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迷人。
江州市,八度空间咖啡厅。
一曲终了,厅内静悄悄的。
然后。
“这是什么曲子?”
“好好听!”
“好像听了一个完美的故事!”
“太好听了,我还想听!”
“从来没听过这曲子啊!”
“还真是现场作曲的啊?”
“厉害!”
“哪来的小子,看上去年纪也不大啊!”
“其实我听不懂,但就是觉得好听!”
“我也是,感觉就是舒服,顺耳,还回味无穷!”
“……”
人群面色陶醉,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
懂的!
不懂的!
一知半解的!
几乎所有人都被征服了。
这一刻,楚轩坐在钢琴前没有动。
他闭着双眼,似乎在感知着什么!
仔细看去,他的脖子在动,似乎在倾听着这一个美好的故事,表情十分生动。
便在这极为传神的神色中,他的十指并未有丝毫的停顿。
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
没有传出任何声音!
但人群就是感觉听到了!
那仿佛萦绕着光辉的手指只是在琴键上空虚按,并不曾真正按下。
然而,便是那每一次无声的抖动,都拨动人心的琴弦,跳跃出一个个美丽动人的音符!
大象无形,********!
这一刻,人群终于发现,原来真正的音乐是可以没有声音的。
此刻,人群眼中,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消失,整个世界就剩下那小小的舞台。
舞台上聚集着星光,星光中少年人坐在那里,一举一动,无一不是音乐,无一不是故事。
非凡的想象力!
非凡的感染力!
似乎整个空间都弥漫着动人的音符,那些音符或喜或悲,或哀或乐,交织在一起,便是一个格外动听的故事。
这……就是音乐的灵魂!
时光就这样静悄悄的。
没有声音!
空间就这样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在凝望!
某一刻。
咚咚咚咚——
终于,悬空的手指按下了。
深沉!
内敛!
似乎比之前一次演奏多出了一些什么,听到的瞬间,人群汗毛倒竖,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紧跟着,“咚咚咚咚——”
还是降调,声音却更加低沉,平添一种说不出的凄婉与哀怨。
故事,更加清晰了!
人心,又一次沉醉!
演奏台上,楚轩十指灵动,目光中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哀伤。
眼下,与其说他是用手弹琴,还不如说是用心!
真正的音乐,是用心、用灵魂去演绎的!
之前的一次,或许在外人听来很不错,美妙的旋律,娴熟的技艺,一些都已经达到一个很高的水准,远在江山之上。
但是……
他不满意!
他十万分的不满意!
好好的一曲《梁祝》,怎么就被他弹成那个样子了?
弹不出其中的韵味,表现不出其中的情感,那样的旋律,就是再好,又跟秋蝉的鸣叫有什么区别?不过噪音尔!
不服!
他不服!
这是个十分容易较真也十分容易冲动的家伙。
他的确不喜欢钢琴这种洋玩意儿,但他的性格之中又有着追求完美的因子。
要么不做,做就做到最好!
这是原则上的问题,不容退避。
哪怕这次演奏只是迫于无奈,但真正开始做这件事的时候,他还是摒弃了一切杂念,空前专注。
这不仅仅是为了林韵!
更多的是,他必须给自己一个交代!
因此,他并未在第一次弹奏过后选择结束,哪怕林韵很有可能已经点头了。
相反,他选择在长时间的沉浸、酝酿之后,进行第二次演奏。
静!
四周静悄悄的!
琴音在空间回荡,人群早已坐回去,或静静品着咖啡,或目光迷惘陷入呆滞。
忽然,一对情侣推开玻璃门。
然后……被那迷人的旋律一冲击,二人就倚在门口不动了。
没人察觉到他们的到来,连服务员都没有。
服务员也在用心凝听,十分入神!
然后,这琴音就顺着打开的玻璃门流淌出去。
这时,几个年轻女人逛街归来,正好路过,说着笑着,忽然就安静下来。
“好动听的旋律!”
“从没听过呢!”
“有点想哭!”
“这时知道我刚失恋了吗?”
“……”
相视一眼,她们走进八度空间。
更远一点的地方,一辆黑色越野开过,车窗是开着的。可半分钟后,车子直接倒着开了回来。
“哪里传来的声音?”
“有点意思啊!”
“八度空间?”
“走,看看是哪路神仙!”
“……”
几个年轻男女下车。
然后。
逛街的情侣进来了!
散步的老爷爷老太太来了!
附近一哥们被老婆赶出来买酱油,结果一不小心入了坑!
慢慢的,过来的人越来越多。
咖啡厅不知不觉就满了!
马路上挺的车也越来越多,俨然已经交通拥堵!
所有人都在听,所有人都被琴声迷住!
可不管人怎么多,现场却依旧鸦雀无声,无人喧哗。
这个时候,楚轩已经是弹奏第六遍了!
还是两级钢琴精通,技艺并未提升,但对曲子本身的领悟与理解,他已经出现数度飞跃。
从第一遍的懵懵懂懂!
到第二遍的凄切哀婉!
再到第三遍的哀而不伤!
这一遍遍下来,他自己都有些沉浸进去,不可自拔。
这个时候,江山早已不能自已!
林韵也早已经被迷住!
可是,楚轩还没有停下。
他还在弹!
同样的一首曲子,一连六次,次次不同!
这个时候,那谱写好的钢琴谱早已经是摆设,他根本不屑一顾。
眼下,他完全就是随心所欲在弹,一切全凭着感觉在走!
终于,第六遍完毕。
最后的琴音落下,四周久久无声。
人群在心中惊叹。
所有人都看着目瞪口呆。
钢琴前,楚轩再次闭上双眼。
“还差一点!”
“还差一点!”
“再来一次,一定可以!”
“……”
较真了!
魔怔了!
他的额头已经见汗,眉宇间却带着兴奋!
现在,四周已经没人不服。
但是,他自己不服!
从前他也感觉《梁祝》就是个悲剧,曲风听起来也十分令人心伤。
可仔细这么一遍遍弹过,一遍遍想过,他忽然觉得,这个故事其实应该是美好的。
它传达的是一种不屈,一种抗争,虽然最后结局看似不好,但是,梁山伯祝英台不还是化成蝴蝶双双飞走了么?
这故事最终传递的是什么?
岂不就是人心对有情ren终成眷属的愿景?
多么好的愿望,为什么一定要悲伤呢?
所以,长时间的停顿后,他又开始了。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啪”,停电了!
“啊——”
“搞什么搞什么,居然停电?”
“要不要这样啊?”
“哎哟,谁,谁,谁摸我屁股?”
“……”
咖啡厅一片混乱,尖叫怒骂不断。
原本气氛好好的音乐现场,霎时间就演变成糟乱的菜市场。
“可惜了!”
林韵心中暗叹。
原本也以为这首曲子已经演绎得十分完美了,可这一遍又一遍下来,那人总是不断刷新她的认知。
果然,音乐是灵魂的声音,没有最好,只有更好!
她能听出来,接下来肯定还有的,她甚至都提前闻到了连天阴雨过后阳光雨露的味道。
可偏偏这个时候,居然……停电了!
停电了,这肯定就没法继续下去了啊!
可是……
就在这一片混乱之中,就在所有人都认为已经结束的时候,“咚”,琴音逆势而起。
欢快!
愉悦!
带着对世俗的不羁与抗争!
又一次,楚轩开始了。
周围是黑的,他看不到人,也看不清琴键,他的视线里已经完全失去颜色。
但是。
他的手没停!
他的心没停!
钢琴不需要电!
黑暗也无所谓!
他闭着眼,他带着笑!
这一刻,他已经琴神附体!
贝多芬!
莫扎特!
巴赫!
肖邦!
一个个史诗级钢琴家的灵魂在他体内融合交汇,如同当年贝多芬在烛火熄灭的月光下弹奏《月光奏鸣曲》一般,他在黑暗中第七次弹奏《梁祝》!
这是黎明前的抗争!
这是浴火重生前的涅槃!
真正的钢琴艺术家,绝不仅仅在于完美熟练的弹奏一首曲子,而在于能通过这首曲子随心所欲演绎出不同的情感!
这一次,他做到了!
第七遍的《梁祝》,哀而不伤,凄而不切!
明显拔高的音阶如同暮鼓晨钟般散发着震撼人心的力量,便是听到这别具一格的琴音,混乱的人群迅速安静下来。
黑暗中。
人群很快陷入沉醉!
江山激动得浑身发抖,这一刻,他终于最直观的感受到自己欠缺了什么!
林韵嘴角微翘,面上的微笑纯净如同春天的百花。
阳光!
雨露!
花海!
蝴蝶!
这一次的演绎,当真是风雨之后见彩虹,彻彻底底将她带入一个全新的世界。
就这样,一曲终了。
黑暗中,人群默然无声,怅然若失!
……
楚轩站起身来,悄悄挤出人群,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他感觉自己太牛逼了!
真的!
明明才二级钢琴精通嘛,怎么就弹奏出大师级的水准了呢?
可见,所谓的钢琴分级全都是瞎扯淡!
再有,这洋人的玩意也太不靠谱了,完全没难度嘛,果然不学是对的。
早知道这样,老子一级技能直接搞起,才不浪费那二十万声望!
不过……
“诶?”
“怎么堵车了?”
“这年头车已经这么多了啊?”
“不管了,出去要紧,嗯,那就打个电话!”
“喂,警察叔叔,汉中路发生重大交通事故,目前状况紧急,你们赶紧过来处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