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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倾,薛怀瑞到了国公府,薛慈轩却没在书房里见他,而是把他叫到花园里去了。薛慈轩此时正在一处凉亭里——薛怀瑞到的时候看到桌上摆放着不少蜜饯点心,茶杯是两杯,还有一股胭脂的香味儿,就知道他爹刚才在这和女子游玩呢。

    “瑞儿,怎么这么快就又回来了?”

    “爹……我还是想去迎迎祖母。”薛怀瑞恭敬道,他这些日子越来越心烦意乱,但公事上并无偏差,府邸那边也一切顺遂,想来想去,那就是吴笑烟那边的原因了。

    薛慈轩一笑:“是去迎迎祖母,还是去迎迎你的……娘子啊?”

    薛怀瑞脸上一红,他爹也算是说对了一半。

    “我也知道,你还算是新婚燕尔,我一句话你就出征去了。”

    薛怀瑞傻笑,他就不信他爹不知道自己在说“胡话”。

    “瑞儿啊,无需着急,要不了几天他们就来了。”

    薛慈轩安慰薛怀瑞,又留他吃了夕食,这才将人放走。

    薛怀瑞出了国公府,长叹了一声,半点也没觉得放心,但此时此刻,却也只能回自己府上去了。

    而被狐鹿孤看上的那薛家的车队,正是老太太、以魏夫人为首的薛慈轩妾室与薛慈轩的众多儿女,并孙嬛带着吴笑烟和曲芍药两个妾室,还有其余随着薛家一同出发的浩浩荡荡的人马。

    但是,别看人多,其实作为护卫的人马统共加起来也就是三百出头。因为这已经是迁府的第三批队伍了,前边已经过去了两批人马。况且这一路上都在薛家的统治范围之内,不能说是海晏河清,但谁会没长眼睛的来找这地方主家的麻烦?

    所以这些护卫也没什么警惕感,和车队里的仆役说说笑笑。不过他们倒是知道规矩,并没有窥伺女眷。

    吴笑烟和曲夫人坐着一驾马车,里边买有各自的贴身丫鬟流觞与桃儿。

    不知道是有反应的时候到了,还是马车摇晃的。坐上马车的头一天,吴笑烟就吐得昏天黑地的。可好运气的是,曲夫人竟然也不比她好多少!

    这车队里不只是曲夫人,还有不少小姐夫人也都闹腾得厉害。原本在廖廷的时候,这些女眷们也不是所有人都闷在家里的,但是过去就算是外出,那也没像如今赶路这样,一天从早到晚都在车上,所以被晃悠得晕了车的人还真不是个例。

    可是,这赶路可是有着时间限制的,断然是没有说谁头晕整个车队就要停下来了。即便是老太太这两天也有点不舒服,也一样如此。

    有娇气的哭哭啼啼,但更多人也明白。与其整日争吵着求休息,不如车队快行。到了地方,自然能安下心来静养。

    却说这一日又只能在野外宿营,众多车辆行李车在外,仆役的马车的,不同身份等级内眷的马车必粗环绕间隔,弄出来一个不小的营地。又有仆役护卫砍来了木头,或者作为柴火焚烧,或者粗略捆绑绕在外围作为拒马栏杆。却说早两天车队这拒马栏杆的布置还是一板一眼的,可是到现在大家不自觉的便有些松懈。也就是随随便便的放置上两个作为样子。

    吴笑烟从自己的车厢里出来,流觞一脸担忧的扶着她。其他贵人那是身体不适,吴笑烟这肚子里却还揣着一个,万一因为这点不适再有个好歹的……

    “夫人,您现在左右也已经出来了,不如去偷偷告诉太夫人?”流觞凑到吴笑烟耳边,声音能有多低就压到多低。

    吴笑烟摇了摇头:“不行,这才出来了几日,若是说了。那位许是就回以我身体不适为由,让我干脆回去保胎。我再等上两日再说。别担心我了,你去将晚上的饭食拿来,趁着晚上不摇晃了,我们也好多吃点。”有人吐了就不吃,病怏怏躺在床上,吴笑烟不,她知道自己呕吐得厉害,那更得吃。

    “吴姐姐说得在理。”边上突然加进来另外一个声音,原来曲夫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被桃儿搀扶着过来了,“这一天都吃不好,到了夕食了怎么说得多吃点,否则身子哪里受得住啊。”

    “是。”桃儿和流觞齐齐躬身行礼。

    此时粗使丫鬟们已经用布匹将马车的最内圈隔成了一间一间的小单间,有人领着她俩前往其中一间,桃儿和流觞齐去领饭了。

    吴笑烟和曲夫人在里边的椅子上坐下时,不约而同舒了一口气。吴笑烟抚着自己胸口刚喘过两口气,扭头就看见曲夫人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发现吴笑烟看过来,曲夫人先是一惊,继而却拉着椅子凑了过来:“吴姐……吴夫人,我有个事想与您说。”

    “何事?”吴笑烟不想与任何人做姐妹,薛怀瑞就是她一个的,她比曲夫人身板硬,所以曲夫人用姐姐妹妹之类的称呼她,她从来都不搭理。刚问完,吴笑烟听见了马蹄踏地的声音,貌似是有大量马匹由远及近——护卫们出去打猎这么快就回来了?怎么觉得有些不对劲?

    “我想……我想被配出去。”说到一半的时候曲夫人咬了咬牙,但终究是说出来了。

    她毕竟年轻,虽然当年怀着一口气,自以为自己能够挣出一片天地。但是如今这口气已经泄了,其实在薛怀瑞娶了正室夫人,她又被罚跪得双膝黑紫的时候,这口气就已经泄了。

    孙嬛有正室夫人的名头,吴笑烟有薛怀瑞的宠爱,她有什么?唯一能仰仗的老太太早就把她遗忘到角落了,她上次去请安都没让她进门,在外头磕了个头就被打发走了。

    与其在这继续撑着,还不如索性出府嫁了。

    吴笑烟正要答应她,却蓦地脸色一变站了起来。

    “吴姐姐?”曲夫人觉得吴笑烟的举动有些莫名,却又心急,结果称呼就变回来了。

    “快起来?”

    “啊?哎?”曲夫人更懵了,可是吴笑烟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将她拉了起来,撩起隔断的布匹朝着两人的马车走去,“这、这是怎么回事?”

    “快上去!无论发生什么,都别打开车门!”

    “吴……”

    “啊——!”一声惨叫,打断了曲夫人此时的疑问,曲夫人大惊之下侧耳去听,这才发现这外边的喧闹声音不对劲啊。

    塞好了曲夫人,吴笑烟一把抽出一根插在地上,挂起布匹的白蜡杆子。这杆子也就是鸡蛋粗细,但胜在够长又够柔韧。

    杆子取走,原本被杆子撑开的布匹掉落在了地上,隔间内的女眷露了出来,顿时尖叫出声。

    “哪里来的粗妇!”

    吴笑烟穿在身上的衣裳其实不差,但谁让她身高肩阔,又肤色黝黑呢?在这年月,旁人一眼看上去就不会认为她是个享福的太太、夫人,甚至都不会认为她是个伺候在主人身边的高等仆妇。

    她身为一个通房丫鬟、妾室,吴笑烟向来也是跟在场的这些高门大户的女眷们没什么走动的。

    总归一句话,没人认识她。

    这时候吴笑烟哪里管这许多?可还没等她走出这块地界,就有仆役屁滚尿流的跑了进来:“不好了!夫人!!鞑子打过来啦!!”

    那声音都喊得撕裂了,说不出来的凄厉。也不知道她那夫人叫的是哪家的,但总归是在场的人都听见了。

    当场这就静了那么一瞬间,下一瞬,这些女眷们全都尖叫了起来,那叫声,吴笑烟都有一种脑袋嗡一声大了的感觉。

    尖叫还没停歇,这些女眷脚底下也乱了起来,人挤人人推人,说什么小姐夫人?道什么尊卑上下?满地滚着的都是钗环琅佩。

    就看一个小姐被推挤得摔倒在了隔断用的布上,她自己挣扎,又有人来去奔跑,不知道怎么着她就跟裹蚕茧一样,把自己用那布给裹上了。眼看着越过越紧,岂不是就要死人了?

    吴笑烟赶紧过去把这小姐拽了起来,两下撕扯开了布匹,露出小姐蓬头垢面的狼狈面孔来。但她却仿佛是吓得呆住了,动都不动的。

    吴笑烟随手救她一把,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随手把这小姐朝人少的地方一放,吴笑烟拎着她那根白蜡杆子朝外边去了。

    那小姐忽然一个激灵,抬胳膊就拽了一下,看方向是要拽吴笑烟。可是吴笑烟早就已经没影了。她坐在那,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救命啊,谁来救我。”如此呼救啼哭,但她却连站起来逃命都做不到。

    却说鸪狄来了没有?确实是来了!

    现在正好是都歇下来的黄昏,天半亮不亮的,护军这些日子下来也早就放松了警惕。鸪狄人突然杀将出来,措手不及间,把打猎回来的护军从中间截断,护军损失惨重。但别忘了,这里还有家奴呢。

    且过半的家奴和残余的护军都明白,对着鸪狄人可是不能逃,其他人不说,要是衍国公府的家眷有个好歹,他们的爹娘兄弟妻妾儿女那也都得跟着遭殃啊。

    所以,家奴和残余的护军很快依托营地构筑起了简单的防线。

    但是,人吧,有奋起反抗的,也就有抱头鼠窜的。比如那位一嗓子叫得整个营地都乱套了的仆役,此人名叫陶三柏,乃是杜家的一位家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