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队在集结的时候已经做过放松和伸展的动作,筋骨拉开之后,官兵举手投足之间都显得非常从容。$.(w)(x).大伙很快整理完自己的武器,静静的等着战斗命令。
“同志们,跟紧各部队的指挥员,服从命令。”光复军战前强调的内容也格外简单明快。
“出发!”“出发!”各个部队指挥官纷纷喊道。部队以纵队向着敌人方向开始前进。
曾国华此时也在城头观看光复军的行动。身为曾国藩的三弟,曾国华完全以曾国藩总结出来的作战要诀领兵打仗。曾国藩主张看地形时不要带太多人马,人多目标大,倘若太平军见到发兵来攻,战则容易折大将,走则要堕士气。所以带三五随从,轻装简行即可。而观看敌人敌情时候更要小心,没必要大摆排场。曾国华此时换上了清军普通士兵的军装,只带了两个随从在城头观阵。
见到光复军的纵队行动,曾国华皱了皱眉头。纵队行军并没什么稀奇,这本就是千百年来再传统不过的行军模式。然而光复军的纵队数量却是太多,而且各个纵队之间貌似并无从属关系。这就比较奇怪了。
冷兵器对战,必须组建战阵。在这个火qiang对战的时代,战阵变得更加重要起来。以横队迎敌,为了能够连续射击,部队排成三排横队甚至更多横队都是最基本的模式。而光复军在传说中是非常讲究横队迎战的。据说光复军甚至能够排开横队,走出去几里地还能保持部队的战线还能勉强维持直线。湘军每日里苦练,也是在向这种方向努力。
现在曾国荃看到的光复军却没有组织横队行动的迹象,他们仿佛放弃了排开整齐队列的打算,只顾着埋头行军。光复军这是准备闹什么幺蛾子呢?曾国荃实在是想不明白。
看着光复军大概有五百余人排成纵队直奔在城南埋伏的清军方向,曾国华已经明白,埋伏的部队被光复军发现了。这样的判断并没有让曾国华感到紧张,湘军对此也早有准备。回到城下,曾国华命令城内的湘军出击。
城南方向上的光复军总共只有一千人左右。埋伏的湘军有两营人马。湘军陆军每营五百人(营官一员、哨官四员在外),十人为队,队有什长;八队为哨,哨有哨长,统以哨官;四哨为营,辖以营官;余为亲兵,直辖于营官。各队以抬枪、刀矛、小枪等长短兵器配合作战。城内湘军此时又派出两营部队,前后各一千人,加起来有两千人的部队夹击一千人左右的光复军。
曾国藩认为,处于防守一方的部队是拥有战斗优势的,即便是湘军处于攻势,也要尽可能的让对方主动进攻湘军扎下的营寨。虽然曾国华主动出击有些背离了曾国藩“明主客”的战役思想,但是两千人前后夹击一千人,人数呈现优势的湘军怎么看都有很大的胜算。
光复军的后半截部队没有结阵,更没有摆出横队来迎击湘军。重新回到城头的曾国华发现光复军依旧维持着自己的纵队模式来迎战湘军。而这些纵队都根据地形把部队隐藏在起伏不定的地形中。虽然很多地方都能看到光复军的零星人马与旗帜,可这些人分散的挺广,即便是想组成横队,时间上也来不及。看着湘军的横队有条不紊的逼近光复军占领的阵地,曾国华仿佛看到了胜利就在不远处向湘军招手。
然后,光复军的炮兵就开始发威了。
炮弹以极为精准的落点飞入湘军的横队,与地面碰触之后立刻爆炸开来。每一发炮弹都如同风暴一样横扫落点周围的湘军,每一发炮弹爆炸之后都在湘军的横队中制造出断裂来。而湘军竟然在这样的炮击下顶住了,即便是向前移动的横队停在原地,即便是湘军官兵们呆若木鸡的看着任由三门火炮不断发射的炮弹洗礼。至少湘军的队伍并没有崩溃。
湘军的部队组成颇为简单,来自山区的老实巴交的农民当士兵,来自湖南的读书人经过曾国藩的训练后充当军官。这几乎就是把湖南地方上士绅控制百姓的体制原封不动的移植到了军队中来。哪怕是光复军的三门火炮连续不断的进行炮击,炮击给湘军造成了不小的伤亡,可士兵们下意识的聚集在军官周围,就这么死扛下来了。
湘军这么苦苦支持,光复军却是迅猛的行动起来。因为离得远,曾国华听不清光复军在吵吵什么。他的视线透过炮弹爆炸后产生的烟雾,看到光复军以纵队开始快速突击。这些部队开始突击的时候,光复军的炮兵就调整了射击方向,从一开始的不断横向移动,变成了对光复军冲锋方向上的猛烈射击。以四五十人为一组的光复军拎着步qiang向前猛冲,推进至200米处,纵队的领头者放慢脚步,纵队很神妙的就变成了横队。一个个横队对湘军先进行了首次有效射击。被炮火切断的湘军横队中立刻就出现了伤亡者。
光复军由纵队变成的横队有统一指挥,被光复军火炮强行切断成一个个横队的湘军可没有这样的指挥体系。有些横队中的军官指挥了反击,他们正面的光复军对湘军的反击毫无畏惧,横队稳住节奏,沉稳的与湘军对射。
有军官指挥战斗的湘军是少数,更多湘军因为没有军官指挥,他们呆立在原地,傻乎乎的看着光复军光复军的横队边迅速装填弹药,然后继续逼近湘军。光复军推进至与湘军100米的距离时,各个横队再次齐射。在这个距离上,火帽枪就充分的发挥了威力。湘军遭到了猛烈打击,死伤甚重。这些无人指挥的队伍再也没有战意,纷纷扭头溃逃。光复军迅速装填子弹,集中火力对仍旧留在阵地上的湘军实施了攒射。这些或者过分勇敢,或者是因为恐惧而不知所措的湘军多被击毙,没死的也终于扭头逃窜。
不用更高级别的指挥官统一指挥,每一支小部队都能够独立作战,光复军用排枪击溃了面前的敌人之后继续前进。
城头上的曾国华看傻了眼,有壁垒可以依托的时候,以“结硬寨打呆仗”为战术手段的湘军能不管敌人的行动,埋头放枪即可。脱离了壁垒之后的湘军将长横队的劣势发挥到淋漓尽致的地步,在光复军小纵队突然变了横队接战的时候,湘军遭到猛烈打击的部队抱头鼠窜。原本结成一线的湘军战列线顷刻就只剩了少数部队还在突前作战,一千人对五百人的数量优势短时间内就变成了两百人对五百人绝对劣势。继续战斗的两百部队立刻遭到了来自左右两面的火力夹击。
光复军没有傻呆呆的停下步伐,他们装填了子弹之后继续逼近湘军,在大概五十米的距离上放了最后一通枪,让湘军只剩不到六十人还站在战场上的时候,光复军开始最后的冲锋,步兵上刺刀发力猛冲,掷弹兵投掷的手lei在湘军最后的阵列中爆炸之后,刺刀的狂潮就把最后的湘军吞没了。
幸存到此时,企图以冷兵器反击的湖南农民们很快毙命于刺刀之下。而光复军的炮兵则用开花弹对逃窜的湘军实施了猛烈打击。而光复军的战斗部队并没有停留在战场上,他们解决了湘军之后,横队变成纵队,向着出击的阵地开始撤退。
一千湘军对五百光复军,战斗进行了不到二十分钟就结束了。湘军的残部逃回了抚州城,光复军则撤回出发阵地。抚州城依旧在湘军手中,光复军的部队还是依托地形守在抚州城头的湘军炮兵射程之外。能够证明方才发生过一场激战的只有两军中间的满地湘军尸体和伤者。
曾国华看着城外一片片的湘军尸体,他腿一软差点跌坐在城头。旁边的亲随连忙扶住曾国华,将他从城头架了下来。看不到城外的修罗场,曾国华却要面对城内的惨状。逃回来的湘军不少人受了伤,有些湘军受伤很重,只是在战场上逃命的时候爆发出人类的潜力来。等进了城后精神放松,伤势立刻发作,他们倒在地上挣扎一阵后一命呜呼。伤势还不至于致命的湘军们或者呻吟,或者呼痛,或者哭喊,仿佛世界末日到来了一般。
就在曾国华还没能从方才所见的杀戮中缓过劲来的时候,有湘军抬过来一个人,却是方才出城作战的两个营官之一何骏喜。他身体侧躺,背上中枪的地方正在汩汩的往外冒血。眼见他脸色越来越惨白,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
“大人……”何骏喜艰难的开口说道,没等继续说下去,何骏喜张开嘴咳嗽起来。鲜血随即从他的口中涌出,把何骏喜想说的话和鲜血一起堵在喉咙里头。气管被血液堵住引发了窒息,引发了何骏喜身体的一阵剧烈痉挛。等何骏喜终于安静下来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没有了城内的接应,城南外的枪炮声响了好一阵后慢慢停了下来。曾国华混乱的大脑中冒出了一个清晰的念头,那部分湘军只怕是完蛋了。
“快上城,小心光复军偷袭!”曾国华几乎是无意识的下达了命令。打了好几年的仗,曾国华从未见识过这样血腥的单方面杀戮。此时两条腿再也撑不住身体,曾国华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光复军并没有趁势攻城,而是把抚州城给围了起来。到了下午,湘军大概统计出了战斗数据,一千出城作战的湘军被打死打伤超过七百,两个营的湘军彻底完蛋了。最终的统计报告让曾国华整个人都觉得虚脱了。