听的见。
“出发!”
魏丑夫用力夹一下马肚子,飞奔在前面,随着魏晖一声高呼,秦兵队伍迈着大步,紧紧跟在后面。街道扬起一阵沙尘,两旁看热闹的百姓纷纷侧过脸去。众人很快消失在街角,大踏步的声音渐渐远去。
宛城街道上,百姓们看着魏丑夫带着众人离开,刚打算继续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突然一阵风沙扬起,又一辆马车奔驰而过,众人只好再次回身避之。
而这马车上,坐着的却是一个绝代的佳人。没错,正是被魏丑夫留在马车上的芈月。她不断地催促车夫:“快一点,快一点啊!”
“夫人莫急,我们马上就到府上了!”车夫应了一声。
街上的人们,吓得都纷纷躲避,生怕被这疾驰的马车撞到。
马车跑了一会儿,眼看着离魏府还有段距离,芈月焦急地喊车夫:“还能再快点儿吗?”
车夫大声回应:“夫人,已经很快了。再快,我怕这马不听话,万一翻车摔到了您,小人可担当不起啊!”
“啰嗦!给我马缰!”芈月顾不得太多,一把抢过了缰绳。车夫没料到夫人会突然冲过来坐到自己旁边,他惊呆地看着芈月从自己手里把缰绳抢了过去。
“驾!”芈月站起身,猛抽马背。受了惊的马儿,嘶叫一声,发疯地往前冲。
芈月却紧紧握住缰绳,冷静地站在马车上。车夫吓得趴了下来,生怕自己被甩下去。他驾了几十年马车,第一次看到马跑得这样快。他看看驾轻就熟的芈月,心想这真的是传说中那个温文尔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张家小姐吗?而她这样急着回府又是为那般呢?
在草原上生活了八年的芈月,早就学过并精通马术,这点儿小事根本难不倒她。
马车到了魏府门前,芈月一跃而下,提着裙子迅速地跑进大门。守在门口的下人们只觉得身边一阵吹过,还没看清是谁,芈月便跑远了。芈月一把推开门,进了房间——她必须马上通知青儿,魏丑夫正赶去捉拿他们。
两个正在大门口扫地的下人,愣愣地彼此看看。
下人甲:“刚才是夫人进来了吗?”
下人乙:“这……没看清啊。”
忽然又一阵风,袖子里藏着响箭的芈月冲出了魏府。
下人甲眨眨眼:“刚才是夫人出去了吗?”
下人乙:“呃,好像是……”
两人看看彼此,继续低头扫地。
话说魏丑夫骑在骏马上,带着魏晖和秦兵,来到街道一处。迎面跑过来一个身穿黑衣,脸蒙黑布的神秘人。他就是刚刚躲在义渠骁和青儿门外的探子。
探子快走几步,来到魏丑夫的马下,魏丑夫弯下腰,突然被一股臭味熏到了,马上起身。魏晖于是代替魏丑夫,与探子耳语几句,转身又转达给魏丑夫。从他的嘴里,魏丑夫确定了义渠骁的藏身之所。他眯起双眼,阴冷地笑了:“东郊的废弃村落么,义渠骁到真会藏。不过又有什么用呢,最后还不是被我给找到了!”
魏丑夫胸有成竹,正打算继续赶路,却突然愣住了,一个刺耳的声音传入他的耳膜,他马上抬头,朝那声音的来源望去:
天边,一支响箭带着嗡鸣声,划破天际。
刺耳响亮的声音,让所有人忍不住抬头望去,就连街上的百姓,都好奇地停下脚步,看着响箭的嗡鸣的方向。
这,正是芈月匆匆回府的原因,她要取出事先藏在自己包裹中的响箭,提醒青儿和义渠骁赶快逃跑。
魏丑夫疑惑地看一眼响箭的方向,突然恍然大悟般地惊呼一声:“大事不妙!”原是他猜出了这是在给义渠骁他们通风报信。
魏丑夫大惊,一面快马加鞭地驱使红鹰前进,一面说道:“不好!怕是有人给义渠世子通风报信!快走!”一行人加快了脚步,迅速前进。
是谁?到底是谁?竟敢在我魏丑夫的眼皮底下,给敌人通风报信!他想着,气的咬牙切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