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晴儿是什么感情?”
“愧疚,疼爱,溺爱,深爱。”时千肉麻地列出排比词,自个儿忍不住笑出声,“很久之前我们就说他养童养媳,但他就是不承认。”
陶晴儿事发后,郁之深在飞机上想了很久。
比如他为什么要等到三十来岁还没结婚。
时千和那些朋友心知肚明,但身在局中的郁少就是不知道。
陶夭低低叹了口气,其实郁少也蛮不容易的。
她见车子拐向一家会所时,忽然说道;“再过几天你要和我一起去拍戒指吗?”
“什么戒指?”
“就是你母亲戴的那只,我和你说过的。“
时千懒懒敷衍,“噢,想起来了,是你的邻家哥哥送的吧,真想要的话我让人给你拍。”
“不要,我自己拍。”
她如此正经不像是玩笑话。
时千眉头蹙深,手握紧方向盘,红绿灯时车子停下,他偏过头,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哎,你还给我玩真的?”
“怎么?”她不以为意,“我自己拍的话更放心。”
“你的意思是说我的人不放心?”他薄唇勾着轻薄嘲弄的笑,“还担心我对你的戒指做手脚不成?”
“你不说我还真没想到。”
男人唇上那抹似笑非笑也没了,眯眸,正过脸盯着前方,不动声色地继续开车。
他真的怒的时候也是显山显水地慢慢体现。
车子的速度不由得加快,几乎快超过限速的最高点。
陶夭不知道他忽然一下子怎么了,莫名其妙的。
出于时母之前关照她要关心老公照顾老公之类的话,她偏过头问:“你怎么了?”
“没怎么。”
“……噢,那你开车稳点,我想睡觉。”
“……”
时千把车停在了一家银行门口。
停稳了车,他侧过身,抬手捏住她的下巴,强迫两人的目光直视,“你就不能再多关问几句?”
她睁开眼睛,噢了句,“问什么,你不是说没怎么吗?”
“……”
他说没怎么她就真以为什么事都没有。
时千忽然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对她发火。
她在他心里的地位已经超乎想象。
也许哪天吵架,她扇他巴掌不如扇自己更有用,更能息事宁人。
见她真的困得不行,时千堵着心中的火,继续开车,比之前速度慢了很多,也稳实,让她踏踏实实睡觉。
到了公寓,他把她抱上去睡觉,自己也跟着睡了一会。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响了起来,瞄了眼,时母打来的。
“妈……”时千被闹醒,心情稍稍烦躁,“什么事?”
“郁少逃婚了,是不是和你在一起?”
噗,原来是这事。
“没,我现在和你儿媳妇睡觉呢,你能不能别打扰。”
“不信。”
好吧,这都不信。
时千顺势拍了张照片,然后发给母亲。
时母看了后狐疑,心中不免高兴,“乖乖呀,你居然不弯了,小夭有一手啊。”
“嗯,郁少逃婚是别的原因,你别揪着我不放了。”
“行,让你们继续睡。”时母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我之前找陶夭说话还是有效果的。”
“你找她说什么了?”
“她看中我一枚戒指,但已经送给拍卖会了,我答应给她钱让她自己去买,当做是见面礼。她也答应我要把你拉直,好好照顾你。”
时千刚才的睡意全无。
赤脚下床,他走到客厅,语气低沉,“就为了一个戒指,她答应你这个?”
“臭小子,怎么说话的,那戒指惹你了?”时母嗔自个儿子,“这个儿媳妇真不错,听话,她也答应我不会随便和你离婚,不会随便吵闹。”
“别说了。”
时千心烦意燥,直接把电话掐断。
他以为婆媳之间吃顿饭,肯定是时母自顾自地夸夸奇谈,媳妇在旁边听着不搭腔——这本就是陶夭的性子。
但是,她却因为那枚戒指答应和他好好过,当他时千是什么人?
…
晚上,陶夭在家做饭,接到时千的电话。
从医院回来后她仍然睡着,被时千抱上楼,醒来后发现他已经不在了。
她擦了擦手上的水渍,接通,却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
“你是?”她淡淡道。
“时太太吗?”
陶夭嗯了声。
“时总在夜色喝醉了,不让人送回去,嘴里叫着你的名字,要不你来接他?”
“噢,哪个房间?”
电话那端报了个号码。
陶夭记下了,然后去换衣服,拿起车钥匙直接过去。
身上穿着白T恤牛仔裤,进去的时候差点被人拦。
很快找到了位置,包厢很大,人也不少,认得有几个,薄成和之前两面之缘的大嘴。
经过一次叫量,薄成算是认识了。
他手里提着酒杯,站起身,淡淡地招呼了声。
陶夭的视线穿过他们,落在半躺在沙发上的时千。
她脸上没什么情绪,不急不缓走过去。
“本来说是几个人人聚聚的,但郁少没来,大嘴觉得人少,又叫以前混圈子的人一起过来。”
薄成这样解释。
陶夭很给面子地笑了笑,“我知道,人不是他叫的。”
但喝醉是真的。
他酒量应该不错,也不知怎么就被灌醉了。
薄成怕陶夭一个人架不过来,想去帮忙,她摆手说不用,微微俯下身,硬生生把时千拖起来。
力道太大,男人庞大的身躯完全压住了她。
浓浓的酒味袭来。
陶夭屏着呼吸,撩了撩耳边的发,继续架人。
走路不稳,有人扶了一把,担忧地望了眼这个看似瘦弱力量却不小的女人。
也有好事者凑过来,“千哥,这是你刚才喊的三妹吗?”
时千头埋在陶夭的肩膀上,没说话,半醉半迷糊。
陶夭唇动了动,喉间有股说不出的阻塞感。
薄成跟着她后面顺手带了一把,“我送你们下去吧。”
“不用。”
“夜色人多乱,你们一个女人一个醉鬼被寻上了怎么办?”
“哪来的醉鬼?”
她笑问,在对方微诧的目光中缓缓带人离开。
时千身躯的力量并没有完全压在她的身上,有点自控力,走进电梯,他已经勉强站稳,手抵着墙,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
“我心情……不好,才,喝那么多。”
她没说话。
“你,不问问我为什么心情不好?”
她嗯了一声。
“因为我发现我似乎比想象中的更喜欢你,但你呢……无动于衷。”
嗓音低哑蛊惑地在她耳边像流水一般的陈述。
他低头,下巴抵着她的脸颊,浓重的酒味扑来,她也仍然无动于衷。
“我和你的三妹长得像吗?”她忽然问。
男人没说话,抬手,摸着电梯的按钮。
感觉到电梯的下沉,他撩唇笑了笑,“不像,一点也不像。”
“奶奶说过像。”
“那是她老人家眼花。”男人抬手将她腰身搂着,呼出的气体萦绕在两人之间,“也许,可能,眼睛都很灵动,才让人产生这样的错觉。”
灵动是什么鬼。
她不知什么时候低骂了句。
好容易来到车旁,陶夭让时千扶着车,她翻包找钥匙。
男人老实不到三秒,手摸索着上来了,抱住她,紧紧的。
“你觉得郁少和晴儿的感情是不是很复杂,两人很不容易走到一块儿?”陶夭握紧他的手,不让他乱动。
夜色朦胧,沉迷于此,两人隔得极近,呼吸着彼此的空气。
时千手慢慢地放下,嗓音在这样的氛围中更显的懒散,“是很不容易。”
而且还未必能走到一块儿。
“但我们容易,见面领证结婚,也可以谈谈情说说爱,但永远没有他们经历过分开磨难的的感情坚固。”
她拢了拢身上的衣服,一双黑白分明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语气认真。
男人过了很久,明白过来。
说他们太平淡了。
好像也是,她这样的性子,没有因为他和某个女人的纠缠而吵架闹离婚。
陶夭已经找到钥匙了。
滴的一声解开锁,她先坐上车,然后等时千上车。
有的感情也像上车一样,先后次序并不重要,最后都在车上,以后也许遇到不平的路,但终能抵达远方。
前提是,没有人下车。
回到家,陶夭把时千扶到沙发上,还没撒手,整个人就被他扑倒,双腿被他膝盖抵压着。
她睫毛动了动,“没醉?”
“你不是知道吗?”男人徐徐地低笑了声,大手扣住她的下巴。
“猜到和确定是两码事。”
要是确定他没醉的话,她闲得没事干去扶他?
“我很贱吗?”他笑问,手的力道加大,几乎要把她的下巴捏出一道红印子,“贱到你因为一个被人送的戒指,就答应和我好好过,照顾我?”
陶夭皱了皱眉,想起之前和时母吃饭那次。
定了定神,她慢慢陈述:“你妈是这样说的,好好过,不离婚,抓住你的心。你觉得我在一个长辈面前,面对这些话要回答一个不字?”
“你可以给她肯定回答,可以说你爱我,你自愿和我过的。”
而不是因为一枚破戒指。
陶夭被他压着,语气不是很足,只能细细弱弱地说道:“好,是我错了,我应该那么说,你先放开我,我疼。”
疼?他现在浑身上下都疼。
她其实没那么有原则,因为戒指答应别人的条件,也因为疼痛而向他低头。
那个时候时千不知道,在感情面前,原则算个鸟。
但他现在,压着她,房间里昏昏暗暗的只有别人家的灯光反射进来,黑暗中的瞳眸像是燃烧静静的蓝色火焰,将她烧着也自燃着。
他松开了她。
陶夭感觉到下巴的疼痛,骨头像是松散了似的。
时千站在旁边,颀长的身子清贵优雅,居高临下地望着她,低笑,“我如果不让你去拍那个戒指,你会怎么样?”
陶夭摸了摸下巴,慢慢地起身,面对他冷峻的气息丝毫不紊乱,“不知道,但你不会。”
“如果呢。”
“你可以试试。”
男人的薄唇淡淡勾起弧度,她这是在威胁?
英俊深刻的脸面无表情,转过身,啪地一声燃着了手上的烟蒂,在沉暗夜色中亮起星点的光芒。
陶夭稍稍睁大眸,望着他离开的背影。
心中忽然升起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