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时间里云老夫人没再多看倾欢一眼,也没再提及倾欢和云天佑之间的那档子事,说了会话就让众人散了,倾欢出来的时候被云泽叫住。
“爹爹有事要和我说吗?”倾欢听到云泽叫她,马上停下了脚步。
“你祖母的话,你别往心里去。”云泽对倾欢说:“还有天佑,他还小,又一直住在江南那边,对京城不了解,他是你弟弟,自然要你多帮衬照顾一些。”
云泽的意思倾欢懂,倾欢一抬头看到了云泽眉眼间的忧色,知道他此刻心里定是也在左右为难着,云倾欢和云天佑都是他和百里明珠的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云泽对倾欢有诸多亏欠,对云天佑也一样。
“我知道,祖母是长辈,她的训导我会铭记于心,弟弟只不过是和我不太熟悉,往后时间还久,我不介意和弟弟慢慢相处着,只是爹爹,京城不比江南,更别说爹爹位居丞相,太多人盯着爹爹的一举一动,我是怕弟弟给爹爹找麻烦。”倾欢说着,眼神直视着云泽。
云泽看着倾欢,突然间有些恍惚,好像没有多长时间啊,他怎么感觉眼前这个从前畏手畏脚的小女儿,好像一瞬间就长大了呢?
“阿浅说的,也正是我所担心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倾欢的话触动,云泽脸上的表情松了下来,眉眼间浮上来了一抹疲惫之色。
“所以我的意思是,把天佑接到桃源居去,一方面你们姐弟可以多培养一些感情,另一方面,你是天佑的亲姐姐,总是要多为他着想一些的。”
云泽话音才落,倾凰瞳孔骤然紧缩了一瞬,她微微笑道:“如此最好,只是弟弟一直跟在祖母身边,不管是弟弟还是祖母,怕是都习惯了,若是爹爹强行让弟弟住到桃源居去由我照顾,只怕会适得其反。”
“此话怎样?”云泽倒是没想到这点,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祖母对弟弟好,弟弟投桃报李,自然也孝顺祖母。姑姑一直视弟弟为亲生儿子,对弟弟百般呵护疼爱,还有表妹,这样看上去就好像他们才是一家人似的。”
说着无心听者有意,倾欢这话让云泽的心咯噔一下,顿时脸色就沉了下来。
“你是说,素琼和冰雁……”
“爹爹,我可什么都没说。”不等云泽的话说完,倾欢就开口打断,“我只是说因为祖母和姑姑对弟弟好,所以弟弟对祖母和姑姑也是恭敬有加,只不过祖母和姑姑许是太过溺爱弟弟了,不然他怎么连我的名字都敢直呼?”
云泽盯着倾欢看,心里一时间五味杂陈,他混迹朝堂多年,居然还没倾欢一个小丫头看得通透,他怎么就没想过这一点呢?
“阿浅,我想听听你的想法。”云泽开口说道:“你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说出来。”
“我能有什么想法,这相府有爹爹,后院有大夫人,现在祖母也回来了,一家人团聚在一起,只是如果娘亲还在就好了。”倾欢说到这里,眼神明显变得有些失落,她有些难过的说道:“如果娘亲还在,见到弟弟健健康康的成长,一定也是非常欣慰和开心的。”
倾欢会提到百里明珠是刻意之举,因为百里明珠是云泽唯一的也是最大的软肋。
她不想利用云泽对百里明珠的感情,但是她也无法容忍云天佑对方素琼和方冰雁如此在意。
尤其还是在明知这母女两个目的不单纯的情况下,倾欢就更加不可能把云天佑放在她们身边了,只要云天佑一天在意着这对母女,倾欢就如同背腹受敌一般,若是方素琼和方冰雁也就算了,可若是哪一天倾欢被云天佑背后捅一刀,那该如何?
旁的人也就算了,可那偏偏是云天佑,云天佑是云倾欢的亲弟弟,是百里明珠的儿子,百里明珠救了倾欢,又帮了她那么多,她还霸占了云倾欢的身子,倾欢是个恩怨分明的人,她欠了百里明珠和云倾欢母女太多,所以即便不喜欢云天佑,明知此事会非常棘手,倾欢还是会不惜一切代价保住云天佑。
现在看来云老夫人和方家母女在这个时候从江南回到京城相府,定然是有所图谋的,至于她们到底想要做什么,倾欢还不是很确定,但她只知道她不是会跟云老夫人以及方家母女一道的人,如果不是朋友,那么只能是敌人了。
以现在这种情况看来,云天佑肯定会站在方家母女那边,真到了那个时候,难办的可就是倾欢了,方家母女城府颇深,若是她们利用云天佑掣肘她,那她岂不是要举步维艰了?
倾欢不可能允许这种情况的发生,想要避免这种情况发生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云天佑远离方家母女。
倾欢又哪里能想到,她此刻最担心的事,在未来的日子里虽然极力想要避免,却终究有一天还是发生了。
“明珠若是还在府中……”云泽每每提到百里明珠,脸上那股子失落和思念之情,怎么都掩盖不住。
“我和你祖母商量过,让天佑住到桃源居去,不过我们交换了一个条件。”云泽突然开口,竟然是和倾欢说起了这件事。
按照他的性格,这种事应该不会和倾欢说起才对,倾欢也有些惊讶,却也不主动发问,只是充满疑惑的看着云泽。
“你祖母的意思是让我收方冰雁为义女,对外宣称她是相府的七小姐,并且改姓云,入我们云家的族谱和祠堂。”
倾欢神色一凛,云老夫人这胳膊肘拐的,也未免太向外了。
“表妹既然是姑姑的女儿,怎么说也和我们云家沾亲带故,祖母何必要让表妹改姓为云呢?”倾欢想了想,还是问道。
云泽眼神有些暗,“冰雁并非是素琼的亲生女儿,乃是你祖母和姑姑当年带着天佑去江南时,在半路偶然捡到的孩子,她们怜悯冰雁,就带回了老家。”
倾欢么想到这其中居然还有这样的隐情,方冰雁原来不是方素琼的亲生女儿吗?
等等,既然方冰雁不是方素琼的亲生女儿,只是云老夫人和方素琼捡回去带在身边抚养长大的孩子,那为什么云老夫人还要让方冰雁改姓云?
方冰雁来历不明,和方家云家都没有半点关系,云老夫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倾欢心里的疑问众多,但却不会问出口,有些话若是她问了就显得太过刻意,而且云泽也未必会什么都和她说,对于云泽把这件两件事如实告诉倾欢,其实倾欢是非常惊讶的。
“爹爹的意思是说,如果想要弟弟回来桃源居由我照顾,就要答应祖母让表妹改姓云,并且被爹爹认作义女,成为相府的七小姐吗?”
云泽点了点头,看不出什么心思来。
“爹爹和祖母都同意了?”倾欢又问了一句。
云泽慢慢的摇了摇头。
倾欢沉默了下来,好半天才开口对云泽说道:“爹爹不是问我有什么想法吗,我是觉得爹爹和祖母大可不必如此大费周章,表妹既然不是姑姑的亲生女儿,和我们云家又毫无血缘关系,贸然入族谱,只怕是对云家的列祖列宗不敬,爹爹万不可这般做。”
虽然倾欢的确想要云天佑脱离开方家母女的掌控,但如果要这样交换条件的话,那不管是对云天佑还是对倾欢来说,都没有半点好处,反倒会让方家母女占尽便宜。
如此得不偿失,倾欢当然不会愿意。
“可若是不如此,你祖母不会让天佑住到桃园居去。”倾欢说出了云泽的心里话,云泽又哪里真想认方冰雁做什么义女,他只是不希望倾欢和云天佑之间的关系不融洽,那样的话他也没什么脸面去见百里明珠。
他曾经答应过百里明珠,会好好照顾他们的孩子,女儿和儿子都一样。
“爹爹可曾想过,若是用这个办法让弟弟住到桃源居来,怕是弟弟也会责怪爹爹,那样反倒弄巧成拙,我倒是觉得现在这样挺好,反正时间还长。”
没错,反正时间还长,而且又在眼皮子底下,倾欢只想着方家母女如今还不能在相府翻出什么波浪来,至于云天佑——她再想别的办法就是。
“阿浅。”云泽看着倾欢,突然开口叫了她一声,云泽的语气有些暗哑,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和惆怅。
“你长大了。”云泽如此说道。
“在爹爹眼中,我永远都还是小孩子。”倾欢顺势接了一句。
“是啊,我从未想过会有一天和你这样毫无顾忌的谈心,这种感觉……该怎么说呢。”云泽眸光闪了闪,只说道:“阿浅,你是个好孩子。”
云泽说着,突然抬起手来缓缓的朝着倾欢伸了过来,慢慢的拍了拍她的头。
这个动作,曾经容明很喜欢对她做来着。
那一刻,也不知怎么,倾欢突然心底一酸,张了张口,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她只是在想,大概天下间所有的爹爹对女儿,那种感情都是一样的吧。
没有哪个爹爹会不爱自己的女儿。
云泽对云倾欢曾经的忽视,也不过是因为百里明珠。
他只是怕……睹物思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