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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捻军(二十)

    “八旗能不能打仗?”这是个很有意思的问题。

    理论上,实践中,八旗也都是有各种军事训练的。即便是这些训练还是很传统的拉弓放箭等训练,训练总是训练。若是让八旗前去屠杀百姓,只怕他们还能办到。

    只是慈安太后在接见了曾国藩之后,询问恭亲王奕訢八旗能够上战场,恭亲王奕訢张口结舌了一阵,竟然回答不上来。上战场就要面对生死,若只是些无关痛痒的战斗,折损点八旗人员倒也罢了。但是现在乃是决定满清朝廷命运的战斗,八旗军若是遭到毁灭性的打击,那满清的根基就动摇了。

    但是面对慈安平静但是坚定的目光,恭亲王奕訢也不敢不答,他狠下了心说道:“回禀太后,奴才觉得八旗大概能战。”

    恭亲王奕訢也是下了极大决心才做出如此回答的,八旗固然是满清的根基,不过眼下的局面是八旗若不能打仗,就只能让曾国藩这些汉人大臣带兵打仗。可对面的韦泽等势力也是汉人,汉人大臣若是觉得撑不住,投降了。汉人自然会接受这帮汉人。可旗人会有什么下场?南京的旗人、苏杭的旗人、福建的旗人、西安的旗人。这些旗人在当地失守后荡然无存。若是旗人连投降的机会都没有,那战死就战死吧。若是汉人完全靠不住,那大清灭亡的时候,旗人就有必要一同陪葬。

    慈安根本不管恭亲王奕訢的心理斗争,听了旗人能战的回答,慈安答道:“那就令八旗也出兵,满人不过万,过万不可敌。到了此时,若是旗人不能打仗,我们还有什么人可用?”

    恭亲王奕訢一愣,接见曾国藩之后,慈安评价曾国藩是个忠臣。可现在又说旗人不能打仗,朝廷就无人可用。这明显前后矛盾啊。

    慈安这次没有让慈禧帮忙解释,她自己直接说出了想法,“我大清的国本乃是旗人,若是旗人能战,汉人的大臣与兵卒才能有信心。若是旗人都不能战,汉人怎么可能真心效忠朝廷。”

    “太后英明!”恭亲王奕訢连忙赞道。

    慈安是个瓜子脸,眼睛虽然不大,却很是秀气。而此时的慈安面色凝重,眼睛也瞪得大起来,秀气中竟然显出些英气来,她沉稳的说道:“捻匪在直隶肆虐,八旗若是连直隶都护不住,其他地方更会离心离德。山东的苗沛霖竟然要朝廷封他为齐王,在山东列土封疆。这其实已经是反了。若不是朝廷一味的用汉军,怎么会出如此之事?”

    提起苗沛霖,恭亲王奕訢脸色就变得非常难看。他万万没想到这厮竟然如此大胆,若是打不过光复军之后投降,那也罢了。苗沛霖要求朝廷给他封王,还指明是齐王。这比投降更可怕。朝廷若是答应了,那就是开了一个极为恶劣的先例,尚且属于大清的各地官员肯定会跟风。河南的可以要求朝廷封他为豫王,山西的自然可以要求朝廷封他晋王。不用光复军打过来,各地心怀叵测的军队自己就先把大清分光了。

    “恭亲王,我还是前面所说的话,若是八旗不能打仗,就不用真正指望汉人。朝廷亡了,八旗的旗人难道就能摇身一变成了汉人不成?早死也是死,晚死也是死。那又何必等别人杀到门上来?”慈安坦然叙说着自己的意见,虽然那种女性的柔和很难说出那种令人热血沸腾的感觉,但是恭亲王奕訢依旧能感觉到一种决绝。

    明白了慈安的态度之后,恭亲王奕訢跪伏在地,“奴才遵太后旨意!”

    八旗要打仗了!这个消息在8月的京城彻底引爆了旗人们的情绪。对旗人来说,虽然也有赶车之类只能在京城干的差事,可那也是少数就业机会。铁杆庄稼是大部分旗人唯一的收入模式。旗人也不傻,他们也知道自己的命运是与大清紧密捆在一起的。从各地来的消息中,太平军、捻军、光复军,抓到旗人就杀,那是从不放过的。大清江山若是真的覆灭了,旗人也就完了。

    从淮河以南各地尽数丢失的时候开始,八旗的训练也开始严格起来。当捻军开始在直隶肆虐的时候,旗人也很清楚,八旗出兵打仗不可避免。额图海副总兵就是对此有着深刻认知的人之一,他之所以敢以一个副总兵对曾国藩说三道四,很大原因就是知道自己必然要上战场打仗。

    额图海副总兵晚上和几个旗人军官喝酒,几杯酒下肚,血液流动更快,额图海副总兵脸上油光更盛。他大声说道:“诸位兄弟,打仗还得靠咱们老满人,这天下谁真的忠于主子?可不是那些汉人,而是咱们老满人!”

    旗人与汉人之间本来就有着制度性的等级差距,即便是在旗人中,等级差距依旧存在。所谓八旗也不都是满人,八旗中也有汉军旗,这些都是满清起家的时候投奔了满清的汉人组成的。所以“真正的八旗”是看不起非满人的其他旗人。

    一起来饮酒的都是“老满人”,这帮人听了额图海副总兵的豪言壮语,也纷纷应和,“没错,这天下真正效忠朝廷的只有老满人!”

    大吹了一通老满人的忠心,额图海副总兵嚷嚷道:“当年咱们八旗入关,哪个没杀过几百上千的汉人,满人不过万,过万不可敌。现在咱们八旗二十万人,定然能杀光那些造反的汉人,就我说,留着汉人有何用处,我觉得把汉人统统杀了,咱们大清的天下,就只该是八旗的天下!”

    反正喝多了酒,兴致上来什么都能说,额图海副总兵和“老满人”的兄弟意气风发,阐述着对未来的期待。说到兴致来了的时候,有人忍不住热泪盈眶。觉得此时肩负起了天下的重任。

    不过兴致虽然高,酒很快就喝完了,自打丢失了南方,南方的粮食再也进不到京城,粮价就开始飞涨。酿酒需要粮食,酒的价格更是翻番。即便是额图海副总兵,也没办法弄到让大家喝道烂醉如泥的酒。

    被酒精刺激起来的情绪就这么不上不下的吊着,大家的激情也慢慢的变成了另外一种情绪。有一名当了把总的小八旗旗主突然说道:“我死了倒也不怕,我只怕我死了之后我娘谁来养?”

    这个问题是如此的现实,酒桌上的其他人听了之后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若是光想着杀敌建功也不是不行,可上了战场就可能会被杀。打仗毕竟不是操练,操练完不管输赢就可以各回各家。上了战场之后,若是输了那就连命都保不住。这些旗人也有父母妻儿,他们若是死了,父母妻儿怎么办?更何况,他们如果是在死亡与升官发财中间选一个,他们可一点都不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